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月华吓一跳,她苦苦思索,没有答案。她想,也许是她们想多了,还是不要把人想得这么复杂。

    许沅看着施月华无措的样子,她大大咧咧地推了推她的胳膊,“哎,说不定是他想追你,没有阴谋论的啦。”说完她喝了一口杯里的茶,要去客厅跟朵朵玩。

    施月华又想起一件事,她叫住了许沅。

    “我……那个……”面对许沅投来的眼神,施月华倒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纠结了半天,才继续说下去,“我是想问,陶黎明最近怎样?好久没有见他。”说完,她低头续茶,逃避不去许沅的眼睛。

    “喔,原来你是要问黎明的情况。真是的,问就问呗,什么时候你变这么腼腆了。黎明刚换了家单位,也算是小小提拔了。最近他应酬好像蛮多的,我看他心情不错。”许沅晃晃茶杯,爽快地说碰上。

    “嗯,我是说你以后也别老是这么忙,黎明的工作稳定,待遇也好,你就少挣点儿,多陪陪他呗。对了,你们什么时候要小孩?”施月华小心翼翼组织着语言。她想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喝了酒的那些场面都假的,陶黎明对许沅一直很好,她是瞎操心。

    “你以为小孩子是想要就能要的吗?”许沅翻她一个大白眼。

    施月华心里一惊,“难道……你们谁有问题?赶紧看去啊,听说你表姐很厉害的……”

    许沅打断她,“好啦好啦,啰哩啰嗦的。”

    第二天,昊华过生日。陶月华一大早给朵朵换上格子呢背带裙,辫子上绑了个蝴蝶结。叮嘱小姑娘,“朵朵,今天是舅舅的生日。我们去外婆家,你见了舅舅,一定要祝他生日快乐哦。”

    “有没有生日蛋糕?”

    “有的,妈妈已经订好了。”

    “老师教我们唱过生日歌,到时候我要给舅舅唱。”朵朵自信满满。

    “真的呀,那太棒啦!”对于女儿的表现,施月华一向不吝夸奖的。

    “爸爸也去吗?”

    “嗯,他出差了。”施月华解释道。

    “那爸爸吃不到生日蛋糕了。”朵朵噘起小嘴巴,闷闷不乐。

    “他是大人,不爱吃这个。”施月华敷衍了女儿几句。

    施月华领着朵朵上街取蛋糕。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朵朵的注意力被一位路人抱着的小京叭吸引住。

    那路人见朵朵极可爱,也就蹲下让朵朵看了一会儿小狗。朵朵摸着小狗,很快就忘了爸爸吃不上蛋糕而带来的不快乐,开心地笑着。

    施月华陪朵朵在美食街附近玩了一阵子,看时间不早了,领着她去烘焙坊拿订好的蛋糕,又去超市买了些水果,这才打车回到了家。

    刚走进楼道,施月华就闻到了从楼上飘下来的鸡汤味道,她能闻出这就是岳梅的手艺。

    家里不管谁过生日,岳梅都要炖上一锅鸡汤,上面有一层薄薄的金色油花花,海带软糯,鸡肉鲜嫩。鸡肉和海带捞出,分给大家后,其余的鸡汤用来下长寿面。出锅前再撒点葱花,那味道不知道有多好。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施月华越来越喜欢这种味道。

    施月华拿出钥匙开门。岳梅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昊华也转着轮椅移了过来。看见施月华带着朵朵回来了,大家都很开心。

    朵朵搂着岳梅的脖子亲了几口,就去缠着昊华讲故事。

    施月华去厨房帮岳梅做菜。

    岳梅不让施月华帮忙,说都准备好了,让她去客厅看电视。

    施月华见厨房里干净整洁,洗好的菜在一边,切好的肉放在盘子里,锅里果然煮着的鸡汤,往外冒着丝丝缕缕的水汽。要起得多早才能弄这样啊,她忽然觉得岳梅也不容易。

    “妈,你怎么不等我一起做啊!”话说出口,施月华才发现里面透出浓浓的亲昵,她愣了一愣。之前她和岳梅一直相处得淡而有礼,疏离感横在其中。

    很小的时候,施月梅就被送到了乡下的外婆家。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也没有改变呆在乡下的状况。可人总是被环境改变的,再中上乡下山清水秀,日日有蓝天白云,外婆也对她疼爱有加。

    她慢慢就熟悉了那里,失落感仍然存在,但已经不那么嫉妒留在父母身边的弟弟了。在外婆的教导下,父母在她的心里又重新恢复了慈爱的模样,她也学着用刚学会的字,歪歪扭扭地给他们写信,报告她在外婆家里的情况。日子就这么过着,也没什么不好吧。她可以在乡下读完小学,然后再回城里读中学。

    可突然发生了那件事,让她陷入人生的噩梦里。外婆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说对不起她对不起岳梅。人们看她时也眼神异样,指指点点。爸爸妈妈火速赶过来,带着她离开了那个她熟悉的乡下。

    回城后,施月华整日关在书房里封闭自己。她想念外婆,但不敢去乡下看她。她在乡下对父母建立起来的隐约好感,渐渐被怨恨所代替。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可是恨意就像春天被压制住的野草一般生长着。她努力压抑着自己,夜里也听到岳梅哭泣的声音,她心下茫然,不知道要何去何从怎么办?

