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

    “咄~”

    “咄~”

    正在沉思的吴开被这沉重的脚步声惊醒,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每响一下,吴开心头一震,好像生死有大危机正步步逼近,异常难受。吴开转过身,看到一个眉发皆白的老者正缓步走过来,吴开的心跳也随着老者的步调起伏不定。

    吴开灵机一动,强自镇定,双手齐眉,弯腰九十度,深深一揖,朗声道:“吴开见过长者。”

    老者停步,脚步声随之停止,只闻老者淡淡地问:“平白无故,何以行此大礼?”在吴开听来,老者声音清亮,说话不徐不疾,虽然音调有点高,但是不失镇定和修养。

    “有所求。传道授业解惑之恩,不敢不尊敬!”

    老者不接话,只是说:“起身吧,担不起你的大礼。”

    吴开愣愣地不动,不言不语,只是那样杵着。就这样过了几个呼吸,老者出声了,言语中不沾丝毫烟火气:“很好,是个明白人。授业解惑,我还是能做到的,传道之事就不用提了,明白吧?”

    “明白。如此,大恩不言谢。”吴开言毕,直起身。吴开这才有机会看清楚老者的身形,老者中等身材,形貌平常,面色红润。与他梳得整整齐齐的银白色须发形成强烈的反差,可见老者是个真正有道之人。

    老者身着直裾,宽袍大袖,衣服颜色是普通的灰色,腰带、下摆等细节做得很讲究,似乎来历非常。对于吴开直勾勾的打量老者不以为意,朝一旁稍稍让了一下身子,原来他后面还有一小孩。

    小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穿着裁缝适当的襦裤和上衣,发饰整理的一丝不苟,五官端正,小鹿一般的眼睛正四处乱看。小孩没想到老者会突然让开,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向吴开行了一礼:“以后要多多依仗兄台了。”

    吴开不解,看着老者。老者冲小孩点点头,解释道:“我姓徐,我教你武术主要是为了这孩子,我自身练的路数不符合这孩子,这孩子自有其传承。为了不教差了,须得找个没练武的先练着,效果好的话,再让这孩子练习,这样可以少走弯路。”

    吴开恍然,常言道“法不亲传”,难怪这老者这么大方,原来是要自己当小白鼠。

    老者似乎看出吴开的心思,道:“这孩子的传承来历悠久,传到这孩子这辈时,中间已有数代没出现有资质者,所以得小心。前面的基础篇任何人练得,不会有任何副作用。本来想选个和小主年纪一样大的,但是悟性有缺。选你是看在马元义师傅的面子上,跟我等无关。”

    “说实话,还是你占了便宜,多少人觊觎这门功法都不可得。所以,一旦我获悉这门功法有任何版本在外流传,后果就不用我多说了。”

    说完,老者眼色一厉,轻轻抬脚,向前一跨步,“咯吱”一声。等老者收回脚,前面的一块青石地板已经碎裂,中间尽是碎石子。吴开大开眼界,没见他怎么发力啊!

    “但请徐老放心,凡事您所传功法,我绝不会有一字吐露出去。”吴开郑重道。

    徐老不见任何反应,沉声道:“好,我也不玩什么虚礼。现在我就传你练武的一些基本道理。”

    吴开有眼力色地给徐老端来一张椅子(1),徐老并没有坐下,而是抱起一边的小男孩,让他坐在凳子上。吴开一愣,赶忙又端了一张凳子。心中纳闷,刚才见徐老虽然称呼小孩为“小主”并未显得多热情和尊敬,但是礼节却这么一板一眼的。

    徐老坐下开始传授吴开:“武术是武技的衍生,武技是先民求生存,与万物搏斗总结出来的防身、搏杀之技巧,然后后人不断总结和发展,得到初步形成了一套套武技。先人大智大慧,武技只是用来防身和搏杀,终究是伤人和伤己。遂有武术的概念,先民从万物的道理中总结出技,技提炼到极致近乎艺,得益于一代代才智之士的总结,提炼为法。”

    …………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

    转眼间三个月时间过去了,季节也由春天到了盛夏。洛阳的一个院子不时传来呼喝之声,里面有两个身影正挪转腾转。几个回合之间,就见一个身影被撂倒在地。院中的两个身影都穿着短衫和大裤衩,赫然正是马元义和吴开。

    马元义将吴开从地上拉起,笑道:“吴公子真是进步神速,短短三个月就已深谙‘无招’之境。”

    吴开拍了拍身上的灰,叹道:“无他,惟有练习精熟,达到心手相应,形成自己的本能反应,与人搏杀时才能看单下菜,迅速地手来脚往。要是这招式之真意也能熟能生巧那就好了!”

