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砸的就是你的车

    罗雨没来得及吃晚饭,就慌忙开车过来,因为赵明和他说龙五被绑架了。

    在龙五失踪的地方,赵明和老胡找了不下十几遍,两人商量了很多办法,最终还是告诉罗雨的办法正确。赵明语无伦次的叙述,罗雨没听出个数,只听懂龙五上了车出了城,具体细节被赵明整的支离破碎。

    老胡相对稳当,把龙五见他以前大哥,自己和赵明怎么帮忙讲得很清楚。现在龙五一直关机,眼下是继续盲目寻找还是报案的问题。

    罗雨的看法是,这种情况没处去找,只有坐等消息。就龙五与他老大之间的恩怨,罗雨分析,他老大未必下得去手,龙五也只能凭天由命。至于报警,那一定是龙五不愿看到的,因为他是去偿还恩情,堵在他胸口十多年的病痛,此次必须根除,不然,龙五压抑的会疯掉。

    赵明要给龙五祈祷祈祷好人一生平安,罗雨损他竟整些没用的,祷告能解决事,那以后咱啥也不用干了。

    经验帮了老大忙,刀头舔血这种事,经历的太多就能久病成医。看着肚子“咕咚”冒血的龙五,老大迅速找来一条毛巾用手按在上面,露在外面的刀把和毛巾,瞬间就染成红色,刀扎的太深,可能内脏里的血都流了出来。

    老大伸手探测龙五鼻息,感觉一息尚存还有救,他让女人找来破旧衣裳,两人合力把龙五包起来,死死勒住伤口,然后连拖带拽把龙五弄到公路上。

    深更半夜想要截车谈何容易,进山的没有,出山的更别提,眼看无望,老大一咬牙,叫女人辅助把龙五放在自己肩上,他用仅有的一只胳膊架起龙五,一步步艰难的向城里走去。

    罗雨得到消息是第二天上午,几个人连忙赶到医院,大家和老大都是头回照面,赵明直接冲过去,抓住他脖领子就要挥拳,老大很淡然的伸脖挺着,赵明的拳头在空中变成一根指头点点他脑门,然后松开手走进病房。

    看着浑身血葫芦似的老大,罗雨递上支烟,想象他一只手,是怎样把龙五从大山里背出来的。老大女人一个人占了好几个座椅,侧躺在上面睡的正香。罗雨问:“你是龙五大哥吧?”

    老大样子很疲惫的吸口烟,默默看向罗雨,他没回答是与不是,把龙五沾满血渍的手机掏出来,看看后递给罗雨。

    “看来你就是罗雨。”

    “啊。我是。小时候就听说过大哥的名字,你是这个。”罗雨伸出大拇指。

    “哼哼,现在连孙子都不是。”

    罗雨本想把崇拜之情出发一下,可老大把自己比喻为孙子,再奉承几句,罗雨就会变成重孙子,连忙打住话头,改口说:“这么说你和龙五的恩怨到此为止了。”

    老大看一眼还在梦里的女人,说本来也没有仇恨,十多年时间已经磨平了。有很多龙五的往事罗雨想问问,可医院不是说话的地方,罗雨告诉老大可以走了,龙五不用他担心,他们也不会找老**烦。

    “但我要找你点麻烦。”

    他此话一出,老胡沉不住气,上来说:“那你还想咋的?今天我五哥没事,罗总给你面子,别以为你还是什么老大,再嘚瑟直接叫你躺这屋床上。”

    “哈哈哈,那样最好,省的我闹心,来吧,有枪爆我头,有刀扎我胸。”

    老大裂开衣襟,胸口对准老胡,身上的青龙纹身彰显着当年的辉煌。罗雨用凌厉的目光震退老胡,问不知道要找他啥麻烦。老大沉默了,在他眼睛里,罗雨看出悲凉,是落魄的人渴望温暖的期待,还有些彷徨。

    “看龙五面子,能不能给我口饭吃。”

    刹那间,罗雨有点惋惜,能是怎样的境遇,让这曾经叱咤风云的人,当众启口讨饭,十多年的变故,沧海桑田间,一个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

    他可能只要口粗茶谈饭,一个安身之地,就是想吃大餐,罗雨也给得起。罗雨没有答复,只是冲他点点头,老大起身说:“替我和龙五说声对不住。为了女人不值当,这社会除了生死,其他都不是个事。如果龙五感觉心里不舒服,让他也扎我两刀。”

    老大带着睡醒的女人走了,可他那句“为了女人不值当”,在罗雨脑海却久久挥之不去。自己也是为了女人,想尽一切办法报复,最后得到了什么?一丝的心理快慰?君临天下不可欺辱的尊严?称不上尊严,大不了叫做面子。罗雨感觉自己是空的,像飘渺的气流那样轻,在茫茫人海里,简直是无足轻重。

    路大伟和万宏像约好了一样,同时出现在罗雨面前,罗雨只好叫赵明把路大伟请到他那屋喝茶。

    万宏问罗雨那事考虑的怎么样,罗雨回答不是他的菜,吃不起。万宏便阴沉着脸,好像有人欠他八万账似的,很不开心。他阴阳怪气的说了些,诸如不贪便宜的人还真有,强扭的瓜不甜这类的话,然后挥挥手,整出一串英文。seeyouaroundbyebye(后会有期,拜拜。),罗雨就差笑出声。

