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朝霞不出,晨曦不见,天,阴仄仄。

    这昆城的天气,早中晚分别是一个景象。

    已然是深秋,即将进入寒露节令,阴雨绵绵的节气,快要到来。

    简担起了个大早。

    如今他练剑的事儿,已不是什么秘密,众人都知道特招班有个少年,日日闻鸡起舞。这在讲武学校,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上进的少年,青年多多,不单他一个。

    御神诀练了几日,眉心那股气感越来越强烈,隐隐会不自觉发痒,弄得他偶尔心浮气躁。

    想想今晚花宫月要为葛洪飞招魂,无心在旁策应,简担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边想边向杨凡办公室走去,这总教头每日早起,督促金大钻练拳,这会也应该完了吧?

    路上遇到大钻,简担笑眯眯打了个招呼,只见他肌肉精炼,小小身影浑身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仿佛并不虬结的肌肉,一丝丝都蕴含了无比的爆发力。

    大钻看到简担,又开始吐苦水:

    “简担啊,你这是去干嘛?这杨光头哪来那么多鬼点子操练人的,我这一身骨头都快散架啦!”

    “哈哈,我看着可不像,你比几个月前威猛许多呢。”

    金大钻眼睛一亮,

    “给是真呢?毛走毛走,来我们两个练练?”

    简担给了一个白眼,不鸟他,撒开腿丫子,跑了,留下金大钻莫名其妙。

    再次看到那个案桌后面大大的“武”字,想起自己那便宜师傅,简担不免一阵唏嘘,或许日后找机会把这幅字要过来收藏?也算是那老道长留下的唯一长物罢?

    杨凡还是顶了他的光头,在窗边抬了那大茶壶,静静望着北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他问:

    “你是说,花教官夜晚寂寞,差你前去陪伴守夜?”

    简担回:

    “报告总教头,是的。”

    他心下打鼓,不知这光头卤蛋可会细细追问。

    “嗯……葛同学我前些日子去看过,的确可怜。你身为我的近侍,去吧,也算是代表你班同学,略尽人事。”

    简担略略吃惊,本以为会引来一番盘问,不想就这样允许了?

    连忙应道:

    “好的,杨教头,小子定然会代表诸多同学以及你送去暖暖的关怀的!”

    奶声奶气的的声音,让人提不起丝毫的戒心。

    些许年后,简担一直怀念,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好,说话坑人,扮猪吃虎,实在利索。

    “哈哈,好,好,好!”

    “总教头,晨课马上开始,小子去拉,您保重!”

    老杨点点头,目含精光,手指一直在摩挲那大大的茶壶,也不知心下在想什么。

    简担是极其讨厌在这样的天气训练的,没有太阳,温度也不高,出了一身臭汗只能捂着,湿漉漉的,浑身难受。

    中午时分,天上开始淅淅沥沥得下起小雨。

    隔壁翠湖顿时烟雨蒙蒙,墨玉一般的池面,泛起点点涟漪,好比那湖畔某处,一个纤细女子的心情。

    简担不是一个可以让天气左右心情的人,即便是个少年,他也很喜欢诸多霜雪雨露电云烈日的天气,在他看来,这些元素各司其所,各守其职,都是很好的天兆。

    只是今日自早上开始,心里一直隐隐不踏实,直到这漫天的雨丝飘临,那种感觉更是强烈,好似猫爪挠心,让他坐立不安。

    难道是因为今晚之事?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扒了几口饭,与金大钻交代一声,简担便匆匆往葛家大院赶去。

    一路上感觉好多莫名其妙的眼神在看自己,那卖菜的王妈,眼神怎的如此暧昧?捏糖人儿的老张,眼睛怎么细了这许多,看起来好生吓人?街角那个整日画画的洋人,怎么感觉头发胡子比往日长上许多,看起来好像狼狗一样?还有那算命摊上的胡先生,飘飘的布幡,写了“铁口直断”几个大字,此刻好像是招魂的鬼幡一样?

    简担感觉头莫名其妙好晕,赶紧甩甩头,定神望去,只见一切如旧。

    莫不是早上着凉了?

    也管不了那么多,今日太阳不见,天色已暗,继续往葛家赶去。

    葛老爷早差人在门口等候,想来是花宫月与他打过招呼。

    那下人引了简担,来到葛洪飞的小院,又陆陆续续送来一些酒菜。

    简担与二位长辈打过招呼,问道:

    “花教官,你不紧张么?”

    老花哈哈一笑,牛饮一口,爽快说道:

    “这小小法术,有哪好紧张呢,来来来,小子,道长不饮酒,你且与我共饮。”

    无心听了,面不改色,只是静静问道:

    “这位少年郎,这两日你可是去过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那老花听他如此一说,也定睛望去,顿时吓了一跳!

    大事不妙!

    这小子出事儿了!这怎么向老道长交代?

    盖因他运起法门,竟然发现简担的魂魄,竟然是少了一魄!

    当着无心的面,他也顾不得许多,着急发问:

    “小子,你这怎地一日不见,魂魄竟然被人拘去一魄?快快想想可是去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简担听了,三魂皆冷,一种冰寒,从头凉到脚跟,自己竟然被人暗算了?可是细细一想,这几日就是来回在这学校与葛家大院之间来回奔波,并未去别的地方啊!

    莫不是那杨凡光头?

    可是他早不下手晚不下手,为何这般巧合,赶在今日?

    嘴上说道:

    “小子就在这葛家与学校之间奔波过,今日去见过杨凡教头,并未去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哎。”

    无心与老花对望一眼,两人心里都是同样的想法,此事太过蹊跷。

    简担心里也是毛毛的,难怪今日一直感觉不舒服,原来如此!此刻他很想把那鬼叔叫出来,询问一二,这魂魄之事,昨晚他难道没有发现么?若是如此,难道真就是那杨凡所为?

    老花心里此刻百转千绕,瞅瞅那无心道士,又看了看简担,这中年道士本质如何,他是不太清楚,不过这几日下棋聊天,也觉出是个磊落之人,他说此事与他无关,应该不假。

    只是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拘人魂魄的,他花宫月实在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还有谁,且拘的还不是别人,是传说中那人看中的弟子,这实在蹊跷!

    最郁闷的当属无心道长,他这几日连番被花宫月、被简担,甚至葛老爷怀疑,实在是无妄之灾,故而才耐下性子在此看花宫月给出一个结果,他也好奇是谁如此能耐,居然连自己都是力有不逮。

    此刻他闷闷不出声,老花也是在发挥想象力在思考何人下的毒手,简担得知自己着了道,也是闷闷不乐,知晓老花能解此法,倒也没有十分担心。

    气氛,就这样沉闷下来。阴雨绵绵,悉悉索索得打在这葛家小院的每个角落,本就毫无生机的院落,越发显得阴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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