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红玉奔跑在狂风暴雨之中,脑海中不时浮现出这两年在上都的经历:

    缪红玉为找寻伯颜报仇,一路上辗转来到上都地界,这天行了几个时辰,眼看天色将黑,朔风呼呼,雪是越下越紧。但隐隐可以看得见上都城城墙。缪红玉便在城外的一户牧民家讨了碗几热水喝,哪牧民家年老的妇人见她可怜,给了她几块奶酪,又给她喝了一碗马奶酒。缪红玉在门口吃喝完了,谢过哪年老牧妇,然后继续赶路。到得上都城里,天色已然黑定,只听得梆子声在冷夜中发出清脆的声音,早已经是家家闭户,只有城门口几名值班的士兵呵着手,跺着脚,在城墙边上生了一大堆火,边烤火边咒骂着这鬼天气。

    缪红玉找了个僻静处,在一户人家的柴草垛子里掏了个洞,钻了进去,她这多年来飘零江湖,总是天幕地席,随遇而安,再加上她是练武之人,抵御力自是比常人强得多,尽管天气寒冷,还是不久就呼呼睡去。

    第二天一早,缪红玉从柴草垛里钻了出来,来到大街上,这时虽然大雪初霁,但气候寒冷犹甚于昨,街上行人稀少,只有哪些做买卖的人高声吆喝着,招揽过往的行人。缪红玉走到一户店铺面前,与店主人说着什么,象是问路的样子,见哪店主人手往东指着,与她说了一会,缪红玉躬身谢了,便向东大街而去。

    缪红玉径往东行,来到一座高大气派的府第面前,但见府第大门是扇朱红大门,门上有两个大铜环,与大宋达官贵人的府第一般无二,大门两边列了八名卫士,个个面无表情,雄赳赳的。但见哪门头匾额上写着“元帅府”三个描金大字。缪红玉走上前去,老远便有一名卫士喝道:“去,去,去,要饭别来这里,到别处要去。”缪红玉上得汉白玉台阶,打拱作揖说道:“大爷别误会,我不是要饭的,我是来寻亲戚的。请问这里是瑞王爷府上吗?”哪兵士叱道:“你眼瞎吗,这是元帅府,瑞王马爷府在西城,快快走开。”缪红玉道:“元帅府?哪个元帅府?”哪卫士笑道:“原来你真是瞎子,连蒙古的元帅爷都不知道,伯颜元帅,知道了吗?快走,快走。“说完,连推带攘将缪红玉撵开了。

    缪红玉口中唯唯诺诺,便一瘸一拐地离开。缪红玉并不往西城而去,只在元帅府周围的大街上到处转悠,肚子饿了,又到街上店铺里讨点吃的。这样慢慢捱到了天黑。待天色已黑,缪红玉又跳进一户人家的后院,钻到了一个柴草垛子里,睡到了二更时分,从柴草垛子里钻了出来,换上一身夜行衣,施展轻身功夫,来到了元帅府外。她一改日间颓废邋遢的模样,飞身越上围墙,跃入元帅府内,但见她潜足蹑踪,鹤行鹭伏,身手矫健,根本看不出瘸腿的样子。但元帅府实在太大,她进入府内,见亭台楼阁,栉次鳞比,在众多的院落楼阁里穿梭,偶然遇到值夜的卫兵,赶快隐身躲藏,哪些士兵却发觉不了。

    正找寻间,她看到西首边屋子里有灯光透出,便迅速蹿了过去,轻轻走到屋外,贴在墙根之下,慢慢地探起头来,从窗棂的缝隙间朝里望去。但见屋子十分宽敞,似是练武厅的模样,大厅四周点着五六根巨大的牛油蜡烛,正中铺着猩红色的地毯,一男一女两个衣饰华丽的孩子正在毯上练习跳舞,大厅两边侍立着三四个手执弯刀的卫士。那男孩子约摸十二三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女孩子八九岁,浓眉大眼,脸蛋红扑扑的。但见那男孩子在两手各握两个酒盅,女孩女拿着一面小鼓,在打着拍子,男孩子随着女孩子拍子,每一拍碰击一下盅子,击打出快、慢、碎、抖等声音。正击打时,那女孩子突然加快节拍,男孩子跟不上节奏,一时手忙脚乱,不小心失足跌倒在地毯上,盅子咕噜噜滚到了一边。那女孩子拍手格格笑道:“二哥,你真笨,这打盅子舞学了那么久,你还未学会。”那男孩子臊得满脸通红,从地上爬起身来,揉着手腕说道:“伯英,你真是顽皮,又作弄起二哥来了。你将拍子突然打得这么快,我如何跟得上?”伯英笑道:“笨就是笨了,还死不认账。”

