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出了山洞,望着外面的山川,却没有一丝丝高兴,三件天神法器我们已经拿到了两件,只要再找到最后一件百解书,就能凑齐了,可为什么我们的心里,却那么沉甸甸的呢?为什么一定要有牺牲?为什么一定要有离别?我们到底是在杀人,还是在救人?谁该死,谁又该活?

    无数的问题缠绕在我们心中,让我们沉思,让我们纠结。从我们决定出发寻找那个祭坛开始,我们的决心,我们对于目标,首次产生了动摇,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

    一直到了我们在大理的宾馆,也没有一个人说话。最后还是李阿果带了个头,“好了,大家也别难过了,我的心情一点不比大家好过,正如阿拉木嘎大爷临死前所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宿命,我们的宿命正等着我们去完成使命。我得提醒大家,今天是4月29号,离我们的最后期限,还有三十二天。我们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众人这才从悲伤中回过神来,开始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就在这时,李阿果的手机响了,她接了起来,用彝语交谈着,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她挂了电话,对我们说,“我得回家一趟,有件重要的事情我必须去做。”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块回吧,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头绪,倒不如回甘洛再去找找线索。”我提议道。

    于是一行人再一次回到了甘洛李阿果家。李阿果一到家,就急冲冲的往外走去,我连忙跟了出去,“果果,有什么重要的事,让你这么急着赶回来?我陪你一起去吧。”李阿果有点躲闪我的眼光,我急了,一把抓住她的双肩,“果果,我们一起出生入死,我都没有皱一下眉头,还有什么事是我不能陪你一起做的?我们不是说好了,任何事,都不准有隐瞒的吗?你这次这么急着赶回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好吗?别让我担心。”

    看着我焦虑的眼光,李阿果幽幽的叹了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对我说,“陈棋升不行了,在大理时是我阿爸打来的电话,他说,陈棋升一定要见我一面,萧立,虽然我不爱他,但我欠这个男人太多,如果我在他临终前都无法满足他这一个愿望的话,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原本我不想告诉你的,可是你。。。算了,本来也没什么,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的,干脆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一听陈棋升这个名字,我心头莫名的一阵酸楚,竟然有了一丝丝的醋意,我想起了那晚在博物馆,他拎着一桶鸡汤进来的情景。可我是个男人,我怎么能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表现出对于情敌的反感和醋意呢?那样显得自己也太不够大气了吧,女人可不会喜欢一个心胸狭隘的男人。

    于是我努力表现出很豁达的样子,“啊,这样啊,好啊,咱们一起去吧,他怎么了?得了什么绝症吗?前一阵子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咱们去买点水果吧,好歹你们也是同学一场,对吧,买点什么呢?你们这鬼地方好像也没啥好东西啊,要不,就给他炖碗鸡汤端过去?”

    李阿果看着我,突然噗嗤一下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夸张,到最后,都快直不起腰来了。我有点懊恼的说,“喂,我说,我是认真的,你笑什么啊?”

    李阿果笑了好半天,这才缓过劲来,还带着笑意指着我说,“萧立,我以为你一直是一个洒脱的,放荡不羁的,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可你刚才的表现,是不是也有点太欲盖弥彰了?你这满腔的醋劲,隔十里远都能闻到了,偏偏你还在那使劲遮掩,这完全不像你啊。”

    我有种扒光了衣服站在那里被人看穿的窘迫,下意识的回应道,“你,你瞎说什么,我,我哪来的醋劲?我萧立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可能如此小肚鸡肠?开什么玩笑。别说他一个陈棋升,就是再来十个,我萧立也绝不当回事。”

    “呵呵呵呵,真的?你确定?”李阿果调皮的逗我,我立即没了底气,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当然确定,我是谁?我可是萧立。。。”

    “好了好了,我李阿果就在这里,跑不了,也抢不走,咱们赶紧走吧,别再耽误时间了。我阿爸讲,他现在就躺在甘洛县城医院,好像是烧伤,走吧。”说完,我们俩回屋交待了几句,就一起朝甘洛县城医院赶去了。

    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已是傍晚。问了接待台的护士,得知陈棋升在烧伤科住院部302病房。当我们推开病房门时,看到了躺在病床上,混身缠满纱布的陈棋升。他紧闭双眼,旁边的监测仪正发出均匀的滴滴声。他的床前,坐着一对中年夫妇,男的一脸倦容,女的则哭的眼睛通红,这应该就是陈棋升的父母了。

    看着昔日的情敌,此时这副样子,我心中的敌意消散的无影无踪,太惨了,我竟然希望李阿果的到来,能让他尽快恢复,好起来。哪怕好起来,再跟我光明正大的争夺李阿果,我也愿意,而不是希望以这种结局来赢得这场感情的战争。

    李阿果轻轻的走到病床前,低头轻轻的说,“棋升,我来了。”李阿果望着眼前这个男子,回想起这么多年来他对她所付出的一切,她竟然吝啬的连一句关爱的话都没有对他说过,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就算不爱他,但面对他全身心的付出,哪怕是骗,也应该骗骗他吧?

