赵琦能够理解中年人的不耐烦,本来黑老九名声不好,又做出现在这种事情,别说远房亲戚,可能连至亲都唯恐避之不及,他还肯帮忙,也算难得了。
    赵琦接过铜盒,见上面还有一把密码锁:“密码是多少?”
    “好像是什么铜器上面,最后三个字的笔数,如果不是,你就把锁给撬掉吧。”中年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琦心想,不出意外,中年人说的铜器,就是之前黑老九转让给他的那只青铜花觚,上面的字,他还记得很清楚,不过在这里打开不方便,只能先放一放。
    赵琦拿着铜盒回去,跟大家说了事情原委。
    大家虽然也很好奇,黑老九这么做的用意,以及盒子里装的东西,但这是赵琦的隐私,还是不要探究为好。
    不过赵琦上了庆成文叫来的车,就照着记忆中,青铜花觚上面最后三个字的笔数,打开了铜盒上的锁。
    万一警察又从黑老九身上挖出别的罪行,这只铜盒里的东西,有可能给赵琦带来麻烦,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也就多了几个见证人。
    打开铜盒,首先见到一个信封,赵琦抽出里面的信,看了起来。
    信中的内容,解释了黑老九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
    原来,十几年前,黑老九有事去一趟姑苏,准备回来的时候,钱包被小偷偷了,没办法回家。后来有个人帮助了黑老九。黑老九一直想报答那人,但他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心里一直很遗憾。
    黑老九之所以对赵琦另眼相看,正是因为赵琦和那人长的有些神似,所以留了一些古玩给赵琦。
    事实上,黑老九原本是准备,等赵琦明年按照约定,带着青铜花觚过来时,再让中年人想办法把铜盒送给他。
    按照黑老九的计划,那个时候,他和村民已经一起被炸身亡了,而赵琦也算是他所作的壮举的见证人。
    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阴差阳错之下,计划没有实现,好在黑老九最痛恨的两家,都付出了代价,心里也算是满足了。
    用警察的话来说,这么多年下来,黑老九心里已经没有那么怨恨,只是心里一直有着一股气,驱使他照着计划进行下去。
    读完信,赵琦心中很是感慨,要说黑老九身上没有优点,也不尽然,但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好说的。
    铜盒里除了这封信之外,还有两件玉器,一件为青玉所制的鸟纹笄。
    笄,古代女子用以装饰发耳的一种簪子,用来插住挽起的头发,或插住帽子。在古代,汉族女子十五岁称为“及笄”,行笄礼表示成年。
    这件鸟纹笄整器为锥状,上端雕琢成鹰头的鸟形,鸟身为收翅披羽,双脚并拢端立,鸟爪弯勾内向,下端圆锥状,成圆榫与杆组合。
    整器雕工精致,古朴典雅,里外都透着沧桑的气息。
    刚才赵琦在读信的时候,魏云亭已经看过这件玉器,断定这是一件石家河文化的玉器,并详细讲了断定的标准。
    另一件玉器是玉佩,巧做斧形,采用浮雕、镂雕技法,钮处雕一蟠螭,两面高浮雕雕纹饰,一面为童子戏珠,一面为蝙蝠双鱼纹饰,取其谐音,年年有余,寓意吉祥。
    赵琦能看出,这件玉佩工艺精湛,应该是清中期的宫廷手艺。
    这两件玉器,赵琦都非常喜欢,但所谓无功不受禄,他不能心安理得的收下,于是,他请柳勋帮忙,关注一下黑老九的情况。
    黑老九本来年纪就很大了,可以想象,等他出狱之后,生活会很艰难,而且肯定有人会敌视他。
    这两件玉器现在的价值有二十来万,这笔钱他准备等黑老九出狱后再给,应该能解决黑老九到时的燃眉之急。
    中午,大家又一起吃了一顿饭,相约以后经常联系,就各奔东西了。
    临走前,庆成文给了赵琦和魏云亭一个不小的红包,作为他们的掌眼费。
    赵琦回到瞿家,只有瞿俊民在家,瞿文地有个远房亲戚没了,夫妇俩去奔丧了,瞿俊民还没好利落,没高兴去。
    见赵琦回来,瞿俊民追着问昨天的事情,赵琦只得又讲了一遍。
    瞿俊民听完了,满脸可惜:“真是好玩,早知道我就一起去了。”
    赵琦没好气地说:“要不是运气好,我们都差点没命,你居然还说好玩?我看是你没被你爸打够!”
