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崩溃

    人的思想特别有意思,一旦你被某人的能力或是头脑折服,有事没事都想找他,时间久了形成习惯。

    自从司马文正来到身边,罗雨像吸食毒品上了瘾,有了依赖性,好像从前的那个自己变成白痴,已不能自立或自给,又好比想要去到某地,总想着抄近路,而却忘记那条近路怎么走。

    有病乱投医,

    无病假**。

    司马智慧胜过道行,阅历超越年岁,要生在武侠世界里,那是一顶一的高手。既然已炉火纯青登峰造极,被人敬仰信奉也属正常。代仙或圣受了香火收了钱粮,就要**解惑,是否真的灵验,只有老天和他自己知道。

    罗雨对他一向尊敬但从不恭维,每一行都有各自的门道,人无全才,在你未知领域,水平高的人就是师傅,谁让你不懂呢!

    “水静先生,我想找到一人,您能不能给定位准准的,她到底在哪儿。”

    司马文正十指轻弹衣襟,雪白长衫不能有一点尘垢,哪怕极其微小的颗粒,都不允许污染圣洁。这也是一种习惯,普通人叫洁癖,得道者称作去晦。

    “嗯....今晚子时起卦。”

    至于为何午夜起卦,罗雨没好意思问,或许这就是玄学、天机。更能适合算卦的意境。

    一整天罗雨忙得不亦乐乎,事也处理了不少,唯有一样,心里装着午夜子时,所以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都觉得不是那么尽善尽美,好比一个癌症患者去检查身体,总惦记检验单上是啥结果,既有渴望又有不希望。老百姓说法:那是心里有事,才会心不在焉。

    算命的人,不论算完还是没算,不能把要去算卦或者算完的内容告诉给别人,哪怕是亲人也不行,不知道里面有何讲究。和肖夏吃晚饭时把罗雨憋够呛。肖夏看出有点不对劲儿,几经询问罗雨都支支吾吾,就像心里长了草,坐卧不宁,这顿饭吃得不很畅快。

    好不容易挨到子时,办公室门响,罗雨感觉,水静子像是在烟雾缭绕中出现的。头顶紫金道冠,身穿太极阴阳道袍,足登云底布鞋,手拂尘,打裹腿,如吕洞宾显灵,似诸葛武侯重生。

    罗雨心中暗叫一声,不想这也能带有回音。我勒个去,我去....我去....

    司马文正不慌不忙,在老板台上摆起香案,三柱清香燃起俯首礼拜后,啪啪展开太极八卦图,拳膝打坐念念有词。

    待罗雨报上生辰八字,司马以先天八卦数起卦,以后天八卦图确定方位。所谓占卜之术,只求一事一卦,多推则不准,司马问罗雨欲求何事,罗雨回答为找一个人。

    “年之天干,月日之数相加....从卦象上看,此卦为上坤下坎,坤为地坎为水,其解地上有水,你要找之人在生水之处,阴阳鱼顺时而动比对二坤,乾为阳坤为阴,说明你要找的人是个女子,先天八卦比对乾意为南,上艮下艮八纯卦,艮卦山外有山山相连,这个女人在南面有山的地方,先天八卦之中爻,为半圈阴爻,在太阳落山后的黑夜她即会出现。”

    罗雨听得一头雾水和一身冷汗,想插句嘴没敢,待水静子解完方才问一句:“水静先生,就这些吗?”

    “呵呵,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雨相薄,水火不想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此卦五形顺时针流行相生,到此而已。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卦卦显灵,此为天机。”

    水静子双掌手心朝下,从头顶缓缓推向腹部调匀气息,睁开双目离地而起。又言:明天戌时你能见到她。

    罗雨一宿也没睡着,开始一步步推算,从卦象分析卦意。

    在南面有山的地方,应该是南庙,那地上有水是?罗雨忽然想起在山脚下有一家小浴池,难道他们会跑那么老远,住在一个小澡堂子里面?太阳落山后的黑夜,戌时正好是这个时间。真的能准吗?此时又想起信则有不信则无这句俗语。

    看水静子今晚这身堪称“专业”的行头和表象,十之八九的人都会相信。罗雨又想到,万一真的遇上了怎么办?那小子手里有枪,这可要早作安排,以免到时慌了手脚。想着想着,天已微微亮了,起身洗漱完毕,给老胡赵明等打电话约吃早餐,拎着两只充满血丝的眼睛出了门。