    想到这里,李阿果的眼睛湿润了,这个时候,陈棋升醒了过来,他睁开了眼睛,静静的看着李阿果,抬起缠满纱布的右手,轻轻的抚摸着李阿果的脸庞,“果果,你终于来了。”

    他又看了看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我站在那里,突然觉得有点尴尬,我觉得,我应该给他们俩一点私人空间,所以我准备转身出去,这时,陈棋升开口说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我有话对你们讲,阿爸阿妈,你们先回避一下吧。”

    那对中年夫妇点了点头,一起走出病房外去了。李阿果关切的问道,“棋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自己给弄成这样?”陈棋升努力的笑了笑,“我可以理解成这是对我的关心吗?”李阿果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呵呵,我终于能换来你的一声关心的问候了,我这么做,也值了。”陈棋升幽幽的说了一句。“棋升,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又是何意?”李阿果感觉有点不对劲,女人的直觉一向很敏感,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绝不会是这么简直。

    “我并不是不小心,而是我故意把自己弄成这样的,也可以说,我是心甘情愿这样的。”“什么,你说什么?”李阿果一惊,就连我也是一惊,我心说这家伙疯了吧?苦追李阿果没追到,也犯不着玩自虐玩成这样来博取同情吧?这哥们儿也忒狠了。

    “我没多少力气,讲的慢,你们谁也别插嘴,让我讲完。”陈棋升重重的呼吸了几下,调整了一下,接着说道。

    “当你三番两次跑到土司博物馆查阅资料的时候,我就感觉你们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遇到了什么难题,可是我问过你几次,你都不肯讲。后来,听说你们去新加城了,我就去了你家,问你爸妈,可他们也说不清。然后我就找到了族老,在我的一再恳请之下,他才告诉了我关于你们发生的一切。”

    “我很想帮你做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帮忙,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你来过两次土司博物馆,但有一批文物文献,你们没有看到过,因为当时这批文献正在北京参加展览。这是一批很古老的文献,那里面一定会有你们没有找到的线索,而正巧,你们走后第三天,这批文物文献参加完了展览,运了回来。于是我接连几天,都在仔细的翻阅这批资料,可是却一直一无所获。”

    “就在第三天夜里,我已经连续三天晚上没有好好休息了,守着那一堆文献,我已经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可就是找不到任何线索。我累极了,不知不觉就趴在上面睡着了。等我一觉醒来,已经快天亮了。因为我是馆长,我这样私自翻阅文物资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告到上级,那是要犯大错误的。所以我一时心急,一下子从桌上站起来,这个时候我不小心将桌子打翻了,桌上的一堆文物文献一下子全部掉到了前面的火盆里面。”

    “我一下子慌了,连忙扑上去想去捡,可是越忙越乱,我又不小心将桌子上的煤油灯给碰到了火盆里,这下子火烧的更旺了,我傻傻的站在那里。其实当时我心里最难过的,不是这批文物文献被毁了,我怎么向上级交待,我最最懊恼的是,我感觉你们要找的线索,一定就藏在这批资料里面,只是我还没有找到如何开启的钥匙,现在一把火将它们烧了个干净,那就更加找不到线索了。”

    “我就这么愣愣的看着那堆文献燃烧殆尽,突然,我发现其中有一张羊皮纸,似乎一点也没被烧毁,我很诧异的凑上前去仔细看,那一批文物文献里面既有羊皮纸,也有普通的纸,可是全都已烧成了灰烬,只有一张羊皮纸,一点都没事,仿佛大火对它不起一点作用。我连忙将那张羊皮纸拿出来,这是一张我从未见过的羊皮纸,那堆文献我翻了三天,几乎都可以背下来了,可是我却从来没见过这样一张,难道这张羊皮纸之前是被夹藏在哪本资料里的?我当时只是觉得好奇,也没想那么多。为了验证,我拿出打火机,对着它的一角,点了起来。打火机足足烧了五分钟,可是这张羊皮纸别说被点着了,连一点点的烧痕都不曾留下,似乎我烧的不是一张羊皮纸,而是一张金属一样。”

    “既然它不怕火烧,那么水浸呢?是不是也一样不惧?我拿起它,冲到外面,拿来一个盆子,打了整整一盆水,然后将它浸了进去。足足泡了半个钟头,我再拿出来,它依然没有一点浸泡过的痕迹。我仔细了看了看它的材质,的确是羊皮做成的,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材料,我心里就万分奇怪了,我还从来没听说过,羊皮纸还有不怕火烧水浸的。这张羊皮纸一定不一般。”

    “我收起羊皮纸,悄悄的研究了两天,也没能搞明白这是什么,因为整张羊皮纸两面全是空白,一点东西也没有,但就是这么神奇,我有一次甚至拿起砍刀,对着它猛砍下去,可它依然不为所动,别说被砍断,就是连点刀痕都没留下。但是当我拿起来看时,它依然还是一张普通的羊皮纸,跟我们以前见过的羊皮纸没有任何的不同。就在我无计可施的时候,有一次,我不小心划破了手指,一滴血滴落在了那纸羊皮纸上,而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它的上面,竟然隐隐约约出现了三个彝文,我认识彝文,那三个字,是百解书!”

