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道:“若有出宫的机会,你愿不愿走?”

    东袖周身一哆嗦,小周看也她的心思,道:“你不要怕,我这样问你,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不会害你的。”

    东袖道:“我愿意一辈子跟在严大人身边,不想出宫。”

    小周用低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道:“跟着我有什么好处,你以为我还是个人么?”

    傅晚灯的调令也下来了,贬到了浙江做巡抚,却是个难得一遇的肥差,人便说他是因祸得福,纷纷赶去道贺。

    小周向朱炎明讨了个人情,想把东袖送与他做妾。朱炎明笑道:“难得东袖是个有情义的女子,索性人情送到底,给她个名份,扶她做个二品大员的夫人。”

    东袖出宫那一日,小周写了封信让她带着,嘱咐她道:“此事我一手做主,或许有你不情愿的地方,但不管怎么说,傅晚灯是个厚道人,定不会亏待了你,总比在宫里耗一辈子强太多。”

    当夜洞房花烛,傅晚灯与东袖拆开了那封信,见上面不过廖廖数语,无非说东袖是个难得的好女子,求傅晚灯好生照料。又以端正的小楷写道:官场险恶,宜及早抽身,莫要贪恋一些蝇头小利,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两个人拿着薄薄一页信纸,再想小周短短二十余年,历经坎坷,辗转周折,不禁心头酸楚难挨,竟抱头痛哭了一场。

    22

    天气日渐转暖,小周卸了棉衣,便觉得身上清爽了许多。宫里见朱炎明待他到底非比寻常,言语间自然就透出了许多谄媚。

    偏生小周的性子也古怪,待谁都是一副不亲不疏的模样。有人就说他是恃宠生骄,目中无人,却也有人说他是知进退晓事理。朱炎明听得有趣,向小周道:“这可真是众口难调人言可畏,你好也罢坏也罢,总有人说你的是非,只不理他们就是了。”

    小周听他话里有话,便应了一声道:“虽是这么个道理,但谁又能摒弃世俗,一味的求个自在,大家都不过是俗人。”

    朱炎明道:“这话说得好,都不过是俗人,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这才是俗人,你倒好,快做起神仙来了。”

    小周道:“微臣又怎能做得了神仙。”

    朱炎明见他手下厚厚一叠宣纸,便想拿过来看,他却以笔端压住了道:“看不得。”

    朱炎明道:“有什么东西朕看不得?”

    小周似笑非笑的抿了唇角道:“看了皇上又要恼。”

    朱炎明越发好奇了:“朕不恼就是了。”

    小周道:“君无戏言?”

    “朕还能哄你不成?”朱炎明说着硬抬了他的手,往纸上一看,见一片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字迹十分秀丽,再细看过去,不禁失笑一声“你``````你写这些东西做什么?”

    小周微笑:“留以传世。”

    朱炎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轻抚了抚他的头道:“烧了吧,总归是害人。”

    小周看了他一眼道:“人心不害人,它又怎能害得了人?”

    朱炎明轻叹:“你呀``````”

    小周的诗词八股在众臣中都是极有名的,写这等游戏之作也颇见文彩。但见封页以飘逸绝伦的隶书题名《十大酷刑》,其中剥皮、剃骨、腰斩、车裂、缢首、宫刑、刖刑、棍刑、灌铅细细分类,各自标有注解,出处典故,如何操作,洋洋洒洒总不下数万字。

    朱炎明看得瞋目结舌,叹了口气道:“花些心思在正事上多好。”

    小周道:“正事?后宫有什么正事?皇上是要微臣去绣花么?”

    朱炎明语气一窒,忙转移了话题:“即是十大酷弄,却怎么少了一项?”

    小周眼望了他一笑道:“世人只以为伤筋动骨便是极尽惨烈的酷刑了,其实不然,所谓酷刑,乃是由心而发,断了此人的念想,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夜倍受煎熬,永坠阿鼻地狱,世世不得超生,岂不比什么痛楚都来的刻骨?”

    朱炎明微蹙了眉头,却又见他眉稍眼角都含着笑,神色艳极,忍不住心神一荡,缓缓低下头,吻上了他的脸颊。

    东袖一嫁,宫里的人与小周大多是生疏的。朱炎明便想把翠女召进宫来。小周却道:“翠女与严安情投意合,没由来拆散他们,时下正闲,倒不如给他们把婚事办了。”

    朱炎明笑他道:“看你这做派,倒像是他爹。”

    小周道:“就算是个奴才,也没有乱认爹的道理。”

    说笑归说笑,事情却办的极周全。到大喜那一日,朱炎明下朝回宫,见小周依墙坐着,忽尔兴起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凑个热闹。”

    小周却没什么兴致:“何苦去扰人好事。”

    朱炎明道:“穿得轻便些,不惊动他们就是了。”

    小周仍是意兴阑姗,被朱炎明硬拖 了起来,换了一件月白的衫子。朱炎明比他高了半个头,双手一扶,就把他抱到了马上。

    小周是文官,骑术不在行。朱炎明做势道:“只说骑马快一些,你却又不会,这该如何是好?”

    小周道:“不去就是了。“

    朱炎明笑道:“朕只好屈尊降贵,与你共乘一骑。“

    小周道:“这可委屈皇上了。”

    朱炎明大笑,翻身上马,一夹马蹬,嗖的就窜出了数十米远。

    那千里宝駶有似利箭一般,小周只觉得两边景物飞掠而过,若不是朱炎明在身后扶持,早已跌下马去了。饶是如此,到了宅院门前两脚一沾地,仍觉得十分虚软。朱炎明一手揽了他道:“精神些,不然你府上的人却还以为朕是怎么欺负你呢。”

    小周道:“那是他们不懂事,皇恩浩荡,是人人都能被欺负的么?”

    朱炎明笑了一笑道:“你明白这个道理,那就最好。”

    府上的家奴遥遥望见了小周,惊呼一声迎了上来:“少爷?”

    正欲行大礼,朱炎明却拦住了他道:“不要声张,寻个角落,我们看一看就走。”

    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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