    瞿俊民撇撇嘴:“老揭人伤疤就没意思了。”
    “是你自己皮痒。”赵琦笑了笑:“对了,这回过来的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如果郑晓光今天不联系我,我就回去了。”
    “我没有这家伙的消息。”
    提起郑晓光,瞿俊民就来气,而且他可以肯定大前天的拍卖会上,见到的就是郑晓光,但那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他们,之后就没了影子。
    这时,他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打开一看,脸色古怪起来:“说曹操,曹操就到,他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让咱们现在带着东西过去跟他碰头。而且还要偷偷摸摸的,不要让别人发现。”
    “他不会搞鬼吧?”这几天接二连三地出现意外,赵琦都快变成惊弓之鸟了。
    瞿俊民说:“他说的地方我知道,应该不会。”
    “他不是有我手机号吗?怎么不给我发信息?”
    “估计手机又没了呗,要不是我的手机号一直没换过,他可能也记不住。”
    瞿俊民说道:“你想不想去,不想去咱们就放他鸽子,总不能让他一直放咱们鸽子,咱们也要放他一回。”
    “算了,别节外生枝了。对了,你现在能去吗?”赵琦看了看他。
    瞿俊民摆摆手:“已经没什么事了,不能坐就站着。”
    说着,他回了条信息,让郑晓光带好东西在那等着,半个小时后碰头。
    郑晓光说的地方,是一家小店,面积不大,位置比较偏僻,看起来比较老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楼下是堂食,楼上还有两个包间。
    瞿俊民跟老板打了声招呼,带着赵琦,踩着“咯吱”作响的楼梯上了楼,进入左边的包间。
    两人进去的时候,郑晓光还在胡吃海喝,他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示意找凳子先坐,又把注意力放到面前的饭菜上,夹起菜,就直接往嘴里塞,就好像饿死鬼投胎一样,没一会,就把面前一盘红烧肉吃了干净。
    看到郑晓光的样子,瞿俊民眉头紧缩,此时的郑晓光和之前的模样,可以说判若两人,神色憔悴,身上邋遢,就跟流浪汉似的。
    “你这是又遇到什么事了?被别人打劫了?”
    “我的事你就别管了,你也管不来。”郑晓光咕咚咕咚,喝下一杯水,舒畅地打了声饱嗝,接着对外面喊道:“钱哥,上来把桌子收拾一下,再给我泡一壶茶过来。”
    很快,老板娘上来了,她的态度很冷淡:“吃饱了?把账结了吧。”
    郑晓光指着赵琦,嘿嘿一笑:“问他们要。”
    这副惫懒样,让瞿俊民火冒三丈,都想上前揍他一顿,不过被赵琦偷偷制止了,这种人实在没必要跟他怄气。
    赵琦付了饭钱,老板娘就把桌子收拾干净,又给两人倒了杯茶。
    让老板娘出门时把门带上,瞿俊民沉着脸说:“你的东西带来了没!”
    “瞿俊民,你变了!”郑晓光盯着瞿俊民道:“以前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对,我是变了,不过不是对别人,而是对你!”瞿俊民冷笑道:“之前在拍卖会上的,是不是你!别否认,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我就想问问,你去拍卖会上做什么?钱又赌光了,所以只能拿着你爸留下的藏品变卖?!”
    郑晓光有些恼羞成怒地说:“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我愿意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情!”
    瞿俊民怒目圆睁:“那你就别说‘我怎么变了’这种蠢话!”
    赵琦制止住两人争吵下去的趋势,说:“别浪费时间了,快把东西拿出来吧。”
    郑晓光冷哼一声:“我要的东西呢?”
    赵琦把扳指、剑珌以及扇面拿了出来:“东西都在这里,你的呢?”
