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柔已经后悔了。

    长时间接触到过量水汽的皮肤仿佛能搓出渣的橘子皮,窄窄的空间闷得她喘不过气。

    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花知婉过不去,如果她安安分分地和曲暮酒结婚的话,现在就不会呆在这个地方了。

    四四方方的墙壁,来自外界的昏暗烛火,永远的黑夜使她彻底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

    水牢没有设置门锁,因为没有必要。——进来的人,再也不会被放出去了。

    之前兰戎对电脑的功能还没有了解透彻,看她有利用价值,他还留着她一条命,叫人给她送饭。

    现在她和花知婉见面,估计已经彻底惹怒了他……

    又饿又渴,偏偏又没法睡着,宁柔揉着自己的腹部,无比怀念从前锦衣玉食的大小姐生活。

    至于花知婉走前跟她说的那句“你会没事的”,她压根就没有相信。

    宁柔和花知婉的接触不多,穿越之前也不过是看过她的小说。而“花枝丸”这个大大,常常说自己要加更、日更,十次有八次都是跑票的,可见她说出口的话是多么不靠谱。

    看她那副把兰戎宠上天还不自知的模样,再看看兰戎在她面前惊悚的装乖样,这两个人根本是一条心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动动手指把自己杀了……

    宁柔越想就越感到绝望。

    当初逃婚随兰戎来这,她是觊觎着电脑的;可是,如今想来,没有电脑、没法穿越回去,好好地和曲暮酒过日子不也挺好的吗。身为宁家大小姐,她要什么有什么,一点苦都不用受的。

    不知道自己逃婚后,曲暮酒怎么样了。

    他那么好面子的人要是沦为了全江湖的笑柄,肯定要怪罪死她的。

    “嘎吱——”

    玄黑色的鞋底踏上头顶的铁栅。

    ——是谁来了?

    宁柔警惕地把自己缩起来。

    在黑暗中,她悄悄抬头注视着来人的方向。

    “对,就是你脚下这间,把药粉倒下去就能融了铁栏。”

    外头有人出声提醒了一句,声音不远不近,仿佛是外头在帮忙望风。

    这声音是……阴狗?

    那头顶的人是谁?

    男人从怀中掏出药瓶,因着俯身的动作,他的脸从斗篷下露了出来。

    俊逸的面容比起他们上一次见面消瘦了许多。那时他一身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喜气洋洋地笑着。

    不仅是面容,就连当时那股子意气奋发的劲儿也早已在他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曲……”

    宁柔吸了吸鼻子,想叫他的名字,声音卡了一下,眼泪就先流了出来。

    丢开皱巴巴的棉被,她迫不及待地往铁栅那边伸手。

    “等会儿过来,倒下去的粉会伤到你。”

    男人沉声提醒了一句,熟悉的冷清声线在此刻听来是那么的令人安心。

    她赶紧老实地站远了一步,在原地静静看他。

    ——在牢里的日子,她仔细想过说服兰戎放她走的说辞、想过找花知婉帮忙的说辞,想过自救……她想起曲暮酒的时候,倒不是特别的多。

    ——如今魔教势力遮天蔽日,正道人人自危,没落的天辰教救不了她、只有钱多却缺乏能人的宁家救不了她,大家躲魔教就像老鼠遇到了猫。所以,指望曲暮酒前来救她,简直是天方夜谭……可他居然真的来了,只身来了。

    “曲暮酒,你想清楚,救我出去说不定会给你教带来杀身之祸。”

    宁柔抚着胀痛的脑袋,冷静地说道。

    她当然想离开这,她不离开是会死的。按照她一贯奉行的自私利己,她不应该在这个关头假装自己是个心怀世人的圣母。但她就是,忽然有点被感动了,于是忍不住为曲暮酒考虑了一下。

    男人没有停下拆除铁栏的动作,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虽然没有礼成,但我心里已经把你娶回家了。”

    终于,药粉融出了一个可以勉强供人通行的窟窿。

    曲暮酒从上面跳下来,抱起了红了眼眶的宁柔。

    她把臭烘烘的自己往他宽大的斗篷里拱,安安分分地等待他带着自己脱离囚牢。

    ——他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冷嘲热讽她了?

