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泓墨方才陪俞子毅来时,见韩氏神色憔悴而极度疲累的样子,就十分担心,此时便劝她道:“母亲这样下去,只怕泓砚即使好起来您也要撑不住了,这里我来看护,照料有丫鬟婆子们,您还是去歇息吧。”

    韩氏点点头,但仍是坚持等到太医为泓砚施完金针,才回四宜居歇息。

    方泓墨送走母亲,回到床边,瞧着面容削瘦、苍白憔悴的泓砚,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在屋里找了个凳子坐下,用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每隔一小会儿,丫鬟便要替方泓砚喂一小勺清水,隔半个时辰,喂几口参汤。

    方泓墨守了半个多时辰,看着丫鬟替泓砚喂了两次参汤,大多都从嘴角边流走,而不是咽下去了,只怕他凶多吉少,心中只觉悲哀,还有深深悔意。

    虽然泓砚种种作为让人不齿,毕竟是自己亲弟,若是自己重生后能对泓砚多些留意,多加管教与引导,也许他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床上的方泓砚却忽然咳嗽起来,参汤更多地从他嘴角流走,听雪惊慌失措地看向方泓墨:“大少爷,二少爷这是怎么了?”

    方泓墨却猛地站起身,显得惊喜万分,会咳嗽只能说明一件事——泓砚醒了,却让参汤呛着了。

    他疾步走到床前,仔细察看泓砚,见他呛得难受,便对听雪道:“先别喂他参汤了。”说着将泓砚从床上扶坐起来,拍击他后背。

    方泓砚又咳了一阵才平复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双眼缓缓睁开,茫然无神地看着前方。

    听雪见二少爷醒了,十分欢喜,奔出去传讯。屋里另有一个丫鬟与婆子侍候着,方泓墨回头示意他们去向家中其他人报讯,屋里一时只剩下这两兄弟。

    方泓砚注视着方泓墨,茫然涣散的眼神慢慢聚拢,定定地停留在他脸上,忽然脸上闪过惊骇恐怖之极的神色,削瘦的脸上一双眼睛却瞪得极大,像是活见了鬼似的:“大哥?!怎么是你?!你还活着?!”

    方泓墨本来十分欣喜,却冷不丁听见他这一句,笑容瞬间消失无踪,惊讶地盯着泓砚看了一小会儿,才琢磨过来他话中含义,以及这意味着什么。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你居然找人杀我?”

    方泓砚极为害怕,既不敢看他,又想要远离他,却因饿了几天,全身虚弱无力,只能尽力蜷缩起来,往床角躲。

    “我,不,不是我,不是我害你!陆九呢?他,是他去杀你的。”

    方泓墨只觉血冲上脑,耳朵里都是嗡嗡之声,这时候想扼死他的心都有,只是脑海中仍有一线清明,让他强忍着怒火,迫使自己保持冷静。

    若想要知道前世真相,也许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他冷笑着说道:“陆九想要扮成劫匪杀我却失败了,反而被我所擒,很快他就供出你是主谋。”

    方泓砚恐慌地摇着头:“不对不对,他胡说的,是子毅,明明是子毅要他去杀你的,我没同意。”忽然他皱了皱眉头,“不对啊,陆九没被你擒住。他还敲诈我,他要了我许多钱……”

    方泓墨听得一颗心直往下坠,子毅啊,子毅,难道真的是你?

    转念一想,他再次俯身向前逼近泓砚,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脸色阴冷得可怕,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没害我,陆九凭什么敲诈你?”

    方泓砚衣领被揪住,无处可躲,他做贼心虚又是先入为主,只以为方泓墨应该是死了的。背着光让大哥逼近的脸看起来更为狰狞可怖,吓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别来找我,我没害你!是子毅,是他!”

    方泓墨不信,只是逼他更紧,语气凌厉而愤怒:“陆九为什么找你要钱?!”

    方泓砚不敢看他,惊慌失措地举起颤抖的双手挡在脸前,忽然哭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父亲是自己没了的,与我无关!”

    方泓墨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只觉一阵寒气从脚底直升上来:“父亲是怎么过世的?”

    方泓砚却只是捂着脸哭:“你不是死了么?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方泓墨轻轻笑了一下,声音却毫无温度可言:“是,我是死了,你若是对我说实话,我就放过你,不然我就化作厉鬼!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你!”

    方泓砚哽咽着道:“我,我告诉你的话,你就放过我走吧。你去找子毅,他才是害死你的人。他嫉妒你,他想要云英恨你,云英和你解除婚约,却还是没与你断了来往,他想要你死。”

    方泓墨攥紧了拳头,用力得快要掐出血来:“不要再说子毅了,快说父亲是怎么过世的!?”