    原来那男孩练习的舞蹈名叫打盅子,是蒙古族最喜欢的一种舞蹈,配合音乐节奏打击盅子,发出清脆声音,同时,腿部有跪、迂回步等动作。舞者起立,双手边碰击盅子边舞,双脚一前一后踏动,形成“手在舞、腰在扭、眼跟手、脚步稳”的典雅优美的舞姿。哪男孩子练习半月有余,尚不能掌握要领,因而时时被伯英讥笑,现听得伯英一说,面子上再也挂不住,转身挥手对四个侍立的卫士道:“你们退下,在这里碍手碍脚,打扰我专心练习。”其中一名卫士躬身说道:“伯丹小公子,在这里陪你和小姐是夫人的吩咐,我等可不敢擅自离开。”伯丹被姝姝笑话,又在几人面前出了丑,听得哪卫士如此一说,当即怒道:“我叫你退下就退下,不听我话,待得父帅回来,我叫他将你等每人鞭笞三十。”几名卫士素知元帅最庞小公子伯丹,听他如此一说,哪里还敢违抗,只得退到了屋外,在门口侍立守卫。

    窗外的缪红玉听了他们一番交谈,得知原来这两个孩子竟是大仇人伯丹的儿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不禁心中狂喜,狂喜之余,她在心中默祷道:“大哥,你在天有灵,保佑我第一次夜探元帅府便遇上大仇人伯颜的儿女,现在我先将这恶贼的儿女杀了,就象他害我们丹儿一样,让他痛不欲生。然后再取他项上狗头,祭你英灵。”想到这里,早已将两只柳叶镖扣在手中,伺机射杀。

    缪红玉见几名卫士退到了屋外,正是射杀两名孩子的大好良机。她看准了两名孩子的所在,手中柳叶镖便要出手,以她发镖准头力道,一旦出手,两名孩子定然无一幸免。这时两个孩子又铿铿锵锵跳将起来,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缪红玉的镖刚要出手,突然想起了“丹儿”,才三个月大的孩子,竟被猪狗不如的蒙古武士害死了。

    此时她已经认定自己孩子早已经不在人世。“稚子何辜”?缪红玉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我就如此将这两个孩子射死,哪我和毫无人性的蒙古士兵有何分别?这十余年来,她身世陡逢巨变,一夜之间,夫死子亡,幸保残命,流落江湖之间,江湖中人均以为她也在当年桃源山庄一役中丧生,为寻长仇家,她不敢以真面目真名姓示人。这一来,令她性情大变,也杀害不少无辜老幼,当年的侠女英风早已荡然无存,但毕竟天良未泯,每当时时静思,均有悔恨之意,现如今看这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竟然不忍心下手。她思忖犹豫了良久,终于将镖放入袋中,轻轻穿过廊院,窜上屋脊,一溜烟走了。这时屋里的两个孩子却不知从鬼门关走了遭一回来,而屋外的四名卫士也是懵然不知。

    缪红玉出了元帅府,信步狂奔一阵,找了个荒无人迹的僻静之所,失声痛哭起来,只听她哭道:“大哥,大哥,我下不了手啊,看到他们,我便想起丹儿的枉死。两个孩子虽然是伯颜的儿女,但毕竟和他们毫无干系,伯颜这狗贼欠下的血债,就让他自己还吧!呜,呜…”

    缪红玉哭了半晌,抹了抹眼泪,又回到了先前那户人家后院的柴草垛子里,睡到天明,然后又到大街上行乞,然后在元帅府处附近随意溜达,元帅府前便是东大街,人来人往,她一个衣衫褴褛的要饭婆子,谁也不曾留意她。天黑以后,缪红玉又回到柴草垛里睡到二更,换上夜行衣,潜入元帅府,寻找伯颜所在。可元帅府实在太大,这一晚缪红玉在府中挨次查看,一不小心,撞倒了一间房窗外的一个花盆,被府中侍卫发觉,幸而恰巧一只猫儿从窗户中跳出,几个侍卫误认花盆为猫儿撞翻,才不以为意,没有展开搜查。但也确是有惊无险,缪红玉不敢久留,出了元帅府,仍回柴草堆里睡了。