    那是一段痛苦的回忆,一度施月华以为她这辈子都走不出来。可是她发现,她和岳梅的关系,在慢慢相守的过程中,反而变得亲密了,像是正常的母女关系。

    施月华下意识地甩甩头,今天是开心的日子,她不想让不愉快的回忆占据心头。

    不经意间,施月华听到一声叹息,来自正在擦锅台的岳梅。她问道:“妈,怎么了?”

    岳梅沉默地擦着油渍,没有说话。

    施月华迟疑了一下,走近几步,对岳梅说:“昊华的腿没什么大问题,时间到了,自然骨头就会长好。”

    “我又没有担心这些。”

    轮到施月华沉默了。她知道她和弟弟感情方面的不顺,才是岳梅这些年忧虑的原因。自己就不用说了,没有一次让岳梅满意过――她结婚时,爸爸妈妈不同意。离婚时,妈妈也是死命地反对。中间还隔了父亲去世。一个家庭,短短几年时间里,经历过这样的折腾,怎么能说得上是顺遂呢。

    当时施月华还对此没有深刻的体会,只想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去做。而现在隔了时光看过去,她心里有满满的歉意。

    而弟弟昊华呢?按说在感情方面应该顺畅的。昊华长得虽然不是特别的出类拔萃,但小门小户人家的孩子,长相周正,身材适中,在市里的研究所工作,挣得不多,但旱涝保守。对于昊华没有女朋友这件事,施月华也隐约觉得怪自己。

    当初施月华极力要离婚,刘向东无所谓,离也成,不离也可以将就。施家不知道为何施月华态度那么坚决。

    尤其是施昊华,施月华拿不到户口本,是他偷走交给了姐姐,到头来这场婚姻却害了施月华。

    可姐姐最初是那么爱刘向东,刘向东看起来也不错,为什么那么好的爱情带来的婚姻却不幸福呢?施昊华想不明白这些,对爱情便带了偏见。他不主动去追求爱情,而遇到姑娘喜欢他,他也再三犹豫。

    谈恋爱,是需要双方你进一步我也进一步的互相。久未得到对方回应,没有谁会傻傻地坚持下去的。

    施月华想着这些,去了客厅。昊华坐在轮椅上在折一根裹着塑料外皮的电线玩,朵朵坐在小凳子上,偎在舅舅身边。一大一小的俩人又说又笑玩得正开心。

    “朵朵,舅舅做的这个天线宝宝,你看怎么样啊?”

    施月华一看,忍不住笑了。昊华手里拿着一个玩具娃娃,脑袋上面正顶着个他刚才折成s形的软电线。

    “舅舅,人家电视上是那种的,不是这样的。”朵朵在旁边急着比划,看舅舅听不明白,就用水彩笔在纸上画了出来。

    “哦,那叫三角形,因为它有三条边,朵朵你数数……”

    施昊华早就知道应该折成三角形,他是故意让朵朵画出来,锻炼她的动手能力,再普及三角形知识……

    这昊华真是个好男人,只是他的另一半,那个好女人会在哪里呢?施月华默默地想着。

    门铃忽然大响。施月华想不出来这个时候还有谁来?朵朵人来疯,她站起来去开门。

    一推开门,朵朵高兴得要跳起来,“爸爸!”

    施月华一脸黑线,真是哪里热闹他就赶着上哪里。又想到他为了她的那笔订单,喝得醉成那样,刺人的话她又说不出,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去了厨房。

    朵朵立刻像小袋鼠似的,挂到了刘向东身上。刘向东抱着朵朵,还提着个黑色的大袋子,进到客厅里。

    施昊华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机上放的连续剧,好像根本没发现客厅里多了一个人。

    “昊华,你的腿好些了吗?”刘向东抱着朵朵坐到沙发上。

    施昊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他。

    朵朵从刘向东身上挣来下,拿起头顶s形状的天线宝宝,“爸爸,这是舅舅给我做的,好看吧?”

    “好看,你舅舅手巧,做什么像什么。”刘向东夸奖道。

    施昊华最疼爱朵朵,见朵朵对刘向东这么亲热,想必是那刘向东幡然悔悟良心发现,正弥补他以前犯下的过错。受到朵朵影响,他望了望刘向东,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刘向东一拍脑袋,“你看我这记性,”说着,他拖过地上那个黑色袋子,从里面掏出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这是我从b市找来的,b市有位特别有名的医生,擅长用中药治疗骨伤。”

    岳梅闻言赶快从厨房里出来,她看见那个袋子里,装的全是包着药材的牛皮纸小包,眉眼舒展开来。

    “呃……”施昊华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当下最大的愿望就是腿脚赶紧恢复好,立马回到实验室。天天窝在家里,都快把他憋出病来了。

    刘向东为带来的这些药,无疑是雪中送炭,他嘴巴动了半天,终是说了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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