    吴开叹息是因为三个月的勤学苦练,让他一开始在练体方面突飞猛进,徐老教他的架势他一板一眼全都摆得方方正正,其中的运转变化他也深得其中的意境三味。徐老也是不藏私,每每教一个架势他都会先做个示范。似乎他教的练体套路走的是霸道或堂皇之路,徐老每每摆出架势和腾挪转换之间气势凛然。他的动作又舒缓自然,如果被他的动作吸引,心神被吸引进去,仿佛听到有龙吟虎啸之声,让人不禁汗毛倒竖,这是生物面对生命危险的本能反应。

    吴开发现这个现象后学得愈加用心,除了练体的套路外,徐老还传授了一套基本的拳脚功夫给吴开,说是用来熟悉拳理所用。他还说,像吴开这种没有选定道路的人,基础要打牢了,武技不应学死了,应该学基本的手脚功夫,弄清楚基本的拳理才行。所以吴开前世学得《格斗技》一书就派上了大用场,徐老见过吴开练习也叹道,不知道是哪位大师将基本拳脚之理总结的如此精辟,其工作量之大,完成之艰难,实在让人叹服。

    吴开这才发现,一个星球的智慧结晶还真不是盖的。可惜没有大师领进门,《练体决》对于吴开这种心思驳杂,天赋并不是顶尖的人练来没有多大效果。练体不入门,《练气诀》中的吐纳之术就毫无作用了。

    吴开是绝对不敢将《练体决》拿出来让徐老指点的,徐老教个未知的练体法决都要打要杀了,吴开又解释不清楚《练体决》的来历,拿出来无异作死。

    吴开只好一遍遍回忆和临摹徐老的架势,初始进境神速,长时间练下来让吴开感觉身体通透,浑身有股热流流窜,然后归于平静。然后徐老让吴开进行举石锁,引体向上等高强度练习,吴开自己也开发了一项长跑练习,这是《练体决》中提到的,年龄大点的需要可以进行的项目,其中重点推荐了长跑。在马元义不惜重金的伙食给养下,吴开感觉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不仅浑身力气大增,感觉整个人精力也愈加旺盛。浑身肌肉虬结,离一个魔鬼筋肉男也是不远了。

    可惜,花无百日红,就在吴开架势打得颇有气势时,他遇到了传说中的瓶颈。不管他如何努力的练习、回忆和模仿,架势对他的锻炼效果微乎其微。而吴开总感觉模仿徐老是东施效颦,就好比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当自己是一只老虎一样,丝毫没有以前取得一点进步时浑身上下的欢呼雀跃感。

    他拿这个问题去问徐老,徐老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你的进境倒是挺快的,你终究没有生死搏杀的经验,失了架势的真髓。古人以天地万物为师,创造武技,而**、虫豸又有什么值得我们学习的呢?不同种,不同形,我们学些什么?”

    徐老喝了口清茶,满意地点点头(这是吴开搞出来的炒茶叶),接着说:“盖因它们一举一动中有自己的真意,虎豹豺狼和猛禽捕食不竭尽浑身解数他们就得饿死,被它们捕食的对象不竭尽全力只能成为腹中餐,它们每一次捕食和被捕食都要分一次生死,它们在生死间挣命的本事值不值得我们学习!然而,尽信书不如无书,我们毕竟是人,而你遇到的生死考验毕竟是你自己的生死考验,学习先人先进经验是一方面,凝结真意还是要靠自己。”

    徐老见吴开还不明白,提点道:“你现在该做的是出去历练,而不是闭门苦练。不过建议你先掌握交手时‘无招’的真意。”

    于是,吴开找马元义和他的随从进行“讨教”武学愈发勤快。不过基本上都是吴开挨揍居多,一方面他讨教的对象手里总是有两下子的,另一方面吴开每次与人搏斗时总是手忙脚乱,出招之时犹犹豫豫,应对之策牛头不对马嘴,所以每次落败都很惨烈。

    这让吴开不禁想起前世看到的一句话:“及既学后,一心欲求胜,一心要全名,一心恐不能胜,思虑迟疑,反为人所胜矣。所谓相打忘记跌法,此也。”

    所以吴开近乎自虐地练习《格斗技》和“挨打”。他仗着这具身体年轻,过去营养一直不缺,注意点,倒不虞会留下什么暗伤。时至今日,他也可以和马元义过上几手而落败,做到与人交手时能不假思索出招,虽然出招不一定正确,但算得上进步神速。

    突然,一个能让诸多无良女心怀不轨的正太猛地跑出来,递给吴开一个湿毛巾,吴开接过擦擦脸,顺手将毛巾递还给正太。正太不接,直愣愣地盯着吴开,吴开无奈,道:“等我和马兄收拾完了,就和你下几手,行吧?”正太这才转身离去。

    吴开冲马元义笑笑道:“要不,马兄你和他练练。”

    马元义摆摆手:“我那几手还不被杀得丢盔弃甲,还是吴公子上吧。”

    吴开用井水冲了一下身子,换上干爽的衣服,就向一个书房走去。里边有一张床榻,上面摆一小桌子,桌子一边正太正正襟危坐,颇有一番气势。

    吴开走进房门时也气势大振,面色严肃。吴开,三步并作两步,顺势坐在正太对面。他们之间,一副象棋摆得整整齐齐。

    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1)实在不习惯汉代的席坐方式,就任性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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