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得地走出了两人共居的那处庭院。

    其实吵架的缘由,并没有人真正清楚,然而各种猜测揣度却在一瞬间传遍教坛。

    “多半是教主和他们院里的怜冬悄悄好上了。”一位墨月教众这样说。

    “也可能是和隔壁院照顾夫人的如画,这丫头太水灵了,啧啧......”一位白灵教众这样补充道。

    四周听热闹的人纷纷表示赞同。

    西花园里的一处闲亭里,事件的主角之一——墨月教主,正悠悠闲闲地执着棋子和白灵的副教主叶青对弈。

    过了一阵冬风,竹叶作响,叶青落下一子,抬了抬眼皮看看桌对面这人。

    “你倒沉得住气。”

    他笑了一笑,那人也笑了一笑,摸着黑子思索着,一边问道:“你指什么?”

    叶青故意不提云泉。

    “那两个小姑娘也是无辜,原本清清白白的,就因为你,惹了一身闲言碎语,”他道,由着这人思索,端了一旁的茶来品,竹叶微微有些苦口,抿了抿舌尖又道,“身为教主,怎能不体恤体恤她二人,还能安坐在这儿同我下棋?”

    “你是不了解,”席陌终于将棋子落下,抬起笑眸望向他,回道,“我是真不忧心这事。怜冬和如画,她们两个啊......特别让人省心。”

    叶青别有兴味地动一动眉尖。

    席陌愉快重复一句:“太让人省心了。”

    倒是的确格外得省心。

    ——两个温婉娴静的小姑娘处变不惊,一言不发地将长辫盘起,撩着裙摆,手脚麻利地将那几个饶舌壮汉揍了一顿。

    直打得在场人心服口服,死也不相信教主会看上这样凶猛的姑娘。

    后来叶青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终于明白了当日里,席陌那意味深长的感觉。

    “叶青,你在笑什么?”叶青回神,苏临成在一旁聒噪。

    “没什么,想起了席陌讲的一个笑话罢了。”

    “什么笑话?”这人好奇地凑近来继续追问。

    叶青转眸瞥他一眼,勾手揽住了送到跟前的腰身,埋首在颈上轻轻舔一下,这人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苏临成,你说那两个人闹了多久了?”

    苏临成掩住面上的一丝赧颜,侧过头去回道:“我又没数,怎么知道多久......不过应当快有十日了吧......”

    十日。

    简直太不容易了。

    叶青突然觉得,云泉一定是爱极了席陌这个人,否则怎么会被晾了这么久,竟都还没有杀回来打他一顿?

    ——也不排除是因为打不过的原因。

    叶青弯了唇角。

    教坛深处的那一大片竹林间,有一汪幽泉。

    幽泉边有一间简陋竹屋,曾经被初来此地的云泉劈成了残骸。然而时隔数月之后,重返故地的这人再度瞧着了这片废墟,亲自监督着让人将其重新搭建起来。

    再然后,这位英明的白灵教主只要同墨月教主吵了架,就会一人一剑搬来这里住。

    若是平素,一般不过两日,席陌便会前来将他接回去,亦或者云泉自己想明白了,自个儿就又搬了回去。

    唯独这回,两人皆是没个动静,这快十日了,彼此都还十分沉得住气。

    也不是没有人劝过,但不论如何说,席陌都只是微微笑着,不反驳,也不回应。至于云泉,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如何都不肯搬离竹屋。

    众人作罢,由得他们自己闹。

    就这般又过了几日。

    这一天,落了今冬初雪,原本显得有些清冷的气息却被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

    席陌把孩子抱去了隔壁庭院,交到秦荷莺臂弯里。

    这女子十分惊讶地抱着婴孩,一片茫然地望着他。席陌便轻轻解释一句:“夫人,是我和云泉的孩子,往后该叫你一声祖母。”

    “......”秦荷莺惊得说不出话来,满脑子想着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生出小孩。

    罢了又突然想到,这么短短十余日,也不应该会如此才对......

    席陌瞧着她懵懵的神情,又说:“是个女儿......”他有意停顿了许久,终于绷不住笑道:“非我亲生,也非云泉亲生,不过从此往后,当视若亲生。”

    秦荷莺吓得噎了一口气,把他的话嚼了几遍,回过神来放下了心。

    “原来如此......”

    “多谢夫人谅解。”这人唇角弯弯地从座上站起身来,“孩子先托付给夫人了,我去把那人哄回来。”

    听他如此说,秦荷莺便有些欣慰又惊喜,想着今日落了雪,这二人总算能和解了。于是急忙颔首,目送他行出去。

    怀里软软的一小团安静地睡在她臂间。

    雪花簌簌,已为竹屋盖了一个顶。

    席陌行到门边,饶了小半圈泉水,在身后留下一长串足印。

    推门进去,那人斜躺在床上,正抬起眼来望他。

    “明明落了雪,也不知道盖着被子。”席陌走近,将锦被拉过来覆住他。

    云泉从被中探出手,扯着他衣袖让他坐下,低声问:“舍得来找我了?”

    “总是闹小孩子脾气。”

    “说得好似你就不会发脾气。”云泉挑眉,把眸子侧向一旁去。身边这人轻轻地笑,握住他发凉的手一下一下地揉捏着。

    过了好一会儿,云泉确定这人是不打算多说什么,才又开口道:“孩子呢?”

    “送到你娘房里了。”席陌答,禁不住微微叹息。

    几月前,他去了一趟京城,在断颜的药铺子里遇着了一位有孕在身的年轻妇人。

    原本是不足为奇的事情,却因为这妇人来索的是流胎之药而让他有所留意。

    断颜也有些犹豫,执着笔落不下去,劝道:“足有五月了,若真如此,只怕会留得一身顽疾。”

    妇人坚持,只说是养不起这孩子,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作此决定。

    一旁的席陌听着,停下与萧沨晏二人的谈话,想了一想,行到她身边道:“夫人还如此年轻,难不成往后又有了身孕,也都这般作为?”这妇人听得愣了愣,犹豫之际,听他又道:“倒不妨这样吧,夫人把这孩子生下来交给我,我会予你钱财作为补偿,至少足以让你一家往后衣食无忧。”

    妇人动了心,思忖片刻后点头应下来。

    便是如此,席陌遣人照顾她数月,直至今日,孩子呱呱坠地。

    原本万事平顺,偏偏却在数日前,被云泉发现了这妇人的存在。

    恼羞成怒的云大教主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劈坏了房里许多东西,随即潇洒地“离家出走”。

    这才有了现下这一幕。

    “云泉,其实你知道,我同那妇人并无关系,是不是?”席陌笑问,有雪花掺在风里吹进门来,他挥一挥手,将门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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