    方泓砚边哭边说,语无伦次又极力为自己辩解,但在他逼问之下,还是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我欠了钱,陆九来讨债,父亲发现了大发雷霆,我没用力,他自己摔的,他自己摔的……是陆九叫我别找大夫,是他拦着我,我不想……我本来不肯的……”

    方泓墨只觉浑身发热,像是被熊熊烈火灼烧着,如火的愤怒灼痛他的胸臆,让他无法思考。

    屋门被一下子推开,方泓墨一惊,放开泓砚衣襟,回头去瞧,就见方永康迈着大步进来,向来严肃的脸上此时也充满惊喜与欣慰:“泓砚醒了?”

    方泓砚猛然瞧见父亲,“嗷——”地一声惨叫,惊惧至极地缩向墙角:“怎么都来了?!别来找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怪我!”

    方永康脸上的笑容消失,惊异地望向方泓墨:“他这是怎么了?”

    方泓墨仍处于震惊之中,又是满腔怒火,根本不知该对父亲说什么。

    方永康虽看到了他神色有异,但此时此刻全副注意都在泓砚身上,根本没有留意到他这份异常并非是惊讶所致,见泓墨不答话,想来也是莫名不知其故,便转向方泓砚,走近床边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泓砚见他走近,更是吓得全身剧烈震颤,只知语无伦次地恳求:“父亲,是我对不起您,求您原谅……别,别过来!别来缠着我!我不是故意害死你的!!大哥,你也不是我害的,你们都别来找我!”

    方永康本以为他是在说赌博欠债之事,可越听越不对头,眉毛便皱了起来。

    方泓砚见他神色严厉起来,愈加害怕,拉过被子将头蒙住,口中不停讨饶。

    韩氏方才被泓墨劝去休息,只是和衣而卧,听闻泓砚醒过来了,便跟着方永康一起过来,眼见泓砚虽然醒了,却显得如此疯狂,急得直掉眼泪,上前去问:“泓砚,泓砚你是怎么了啊?”

    方泓砚却只是蒙着头,不停向父亲与大哥求饶,对她的问话置若罔闻。韩氏试着去拉开被子,他却拽得越发死紧,全身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韩氏抹着眼泪,走到门边,低声吩咐丫鬟再去请太医来。

    赵采嫣这些天都没好好休息,一旦真睡着了睡得特别沉,听雪叫了她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刚醒来就见听雪满脸笑容:“二少爷醒了!!”

    “真的?”赵采嫣狂喜之下,一掀被子,急忙下地穿衣梳头。

    作者有话要说:  方泓砚:睡不着,只能数羊了。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咦,一个鬼!两个鬼!三个鬼!今天什么日子?!一下子见那么多鬼?!还都是熟人,额不,熟鬼!!

    方泓墨:亏心事做多了吧?冷静下来想想就知道,白天不会见鬼。

    方泓砚:你没听过白日见鬼么?

    方泓墨:你见过这么英俊帅气的鬼吗?

    方泓砚(四处张望):英俊帅气?在哪儿?

    方泓墨:找死(╰_╯)#

    今天一早就出门来杭州玩,连着两天失眠我还一早出来爬山了,也是真M(?﹏?)

    幸好有存稿君,手机更新本来没压力,偏偏晋江抽,一直提示网审没过,站短管理员清了缓存,才能换,心累~(╥_╥)

    ☆、晋江独发

    因为泓砚所在的主卧进进出出的人多,赵采嫣没法好好休息, 便让人把春泽居东厢收拾了一下, 这几天若不是照料泓砚, 就在东厢休息。

    她匆匆忙忙把自己收拾停当, 赶到泓砚那屋, 一进门就问:“泓砚醒了吗?”

    问过这句话后, 她立时就觉着屋里气氛不对。公公与方泓墨都铁青着脸,婆婆还在抹眼泪。

    赵采嫣一见这般情形, 心里就发了慌, 这时候也顾不上问他们出什么事了, 疾步走到床前去看泓砚到底怎么了。

    就见他跪伏在床上发抖, 头埋在被子里, 口中喃喃自语,隔着被子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方泓墨已从最初的震惊中渐渐冷静下来, 见赵采嫣赶到, 便拉着父母亲往旁边退,避到从床上看不见的死角, 一边在他们耳边低声道:“让采嫣劝劝他吧。”

    方永康与韩氏一想也是,泓砚见了他们就惊恐万分, 吓得魂都没了, 虽然不明白他到底为何如此惊惧, 但此时显然不宜再让他受惊,让二儿媳去安慰他更好,便与泓墨一起避在一旁, 静静观望。

    “泓砚?”赵采嫣满腹疑惑地俯身呼唤,“泓砚,是我啊!你看看我!”

    方泓砚求饶求了半天,没有再听见父亲与大哥的声音,便停下不再求饶,侧耳倾听外面动静,轻轻掀开被子一角,偷偷摸摸往外瞅,一瞧父亲与大哥果然都不见了,而立在床前的亭亭佳人,满脸关切之色,不正是采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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