    如此一连四、五夜,缪红玉都徒劳无功,仍未找到伯颜所在,心中不免焦急。到了第七日晚,缪红玉再到元帅府里,她每天晚上均来,来得多了,对元帅府的地形也逐渐熟了起来。她正沿着回廊闪躲前行,向北边的一排亮着灯光的房屋而去。正行间,忽听有说话的声音,原来是两个府里值夜的侍卫正提着灯笼一路交谈而来。缪红玉轻轻跃到回廊外面的假山后面,心中寻思不如将这两个卫士抓住,逼他们说出伯颜住处所在。

    两个卫士沿着回廊越走越近,说话也渐渐清晰了,但听其中一人说道:“胡大哥,我真是不明白,元帅领兵南征却了快一年了,怎么我们弟兄还得在这大冷天巡逻守夜,受这惊罪。“那胡大哥手中提了一个羊皮口袋,昂头喝了一口,然后递给刚才说话那人,说道:“别牢骚满腹了,喝口酒暖暖身子,小心被其他人听见,到安童夫人哪儿告你一状,有你受的。”那人接过头皮酒袋,咕咕喝了两口,咂了咂嘴道:“好烈的酒。胡大哥,听说元帅在南方打了胜仗,大不久便要班师了。”那胡大哥道:“是啊,听说大帅白节之前要回到上都,忽必汗要在除夕嘉奖元帅爷呢,元帅爷立了大功,少不得我们这些下人皆有厚赏,所以,哪些不中听的话还是少说为妙。”那人伸掌“啪、啪”打了自己嘴巴几下,说道:“胡大哥说的是,我也就随便说说罢了。我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两人边说边行,渐渐去得远了。缪红玉在假山后面听得起真切,伯颜原来又领兵南侵大宋,不在上都,捉住这两个小卒子也没什么用处,还弄得打草惊蛇。不久将过白节,伯颜也要班师回到上都,不如守株待兔,等他回到上都,寻机将之刺死,以报大仇。

    缪红玉心想:“伯颜非寻常之辈,他身边又有众多高手,要杀他绝非易事,须得想个万全之策。”思索良久,她终于想出混进元帅府当杂役,那么刺杀伯颜就容易得多。然后她开始装哑扮傻到元帅府前扫雪,想借此到元帅府谋一份差事,但那帅府扫雪的仆役阿禄却并非但不领她的情,反而要将她赶走。

    接连几天的大雪,将整个上都城变成银妆素裹的世界。缪红玉每天早早就在元帅府前的大街上转悠、行乞,她发现,伯丹的两个孩子伯颜和伯英,最近以来几乎每天都由一男一女两个仆人陪着出到帅府门口打雪仗玩耍。

    这一天早上,头天晚上整整一夜大雪,街上的积雪足足堆了两三尺深,天刚蒙蒙亮,街上渺无一人,缪红玉便到了离帅府门不远之处,两个孩子常常嬉闹的地方,刨了一个雪坑,然后钻进去,然后用手将周边许多积极抓了覆盖在自己身上,做出一副被冻僵被大雪覆埋的样子,然后在冰雪中等待伯丹伯英两兄妹的到来。也是天缘巧合,即使两兄妹到帅府外打雪仗玩耍,不一定就发现被埋在雪堆里的缪红玉。哪么她混进元帅府的计划一时难以实现。可偏偏伯丹当时就一脚踩在了她的身上。因此,借引机会,混进了元帅府,充当了一名下人。

    进入帅府后,别人见她又瞎又瘸又哑,都叫她“三残婆”,又都嫌弃她不愿和她来往,这就更利于她的伪装,暗暗将元帅府地形、位置等所有一切记得烂熟于胸。待得伯颜南征回来,她得知伯颜第二天要率众人出去狩猎,便起了大早,到了府外骑上已经备好的马匹,悄悄在后尾随,她行踪隐秘,伯颜等人万万没有料到后面有人跟踪。待得知伯颜一众要往黑森林去,当下她从另一方向偷偷绕了过去,预先藏在林中的大树之上,伺机刺杀伯颜。

    待得见伯颜张弓搭箭要射杀梅花鹿时,缪红玉便突然放出驽箭,原来那弩箭是她专为刺杀伯丹而制,驽身和箭身皆是纯铁所制,有空便到府中的废园练习,已经极为熟练,发射起来速度快捷,威力无穷,她对准伯颜面门发射,自认为伯颜此次无论如何也能逃脱,不料半路突然杀出个伯丹,替他挡了这一箭,伯颜却毫发未损。