    路大伟一直在颤抖着,哆嗦成老式打字机,曲线的往外蹦字儿。

    “罗...罗总,我回去...后,全镇上下一...片欢腾...知道您要...去,大家都...都准备好了...这是...您要的...路风镇资料,请过目。”

    罗雨接过观瞧,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图文并茂浅俗易懂。罗雨问他镇里具体有没有整体构思,路大伟情绪激动,行云流水般颤巍巍儿的小声音,还挺好听。他把路风镇大概框架和盘托出,里面有不少亮点,有些凭空想象的东西颇具新意。

    这个项目罗雨找专家论证过,中肯建议和宏观建议都不少,罗雨不会做有头无尾之事。他不想“烫人”,里边的说道挺多,本着心急恐怕吃不了热豆腐原则,罗雨叫路大伟回去静候佳音。

    草草吃口晚饭,罗雨准备出去转转,其实,他是想去看看崔璨,所以没让肖夏跟着。

    这阵子文化公司那边很少去,偶尔和崔璨通电话,对方语气不冷不热的,罗雨心里难受,一直想当面解释清楚,又害怕弄巧成拙,不见面吧实在说不过去,罗雨两为其难。

    文化公司门口,罗雨刚把车子停好,“呼啦”冲出一群手持镐把的人,不由分说上来就砸,更有甚者跳到车顶上,连跺带踩连踢带踹,顷刻间,整个车身严重损坏变形,外观看就是一堆废铁。

    罗雨起初没反应过来,等明白是咋回事,车已被砸的面目全非,他上前制止,两个小子手拎木棍,罗雨被逼退好几步,其中一人说:“你不叫罗雨吗,砸的就是你的车,兄弟们给我往死砸。”

    也就几分钟的事,一辆宝马变成一匹残马,打砸完这伙人又“呼啦”跑没了影,只剩罗雨站在那儿傻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掏手机报警。

    110调取门口监控录像,查看了现场,保险公司也来人又是拍照又是笔录。巡警队长安慰罗雨别上火,他们会尽快破案。嘴里不停碎叨着,这伙人胆儿挺大,你的车也敢砸。罗雨苦笑一下,谁都不是三头六臂,生意场上难免得罪人。

    按照事件性质,还有这辆车的价值,抓住就不能轻判,这是巡警队长的说法。罗雨其他的没想,就想着到底是谁砸他的车。

    处理完现场拖走车,已经晚上十点多,罗雨对崔璨说,来看你一趟还搭辆车,成本挺高。崔璨扑闪着大眼睛,说大不了我赔你辆新的。罗雨大喜,早知道有新的赔,自己都雇人砸了。崔璨就说罗雨土豪财大气粗,老百姓丢一辆自行车,都得上火半年,还是有钱好,眼皮儿都不眨。罗雨马上争辩自己就是老百姓,崔璨瞅都没瞅他,心说老百姓这个词儿,早就和你罗总不沾边了,在农村,罗雨就是土财主,在城里,罗雨就叫资本家。

    半宿时间,罗雨就脱离老百姓身份,还有些不适应,离开人民群众阵营,意味着就是被打击对象。罗雨慌忙向崔璨表白一介草民之心,崔璨宽宏大量的叫小草民请吃饭。罗雨心一横,只要不吃马,随便你点。

    邻桌女孩子点东西很矜持,一通“随便”说得客气,可眼睛早已盯上爱吃的食物。可不谐世事的男孩,还在沿着女孩“随便”的路线一路翻下去,菜单从头滤到尾,最后真的随便点了两只小菜,如释重负傻了吧唧的问,咋样?我点的挺好吧。

    罗雨冲崔璨努努嘴儿,崔璨拿起菜单的动作随便,点出的菜品不随便,像明星像大腕更像大款----其实,他们仨是一个人儿。

    光看图片就争奇斗艳,罗雨想,这可能都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吃过饭已近午夜,两人在小路上并排走着,罗雨忽然感谢起砸车之人,是他们给自己创造出这么温馨的机会,继而想起曾经在省城,他和崔璨有过携手漫步的经历。

    “不想说点啥吗?”

    问话有点耳熟,像随机软件常用语。

    “那你想听啥呀?”

    “随便”。罗雨、崔璨同时说出口,然后嘿嘿的笑了半天。

    崔璨说罗雨变了,罗雨洋装没感觉到,问她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崔璨告诉他,变化是在不知不觉中的,说不好,就觉得罗雨和她刚认识的时候不一样。如果用好坏去品评,就拿今天砸车这个事来说,要是以前,罗雨早和那帮人干起来,更会雷厉风行的去抓砸车的人。可罗雨没那么做,不知为什么。这就是变化。

    罗雨没吱声,也许崔璨说得对,自己都感觉很矛盾,曾经威风八面的罗雨,怎么变得这么懦弱胆小,男子汉应有的棱角,像被塞进了车床,给磨圆了。之后崔璨又说了很多话,罗雨不住的点头,看样子像是听进去了,实则早已心不在焉,这便是一种悄然的变化。

    肖夏不知道罗雨车被砸的事,可尾随他俩已有好长时间,自出事后她学会了隐忍,看着自己男朋友和别的女孩卿卿我我,肖夏满腹委屈欲哭无泪。

    人最容易触景伤情,看罗雨崔璨甜蜜的背影,肖夏仿佛看到,和罗雨并排走着的,分明是自己。那时,天空下着霏霏小雨,一把小红伞托起两个人的心,罗雨温柔的目光,完全聚焦在自己身上,绵绵情话像荷塘里泛起层层涟漪。

    正如: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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