    ——她记得,曲暮酒有洁癖的啊。

    外头的天刚刚亮,空气舒适清新。

    有一辆华贵的马车等在山脚,自家的车夫冲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宁柔掀开帘子,和曲暮酒一起坐了进去。

    这一刻,她才真正地回到了属于她的世界。

    绫罗绸缎布置的马车,应有尽有的水果糕点,价格不菲的熏香。

    车上有两只自家的狗狗,一见她就开始摇尾巴。她家狗和曲暮酒家的狗相处得可比他们俩省心多了,在一起以后生了好几窝的狗崽子。

    宁柔在软垫上坐定,摸了摸怀中年老的狗,心情瞬间地平静了下来。

    “那个阴狗怎么会帮你救我呢?我记得,你的武功是被他废的,我可是一直把他视为仇敌的啊!”

    她不太了解现在的状况,但她知道为了自己的成功脱险曲暮酒必是要付出代价的。很明显,他瞒着她做了某些交易。

    曲暮酒往把糕点盒递给宁柔,没什么情绪地说:“你别管这个。”

    见她不依不饶,还想继续问,他的脸色又冷淡了几分。

    “宁柔,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当初怎么求你嫁我,都拖着不肯嫁;最后嫁我也嫁得不甘心,婚礼上头也不回地跟人跑了……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你看不起我,没事。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向你证明的,我不是废物。”

    这番话,听得宁柔胆战心惊。

    她直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想要劝劝曲暮酒,又不太知道要怎么说。

    他好像变得,有点奇怪。

    ***

    花知婉最后,确实像兰戎承诺的那样,在她表白之后顺利地“尝到”了她肖想已久的手指。

    “你回答一下,你怎么个爱我,你只要回答了,手指就给你舔。”

    ——这句话没毛病,但是某处的主语和谓语,主动和被动位置,需要视情况稍稍变换一下。

    身体里像含了一块坚冰,它的温度太凉了,凉得她忍不住地蜷起脚趾。

    湿热的水想要把那块冰融化,浇在那上头,却适得其反地把情况搅和得更加泥泞。

    似乎,天快亮了。

    绷紧的脖颈高高地仰着,失神的眼对上一片透出了微微光亮的天空。

    星星仍发散着淡淡的光,一层薄薄的灰色笼着初醒的太阳。模糊光线从山间升起,碾过丰收时节的小豆子,沿着茂密的丛林一路攀高、上升,不断地上升。为了破晓而努力的人,迅速累积着从大地深处、皮肤表面收集的,用来点亮世界的能量……

    烧了半夜的火堆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柴火噼啪一声断裂开。

    天地之间,骤然亮起的眼里,霎时光芒大作。

    ——日出了。

    水源瞬间决堤,透明的汁液弄脏指缝。

    小溪水的潺潺声轻快,落入耳朵里,和她的哭声一样动听。

    “以后还敢不敢讲脏话了?”

    兰戎还记得这个好用的名目。

    他用一种认真而探究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手,意义不明地眯眼一笑。

    “再、再也不敢了。”

    花知婉推开他的手,一秒钟都不敢看他。

    ——妈的,那双手长得实在是太美了,力道也很棒。但手的主人……人品无法信任。

    因为不可言说的无能,他全程都表现得很清醒。

    一步一步,做的严谨到位,巨细无遗。看到她的迷失,他甚至表现出了些许迷茫。

    这份迷茫在她尖声求他“放开”的时候发挥到了极致,他简直跟听不懂人话一样。

    简直……简直是,太过分了!

    一个没有体力回家,一个依依不舍不愿回家。

    最终,两人气氛和谐地依偎在一起,看了一场日出。

    微润的风抚平了身体的热度,飞来飞去的小鸟不知道在唱什么,听着非常好听。

    蛋黄一样圆润的太阳把世界染成了暖暖的淡金色,溪水带着这抹细细碎碎的光,绵延至很远很远的远方。

    属于夜的灰色完全蒸发,只剩无边的蔚蓝和柔软的云朵。

    花知婉和兰戎手牵着手,一起闭上了眼睛,嘴角默契地含着笑。

    ——幸福、腻歪,肉麻。

    “婉婉呀,我觉得我们身上脏了,我抱你去洗个澡好不好?”

    “……洗你个大头鬼!”

    “哇哦,你又说脏话!”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读宝,番宝爱你:麻雀君扔了1个地雷,萤丸的胖次扔了1个火箭炮,晨曦扔了1个地雷,碓冰碓冰扔了3个地雷,圈圈圆圆扔了1个地雷,冷傲夫扔了1个火箭炮,楚鸾扔了1个手榴弹,居居大怪兽扔了1个地雷,长大后一点也不可爱的扔了1个手榴弹,酥糖武士扔了1个地雷,肉が大好きな大蒜君扔了1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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