    她见一击不中,当即跃下树来,快速上了拴在林中的坐骑,从另一个方向逃回了上都元帅府中,竟是神不知鬼不觉,谁也没有察觉,府中之人只当她是一个极为卑贱的仆人,做梦也没想到她就是刺客。

    缪红玉刺杀伯颜不成,错失良机,此后伯颜防范严密,基本找不到任何机会。缪红玉见自己苦心孤诣的复仇行动,一旦付诸流水,要报大仇不知等到何时,心里又是恚恨又是失落。细思之下,不由得将怒火迁怒于伯丹身上。

    伯丹父子情深,舍身救了伯颜,坏了缪红玉大事。伯丹自负伤后,昼夜有侍卫保护,待伤势好些后,又被忽必烈封为附马,地位非昔日可比,自是左右常有人相随。缪红玉寻思道:“都怪这臭小子救了伯颜狗贼,否则早已大仇得报。你这小子,我本不想杀你,可你却偏要坏我大事,你想替伯颜死,那我就成全你一家老小。”心中计意已定,自此常常留心伯丹举动。缪红玉又闻伯丹竟参与上战场平叛,心想:“此子必须尽早除去,不然等他过几年长大成人,必定成为侵我大宋的心腹大患。”又过了些时日,缪红玉等到了一个月黑风高、狂风暴雨之夜,府中侍卫及伯丹疏于防范之时,潜进伯丹室内,欲将他杀害,她刚要一刀将他刺死之时,但无意中她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伯丹就是自己的儿子颜丹心。

    缪红玉奔跑在茫茫大雨之中,悲喜交集,喜的是自己的儿子竟然还活着,悲的是他竟为伯颜所养,认贼作父。她只觉脑里一片混乱。惊愕、内疚、后怕交织于内心,她的心象是要被撕碎了。她出了帅府,一口气奔跑了十余里,到了郊外,在雨中,她肆无忌惮地放声痛哭,她哭一阵后,又大笑一阵,就这样哭一阵笑一阵,在雨中,她大声叫道:“大哥,大哥,你知道吗,咱们的丹儿还活着,已经长成个半大小子啦,哈哈,哈哈,可你又知道吗,他竟成了伯颜寻蒙古狗的儿子,竟成了我们大仇人的儿子,他竟然替那狗贼挡了我一箭,竟舍身救那狗贼的性命,令我大仇难报,呜呜,呜呜,你还知道吗,我……我竟几次三番差点将他置于死地,我差点亲手杀了我们的丹儿,呜呜,呜呜,就在刚才,我差点,就差那么一点,大哥,大哥,莫不是你阴灵暗中保佑吗,大哥,大哥,呜呜,”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大雨渐渐停顿下来,天色已微显曙光,缪红玉才稳定了情绪,施展轻身功夫回到元帅府。

    伯丹对缪红玉欲刺杀自己一事浑然无知。此后,缪红玉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安心在元帅府中做着杂活。她心里一直在盘算着,刺杀伯颜报仇之事姑且摆在一边,自己要想办法将一身武艺传授于儿子,绝不能让缪氏武学失传。

    这一日,蒙古左丞相兼兵马大元帅伯颜府邸的书房内,一个五十余岁的汉人儒生正在摇头晃脑教两个少年读书。这两个少年正是伯丹和伯英。那蒙古汗忽必烈和伯颜都深羡汉人文化,是以大力倡导蒙古人学习汉语汉话。伯颜还特地从南方重金聘请了先生到上都专门教授伯丹两兄姝。对汉学有不明之处,也常常向这位先生请教,此所谓“不耻于下问”。

    哪聘来的先生本是河南名儒,在当地声名颇著,名叫周子诚。此时河南已为蒙古属地。伯颜因闻周子诚大名,当下备下重金,命人到周子诚家中礼聘,半是胁迫半是威吓将周子诚携至上都。周子诚身为汉人,内心对蒙古侵占大宋江山仍为痛恨。他心系大宋,自不甘为蒙古奴仆私役,无奈他一介寒士,不得不念及家中老小十几口性命,所以只得屈从,随伯颜来到上都。

    伯颜敬他学识渊博,对他颇为尊重,格外礼待,来了大约一年左右,周子诚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这时他到上都已经三年有余,专门教授伯丹二兄妹汉学经典《四书五经》,伯丹二兄妹经他几年的**,对《四书五经》已初窥门径,四书却是《论语》、《大学》《孟子》、《中庸》。五经却是《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