    喝粥时,罗雨差点睡着,一晚上都精神亢奋绷紧神经,现在稍有放松困劲儿来袭,哈欠连天泪眼蒙蒙。赵明他们也都是爱睡懒觉的主,一顿早餐吃出流行性传染病,而且传播速度极快,闹得个个涕泪横流。

    戌时,罗雨他们准时来到南山脚下。

    黑夜,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丝风,前方点点光亮就是小澡堂子。

    罗雨仔细观察周边环境,然后命令老胡带一拨兄弟绕到后院,把住可能逃跑路线。又令二炮带人守着进山唯一道路。天鹏身手好,和赵明跟他从正门进去,儍彪带兄弟堵住前门。布置完毕,罗雨说成败在此一举,那小子身上有枪,大家要沉住气都别慌,注意自身安全。

    罗雨这边刚要行动,进山的方向传来细碎脚步声,一会儿工夫,二十几个身影嗖嗖嗖的从面前跑过,直奔小澡堂子而去。罗雨隐在草丛中打手势,示意大家都别动。

    约莫有五分钟,小澡堂子里传来很大响动,很多种声音夹杂在一起。砸门破窗声、高声大喊声、凌乱的脚步声、叮了咣啷声等等,能清晰听见很多人都在喊不许动,警察,趴在地上,拷上拷上。

    又过几分钟,几辆警车开过来,从屋里押出两个人,一男一女被塞进警车,警灯闪烁警笛长鸣,从罗雨他们身边驶过。因为天黑距离又远,看不出那俩人长啥样,只有自己去小澡堂子里查询情况。

    小店老板娘还在惊魂未定,呼啦又进来一帮人,楞么楞眼的直打哆嗦,罗雨也没问出啥有价值线索,只好掏出手机打给刑警队队长,对方说今晚他们没有行动。罗雨又打给常务副局长,得到的回答是,明天上班问问情况再给信儿。罗雨无奈,只好领着众人步行到停车场,取车返回。

    司马文正接到罗雨电话,提前来公司候着,见几人进屋面色难看,早已明白八九分,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他默默想着问题会出在哪儿。自己出道至今,这几年基本上没怎么失过手。算卦的绝学之一,就是破解的无论是啥,百分之八九十都在算卦人的脸上写着。当时他看罗雨的脸色就是这么一种状况。另外用年、天、干起卦,准确率相当高,可看这情形,分明是自己走卦了,在哪方卦底上显现差了呢?

    “水静子先生,看来你的精子成活率不太高哇,是不是纵欲过度,把正经玩意都整没了?”

    赵明阴阳怪气还带撇嗤喇嘴,此表情能把司马整成死马。罗雨也有不满,司马算的那地方,确有一男一女,不过被警察带走了,具体是不是要找的人不得而知。还有上次司马说离他三千米就是要找的人,同样连个人影都没有,这不可能是种巧合。

    有时,人就是这么奇怪,信奉也好朋友交往也好,只要一个不好,啥都不好,以前做的再好通通作废。从罗雨的语气里,司马文正听出意思,这是在全盘否定自己。司马文正有过短暂动摇,但久经场面的良好心理素质起到作用,他肯定的告诉众人,没到最后未见分晓,他敢断言,罗雨见到的那两人就是要找的人。

    周天鹏墙倒众人推似的埋怨,问司马凭什么敢下断言,说出来得让人信服。司马文正没再辩解,把目光看向罗雨,罗雨又把目光转递给赵明,赵明再把目光还回司马文正脸上。

    “也不是不信你,关键你预测两次都无功而返,你给解释解释,是我们没阐述明白还是你....”赵明想说还是你功夫不到家。但想着给他留点面子,就没说出口。

    “再高明的命理师,也不可能像神仙一样言出即中。命理有理法和技法,命理师能做到十之七八已相当不易。及至取用神为断,验之十之七八,余方知此为正法。易经里有很多是玄学不是科学,我不是想辩解什么,也承认功力尚浅,但我坚信这两次的预测没有错。你说让我证明,我确实证明不了,你信就有,不信,也不用麻烦各位,我自动消失,以后绝不算卦。”

