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到美国自然是屁事儿没干,没过几年,我就买了一个野鸡大学的博士文凭回国了。

    回来那天,我爹自然是拉了一个大横幅“贺楚迎财学成归国”,把我给敲锣打鼓的迎回了家,那仗势就好像驸马游城。

    我们那个地方比较偏,所谓的城,不过就是一个大点的镇。大家看到我拿着这个写着像小蛇一样的洋文的硬本本,就都对我“学富五车”这事儿深信不疑,我爹那商会还拉我去做演讲,让我说说对今后的市场的看法,让我给他们一些发展建议。

    我哪里懂什么经商之道啊!我就借口说:我在美国没有没有读经济学,读的是外国的古典文学。

    对我这个“没有读经济学”的事儿,我爹还特意训斥了我一番。

    但是城里的学校一听说我在外国读的是古典文学,就对我起了兴趣,各个学校都来找我做老师,后来没办法了,而且各个学校还怕我跑到大城市去,所以他们就把我给推到了城里教育部的部长的位置!

    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没过多久我爹的几个死对头就在城里揭发了我毕业的大学是美国的一个冒牌大学,连注册都没有注册!这下小小的城里可火热了,满城风雨啊!我那假留学生的事在城里闹得沸反盈天。

    但是没过多久,我那件事情就烟灭了。为什么?

    因为日本人打进来了。

    起先,有几个流窜的国民党军队到城里来,那些国民党的军对来了后,就给我们演讲,说什么“救国”“抗日”要我们出粮出钱给他们,你说这粮这钱都是我们大家后不容易挣来攒来的,凭什么他一号召我们就要把这些东西给贡献了。

    见自愿缴纳财务的不多,国民党的那几个混蛋就决定要来点硬手段了——抢!那些混蛋抢完就跑了。

    后来,国民党的败兵走后,黄皮的日本人就来了。

    我还记得,来的那些日本人的头头叫冈本次郎。瘦瘦的,高高的,留着鬼子胡,会说中国话,但说的阴阳怪气的。

    他们一来,那个冈本次郎就给我们演讲,讲什么“大东亚共荣啊”“中日友好”“日本人是来帮助中国人解除灾难来了”。但是他们没有提出要让我们捐出东西来,还反而给我们东西,日本士兵看到小朋友还给他们发糖。

    我们以为日本人是好的,我们以为他说的真的是真的,我们带他们如兄弟,外界传来什么日本人屠村,奸杀妇女等等的我们都不相信。

    可是魔鬼总是善于用天使的面孔来掩饰黑暗。

    1945年那年,我已经35岁了,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女儿已经十岁,儿子刚刚六岁。

    日本宣布战败时我正在一个大城市里陪我的小儿子看病,我是通过我儿子同病房的一个孩子的家长的收音机听到了这个消息,那时当收音机里传出日本宣布战败的消息时,整个医院里像打了鸡血似的大笑,我当时就有点愤怒:给我们带来幸福的日本人就要走了,抢我们的坏蛋国民党就要又回来了,你们到底在高兴什么?

    不过我并没有在医院里大骂他们,我知道他们不可救药了,我曾有次向别人说日本人的好,差点没让他们打死。

    我撇下我的儿子,当即启程回到了我的小城,我知道我那个小城是绝对不会知道日本投降撤兵的信息的。我要回去告诉大家,就算实在挽留不住那些日本人,也要及时搞个欢送会什么的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人意味深长的大笑几声,露出那孤零零的黑色牙齿,“你知道我回去后,看到了什么了吗?”

    并不待陈景南和管翔飞回答,老人便又继续了他的诉说。

    我回去后,我看到红色满遍小城,小城安静的可怕,树叶也被那惨象吓得瑟瑟发抖。

    街道到处是残破的尸体,妇女的乳胸被割下,被随意的仍在地上,男人们的阴茎被完完整整的切下,和他们扭曲的脸摆在一起。到处是人的手臂和腿,初来人世的婴孩被分成一块一块,屠户们的肉加上挂着人的头颅。血腥味直冲你的鼻腔

    我当时就哭了,那种景象恐怖的能让你听到他们的凄惨的哀嚎。

    我踉跄的回到了我的家,我的女人和女儿被强奸!她的身下留了一大片的血渍。我父亲被吊在房梁上。我家里没留下一个活口。

    ······

    “后来呢?”管翔飞问道。

    “嘿嘿,嘿嘿···”老人似是没有听到管翔飞的话,只是一直痴痴的笑着。

    “你们别问了,这老头只能记得这么点儿,再怎么问都是没用的,。”镇子里的人们说。

    “那老头是这儿的人吗?”

    “不是,三年前,这老头儿来到这儿的,我们向公安局报了案,公安局说在登记的失踪老年人口里,没有他符合条件的。没办法,镇长只好把他安置在镇子里的养老院。”

    “那你们是怎么确定老人是1910年生人的?”

    “老人刚来那会儿,脑子还算清醒,记得名字和出生年月,但是就是不知道自己是哪儿的人,从哪儿来。”

    “那老人叫什么?楚迎财?”

    “不,老人叫管俊才”

    ······

    那个下午的晚霞格外的红火,就像是太阳的血在天的那边慢慢的扩散,扩散,扩散···最后,整个夏天都是一片玫瑰色。

    陈景南和管翔飞站在山巅看着太阳一点一点消弭,月亮从东边慢慢爬上来。

    “你说,老人讲的满城血色,是不是就是这个景色。”管翔飞手指晚霞,笑着问道。

    “老人究竟是叫楚迎财,还是管俊才呢?”陈景南一脸深思。

    “纠结这些干嘛!”管翔飞张开双臂,大呼道,“明天咱们就要启程去下个地方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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