    这天中午,吃过午饭后,周子诚便在书房内对伯丹兄妹讲解五经起源,说道:“五经原为六经,还有一部《乐经》,却已失佚,诚为可惜。”周子诚对伯丹道:“小公子,几日前布置给你的功课,不知能诵否?”伯丹道:“先生教诲,岂敢不遵,我早已经背得熟了?”周子诚道:“如此甚好,你且背来听听。”伯丹便摇头晃脑诵了起来,只听他诵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伯丹一路背下来,竟一字不漏将整篇《大学》诵完,无一差误。周子诚听后大喜,点头赞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今天你们可以放课,玩耍去吧!”伯丹兄妹俩听得先生一说,嬉戏着一溜烟跑出书房,到花园玩去了。

    元帅府承袭了同样风格,但见帅府内花草繁盛,树木葱笼,假山奇石,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走廊迂回,曲曲折折。大小房屋上百间,有花园数个。伯丹、伯英在花园内玩耍,玩得高兴,各朝东西,便玩散了。伯丹一路沿着花园进来,忽见前面花从中飞出两只彩色的蝴蝶,哪蝴蝶足有普通蝴蝶两只大,奇异的是长着蓝色翅膀,在花丛中翩翩飞舞,美丽异常。伯丹一见这下,便伸手去捉,不料两只蝴蝶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眼看便要飞过凉亭,进入茂林之中,伯丹不由心中惋叹,正失望之余,突听“笃”的一声,一只彩蝶被一物钉在了亭子的木柱上,伯丹一瞧之下,却是一枚极薄的形状似柳叶的飞镖钉住了蝴蝶的一只翅膀,哪只蝴蝶正拼命扇动着另一只翅膀想要挣脱,在木柱上激烈抖动。

    伯丹循自飞镖来处看去,却看见“三残婆”正弯腰在亭边修剪花木,此时只见她手轻轻一扬,又听“笃”的一声,另一只蝴蝶又被钉在了亭子的柱子之上。伯丹欢呼一声,伸手上前将镖取下,但见那镖又薄又利,陷入柱中甚深,用了好大劲才取了下来,将两只蝴蝶捧在掌中。

    伯丹见身份卑微的“三残婆”竟有如此绝技,心中大感惊异,当下一手拿镖,一手捧了蝴蝶,走了过去,问道:“三残婆,蝴蝶是你用这个东西打中的吗?”三残婆点了点头,然后手中又比比划划。伯丹不由得童心大起,便对三残婆道:“三残婆,你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好玩,你教我好不好?”三残婆听了将手乱摆,口中更是咿咿呀呀叫个不停。伯丹见她不愿教自己,心中越是想学,索性缠着她不放,说道:“如果你不教我,我便告诉管家,说你不好好干活,一天就在花园里捉蝶捕鱼,将你赶走。”三残婆一听脸上露出惶急的神色,双手又一阵乱摆,口中咿咿哇哇又叫个不停,意思是叫伯丹别告诉管家,管家知道定会责罚她。

    伯丹见她害怕,得意地说道:“你教如何用哪薄薄的东西射蝴蝶,我便不说。”三残婆听后脸上现出无奈,犹豫了片刻,走到亭子旁边的空地上,拾了一根棍子写了一行字:“你要发誓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否则我绝不教你。”伯丹一看之下,心想:“这事还是别让别人知道为好,否则传到额赤格、额客耳朵里,非骂我不分尊卑,定不允我拜她为师,这样这不好玩了。”心念至此,当下扬手说道:“我绝不让别人知道,否则受利箭穿身之苦。”三残婆知他箭伤刚好,这誓立得甚是郑重,料想他不会泄露此事,点了点头,又歪歪斜斜写道:“今夜三更,后花园废园。”

    原来元帅府占地甚广,最后面的一个废弃的花园,平时很少有人涉足。伯丹明白她的意思是叫他夜里三更到废园教他,当下记在心里,松手将那两只蝴蝶放了,两只蝴蝶虽然翅膀受了伤,但还是扑棱棱转眼就飞入林中去了。伯丹便又再去寻伯英,见了伯英之后,对刚才之事只字不提。

    伯丹想到要学用那薄如柳叶的飞刀钉杀蝴蝶的绝技,心中兴奋不已,眼巴巴直盼天黑,天黑了又盼望三更到来,不知道在屋中踱来踱去已经多少遍,感觉时光如此之慢,好不容易挨到三更,便偷偷从窗户跳出了自己的房间,避开侍卫,一路直奔废园而来。待得他到了废园,看见一个人早已经等候在那儿了,正是日间所见的“三残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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