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倒是无事,只不过翌日天才麻麻亮,翠羽便将秦云掀了起来,急匆匆地给她抹了一遍药,就旋身儿走了。

    紫烟拦又拦不住,瞧着她伸手就剥开了夫人的中衣,羞得转过头去,待她又一般急匆匆地走了,才回过头来。

    秦云拉起衣裳来,有些抱怨地道:“瞧她那着急的样儿,哪家戏园子开得这般早?”

    紫烟笑道:“这时候哪里有戏园子开了,便是有起了的,都大约还没开嗓呢。”她瞧了瞧外头天色,又说道,“这会子还早,夫人可要再睡会儿?”

    “不必了,起罢。”

    紫烟便服侍她穿衣,昨夜里红玉睡得晚了些儿,这会儿还没起来,外头是青墨在当差,紫烟便喊了她去打热水来。

    等洗漱毕了,秦云便坐在台前让她梳头。紫烟昨日回来又找了一圈,确然是丢了支银丝宝珠攢金簪。昨个儿去书汀里,服侍着夫人躺下的时候还好好地簪在发里,回头再叫茶的时候便不见了。

    瞧夫人昨天的样儿,不像是见了旁人给出去了。只是若是丢了,那转眼的功夫可又丢哪儿了?

    她这厢犹豫着说与不说,秦云却已经道:“昨天晚上不曾来得及问你,傅容那里如何了?”

    紫烟道:“傅管事那院子不大,倒还规整。东屋西屋分别做了起居,南屋给用成了个书房。床榻桌椅倒是本就有的,只不过看着老旧些。他说是收拾过了,几个男人能收拾得干净到哪里去,我便让跟着的几个小丫鬟又给擦洗了遍,东西少,没费多少功夫。纱帐被褥倒都是新买的,瞧着还行些。我原本站一站便想回来的,硬叫傅管事留住吃了两杯酒。后头去了书院的那两个人也回来了,夫人送的那两幅字画,傅管事的兄长立时便挂在了书房里头,另个书生也是连声称好得很。”

    秦云又问:“你们吃的席面,可是从酒楼里订的?”

    紫烟道:“是隔壁油盐铺里个大娘来做的,听傅管事说了,往后每月里半吊的钱,让她过去做早晚饭,他也就少操一份心了。”

    秦云点了点头,傅容到底是个能干的,便不再多问了。

    等吃过了早饭,秦云瞧着外边的日头,便不打算出门了,才歪在榻上看了一会子书,瞧见了两样精巧的玩意儿,想着让厨上试试看可做得来,就听见外头喊了声:“傅管事来了。”

    秦云朝着紫烟看了眼,她便去打起了纱帘,将傅容迎了进来。

    秦云一瞧见他便笑了起来:“紫烟快来瞧瞧傅管事这气色,不像是昨日迁了新宅,倒像是刚娶了一房美娇娘。”

    傅容立时便红透了脸,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紫烟掩着笑将他引到座儿上,又端了盏茶来,他喝了才稍微好了些,轻轻咳嗽了一声方道:“托夫人的福……”

    才开了个头,秦云便抬了抬手:“不必说这样的话,我不爱听。你做几分,自然得几分,我这样的人,可是没甚福缘能再给你们托去了。”

    傅容愣了愣,张了张口不知要说什么,过了半晌才摸出了一旁的账册道:“这是一月来府里的开支,原本前两天便该送来了的,因有事耽搁了。”

    这个秦云倒确然有兴趣,便道:“拿来我看看。”

    紫烟将那账册捧了过来,秦云便翻阅起来。里边记的头一桩竟还不是买院子的花费,而是当时为了落户,给了傅容的五十两疏通银子。上头记着三十两送去了蒋员外郎内弟萧珉的手上,另外二十两就归了中帐,并了后头院子里其他的花项。

    秦云笑了一笑,再往后翻,大小事宜具是记得一般清晰爽利。她又翻了几页,再看了看总账,便不翻了,只道:“你这字倒也写得十分好,可见少时也是下过功夫的。”

    傅容笑了下:“先夫在时便督促着我们读书识字,我书不记得什么,字倒还能写两笔。”

    他们又说了两句闲话,秦云刚要提起自己方才看见的两道菜方,就听见外头乱哄哄的不知闹什么,紫烟立时就往外头走,而后就是红玉的声音:“没□□的东西,谁放了你们来内院里头的!看门的人是死了么!”

    听见外头有几个小子说话的声音,傅容立时也站了起来,才走出去就瞧见天冬被红玉骂得直缩肩膀,瞥见他出来了就立刻靠过来好几步道:“管事,外头出事了。”

    傅容道:“什么事情,这么没头苍蝇一样撞进来?”

    天冬道:“刚才来了几个人堵了门,而后来了个穿青衣裳的和他们说了几句,就骂起来了,瞧那模样就快动手打上了。”

    傅容一听就急急要和他往外去,秦云在屋里也听见了原委,就让紫烟一同去瞧瞧。红玉在旁见了就说:“夫人也让我去了罢,什么不长眼的东西,保管骂得他们不敢再上门来。”

    秦云笑着看她一眼:“你若也往前头去了,我可要怎么办,留下罢。”

    红玉想想也是,除开了她外,难道要让青墨做这贴身伺候的活儿。只是到底好奇,便有些抓耳挠腮的,时不时往外头瞅着可有人送消息回来。

    没一时个小丫鬟跑了进来,秦云让她上屋里来回话,那小丫鬟便道:“我瞧见的时候,外头就快打起来了。有个青衣裳的公子,生得可俊了,乌黑的发,白玉样的面儿,手里抓着根鞭子,这般粗,这般长,在地上甩得跟响雷似的,那些人一步也不敢靠过去,只远远站着骂。”

    红玉急急地问:“是什么人?都骂些什么?”

    小丫鬟道:“不知都是些什么人,先是骂着傅管事说他不忠不孝,后又说府里什么作奸犯淫没个干净的。将屋里头的宗郎都引出去了。”

    秦云这才抬起眼来:“宗邯也跑出去了?”

    小丫鬟连连点头:“是呢,夫人没瞧见那些人的模样,见了宗郎便都噤了声。宗郎只问他们哪个有胆的敢再说一句,那一个个都跟箭穿了雁嘴儿似的,没一个敢咳嗽。”

    秦云笑了声便打发那小丫鬟下去了,红玉越发和火燎了毛似的坐不住,好容易捱到紫烟回来了,得了应许便往前院跑去了。

    紫烟面上有些愁色,替她换了盏茶方道:“那些是傅管事族里人,像听得了他在外做事得了些银钱,还住了新宅子,便闹到那边新宅子里去了。那边宅子里头没人,他们闹了一会儿,便又摸到这里来。方才给宗郎吓了一吓散了,傅管事只怕他们往书院里闹去,已经跟过去了。”

    秦云将那盏茶吃了,方才笑道:“几多些事儿。”她问了最先头进来传话那个小子的名,让人叫了他进来,自己走到里间,铺开张帖子研墨写字。

    待那小子被喊进来了,她也吹干了帖子合上,让紫烟取了三两银子,一同给了那叫做天冬的小子道:“你跑一趟,将这个送到鸿欣客栈的掌柜那里,说劳他代我递给他们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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