    司马文正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谁也不好再说啥,罗雨走过来手搭他双肩,说言重了,难得你坦诚相告,我们信你。刚才也是大家着急,别往心里去,有言语冒犯之处还请先生海涵。

    已然这样也别无他法,大家只好回去休息,想知道结果,专等明天水落石出。

    早起七点多种,常务副局长打来电话,让罗雨马上到公安局,罗雨连忙驱车前往。

    局长办公室里,几位主要领导都在,罗雨敲门而入,发现好像要开会的样子,身子就往外退,局长冲他摆摆手示意进来。罗雨刚懵懵糟糟坐下,常务副局长就告诉他昨晚缉毒大队行动,抓了一男一女,审问时女的说是罗雨表妹,所以要罗雨过来核实一下。

    罗雨不用多想就知这表妹是谁,再有缉毒大队长证实这女的叫李梓辰,经过连夜审讯,她卷在毒贩子里面。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可一听毒贩子,罗雨还是脑袋嗡了一声。在头脑还没完全清醒的时候,局长又告诉他这是一起特大的制贩毒团伙,横跨中国多个省,缉毒警跟踪一年多,发现李梓辰在这里面很神秘,她还不太配合审讯,所以让罗雨劝说一下。

    接下来罗雨又听说在一年多调查取证里,小辰是近期才纳入侦查视线的,目前没发现直接证据她参与贩毒,不过她吸毒。警方希望通过罗雨打开她心理防线,和警方多配合,说出她知道的事情。如果在这里面,小辰做过的事不是很重要,又有重大立功表现,警方送检时会酌情考虑。

    “妹儿呀,你给哥一个奇迹。”见到小辰,罗雨说的第一句话。

    “我咋向你哥交代啊?”第二句。

    “小飞....你....”二句半。接下来就是小辰的哭声。

    罗雨眼圈发红有些哽咽,对一个为自己而死的好兄弟的妹妹,没尽到责任,心底涌起强烈的负罪感。那可不是一句对不起,或者是内疚后悔所能表达的,心灵深处隐约有个声音在大声质问:你还算哥哥吗?你还是人吗?钱大了势大了,就可以忘记一切吗?你在我墓前说的话发过的誓算啥?是做给别人看的吗?整天又信佛又研教,你从中悟到了什么?快撕下那层虚假的面皮吧,我鄙视你,真后悔有你这样的哥们儿,你会遭到....

    罗雨一激灵,这是小飞的冤魂在指责他诅咒他。罗雨看了看手心里攥出的汗,真是心如刀绞悔痛难当。小辰是个好女孩,她还这么年轻,有多少大好时光等着她。可眼下,从某种意义上说,小辰是断送在我罗雨手里,这将是一辈子背负的良心债,更会让罗雨一生寝食难安。

    小辰说她没希望了是死罪,已经来不及了。罗雨一个“啥”字拖着长长的回音,响在空荡荡的审讯室里,像走在通往阴间的路上。他傻了,傻的彻彻底底。在以人为生的人生大道上,人字是支撑也是分叉,再笔直的道路走到一定时候都会弯曲,所以人生永远没有笔直的道路。

    罗雨已泪流满面,不知道是在洗刷罪恶,还是悲悯他人。面对带着冰冷手铐的小辰,面对这如花似玉的少女,仿佛人世间所有的美好,都被恶魔撒旦破坏,曾经欢乐无比的“伊甸园”从此变成“失乐园”,愚蠢的上帝为什么不把撒旦降服,怎让他来祸害人间....

    罗雨来找肖秋,这是小辰唯一的希望,他清楚记得自己上次就是肖秋找到陈爷爷,把抢枪袭警这么大案子翻过来的。但肖秋告诉他陈爷爷出不了马了,他老人家已经出殡了。

    罗雨的茶杯“啪嚓”掉到桌面上,四溅的红茶水像罗雨在口喷鲜血,嗓子眼儿开始发甜,嘴唇开始干裂,他狠咽一口吐沫,把小辰的事和肖秋说了一遍。

    肖秋也感到问题严重,他从没见罗雨这样心急过,好像是他自己正面临生死边缘。贩卖毒品有量刑标准,视情节严重和毒品品种定罪,一般贩卖50克以上就判死刑,小辰正好在这当口上。怎么办?肖秋也没了主意。

    小辰被送进看守所,在她回头的一刹那,罗雨欲哭无泪。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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