    “我先看看对不对。”
    郑晓光没有耍什么花样,很快便看完了,指着墙角的一只皮箱道:“东西都在里面,不过有件东西卖了,你给十万块就行了,如果愿意咱们就交换。”
    “你……”瞿俊民真想大骂他一通,但想到现在的郑晓光已经是十足的赌徒,根本不知脸面为何物,骂他还浪费唾沫。
    赵琦其实已经并不指望郑晓光能够履约,所以并没有感到意外,不过他可不会按郑晓光说的做,摇了摇头:“你自己去拿,万一里面的东西有问题,我可说不清。”
    郑晓光嗤笑一声,也坐着不动:“真有意思。”
    赵琦起身道:“既然你没诚意,那我就走了。”
    郑晓光摸了摸鼻子:“得得得,怕你们了,要不是看在俊民的面子上,我才懒得跟你烦。”
    瞿俊民差点气乐了,刚才还剑拔弩张,现在居然又腆着脸说看在他的面子上,这货脸皮比城墙都厚。
    郑晓光懒洋洋地把皮箱放在桌上打开:“看吧。”
    赵琦定睛一看,箱子里一共四样东西,一件黄釉高足碗,一把紫砂执壶,一件竹雕笔筒,还有一方寿山石马钮印。
    “就这几样东西?”赵琦抬起头来。
    “还不满意啊,这些可都是精品!”
    “是不是精品不是你说了算。”
    赵琦先拿起了印章,印章使用的是高山石,材质尚可,雕刻卧马钮,印文“与民为善”。
    接着是笔筒,竹雕镂空仕女,刀法精纯,画面层次感极强。
    再说执壶,整器制作规范,坚致朴雅,工巧敦朴兼而有之,底部有一款识“淡然”。
    最后是高足碗,全器施黄釉,碗体宽广,撇口、弧形壁;圈足瘦高,上窄下宽。
    赵琦面无表情地把高足碗放回皮箱里,看着郑晓光,似笑非笑地说:“你是不是脑子发昏了,这几样东西,除了换我这三样东西,还要十万?”
    “不乐意就算了,我又不是非换不可。”郑晓光关上皮箱,做出一副不想再谈的模样。
    赵琦也把东西收好,对着瞿俊民说道:“那就算了,咱们走吧。”
    眼见两人走出了门口,郑晓光突然又换了副面孔,哈哈笑道:“别急啊,咱们再谈谈!”
    “你又没有诚意,有什么好谈的?”赵琦冷眼看他。
    郑晓光摊摊手:“你这话说的,我没有诚意,怎么会带着东西跟你们见面?这样吧,你说下多少钱,合适的话就给你了。”
    赵琦指着自己说:“你的东西,让我开价?”
    郑晓光双手一拍:“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我父亲留下来的,夹杂着感情因素,我给出的价格,你也不会乐意啊。”
    “我开价,你就乐意了?”
    “你是俊民的朋友,我相信你。”
    瞿俊民马上说道:“你的事情,别扯上我!”
    郑晓光闻言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装腔作势的样子,看的瞿俊民觉得恶心。
    赵琦开价:“三十万。”
    郑晓光跳起了脚:“什么!哪有你这样的价钱!”
    赵琦说:“就像你说的,看在俊民的面子上,这个价钱已经很公道了。”
    “你这是没诚意喽?”郑晓光皱起了眉头。
    “到底是谁没有诚意!”赵琦冷漠地说道:“一开始,是不是你说,你的藏品价值,至少和你开出的条件相等?现在临时变卦不说,还拿这么些东西过来,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觉得这个价钱吃亏,那就卖给别人去,看看他们能给你多少钱!”
    郑晓光有些哑口无言,半响,他的语气弱了几分:“你这个价钱也太低了,再加八万咱们就成交,也吉利一点。”
    “这算什么吉利……”
    赵琦抓住了郑晓光的弱点,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最终以三十三万成交。
    只不过,郑晓光死活要五万块钱现金才行,好在赵琦上次去黑市拍卖会准备的十万块钱现金没动,今天为了以防万一,也带了过来,也省了他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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