    “当时我就惊呆了,原来,它就是三件宝物之一的百解书。可是,百解书为什么会是一张羊皮纸?我一直以为,它是一本书。却万万没有想到,它的真身,原来是一张羊皮纸。而且上面没有任何的文字,刚刚我不小心滴了一滴血上去,它才显现出来百解书三个字。后来,我挤了更多的血,滴在上面,这时候上面的字,不断的显现,我这才了解了有关百解书的一切。”

    “百解书是阿普渥渥三件宝的其中之一,三宝原本是三件天神的法器,后来被安普卜得到,在上面加上了禁锢,成为了三件宝物。百解书没有别的功能,但它却可以预知未来。可是,如果想使用它来预知未来,则必须用秘法用精血魂魄和它建立起一种联系,成为执掌者,但这种秘法早已失传,而现在的百解书,因为几任执掌者和拥有者都已身死,它又恢复成了天神法器,凡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来使用它。”

    “但是,也不是完全不能使用,唯一的办法,就是必须要有人自愿献出生命,来活祭它,前提是必须是自愿,而非被迫,只有这样,才能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一件他想知道的事情。这其实也是公平的,要想得到,就必须付出,只不过,这次要付出的,是自己的性命。”

    “说实话,我犹豫了很久,生命只有一次,谁又会轻易舍弃自己的生命呢?但是我知道,这是我唯一能够帮到你的事了。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再浪费更多的时间了,必须要尽快凑齐三件宝物。可即使你们凑齐了三件宝物,又该如何去寻找封印祭坛呢?根本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所以最后,我决定了,以我的性命活祭百解书,以换取找到祭坛的地图。”

    “我下定决心之后,其实对于死,已经不再害怕了,但我还是有点小小的自私,我想最后,再见你一面。从大学里我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你,你的一言一行,你的一举一动,都深深牵挂着我的心,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却自始至终,从未对我动过心,无论我怎样努力去做,都是徒劳。可是,这个男人,仅仅只在你的生命里出现了短短的一个月,你却疯狂的爱上了他。我恨啊,果果,我对你八年的真心,却不及这样一个仅仅只跟你相处了一个月的男人,而且,最后他还当了逃兵。萧立,我曾经无数次在心里大喊,你这样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得到李阿果的爱?有什么资格值得她为你这么做?”

    陈棋升看着我,目光凌厉,让我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是的,正如他所说,跟他比起来,我简直就如同一只蝼蚁,我有什么资格得到李阿果的爱?我无法直视他的眼光,我没有底气,更害怕他此时的眼光。

    陈棋升努力平静了下自己的情绪,接着说道,“后来,我也想明白了,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这世上最无法勉强的,就是爱情。就如同我疯狂的爱着李阿果一样,她爱上你,自然也有她的原因,你的身上,也一定有着我所没有的东西,而正是这个东西,却正是果果最想要的东西,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她爱你,既然她可以不顾一切的为你付出,那么我爱她,我又为什么不可以不顾一切的为她付出呢?”

    “所以最后,我选择了火,这是一种最慢的死法,也是最痛苦的死法,但当我心中有爱时,一切就变的无所畏惧了。我将一整桶汽油倒在自己身上,然后点燃。最后,我如愿以偿的被送进了医院,等待着你们的到来。还好,果果没让我失望,这么快就赶了回来,能让我在临死前,见到她最后一面,也能让她知道,我所为她所做的一切。”

    这个时候,李阿果早已泣不成声,她痛苦的颤抖着,紧紧抓着陈棋升的手,哽咽着说道,“棋升,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一生不安?难道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你从来不去问我想要的是什么,却总是尽你最大的努力去为我做一切,直至为了你的爱而殉葬,你的爱是那样霸道,可你为什么却偏偏爱上我?换作任何一个女人,都可能被你的爱所打动,可你就这么死心眼的去爱一个不值得你付出,不值得你爱的我呢?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陈棋升苦笑着,摸了摸李阿果的脸,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爱你,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我为你付出,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说完这句,李阿果再也忍不住,趴在陈棋升的身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陈棋升很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没有阻止,他只是把我也叫了过来,对我说,“萧立,如果你算是个男人的话,我要你在我的面前,用你的生命起誓,今生今世,绝不辜负李阿果,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能做到吗?”

    我很想说点什么,但此刻的我,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最后,我只能郑重的点了点头,“我能做到。”陈棋升如释负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百解书就贴在我的肚子上,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百解书也不怕火烧,所以,我就将它贴在了自己的身上,等我走了之后,它会显现出寻找祭坛的地图,有了这个地图,你们就能找到祭坛了。萧立,原谅我,我得不到果果的心,所以,我用这样的方式,强迫果果在她的心底,为我留下那么一点小小的空间,你别介意。或许正如果果所说的,我的爱太过霸道,那么就让我,再这么霸道最后一回吧。”

    说完这些,他的手,无力的耷拉了下来,旁边的监测仪滴滴跳了两声之后,就变成了一条直线,这个为爱傻到付出生命的男人,对他除了敬畏,再没别的了。他说的没错,他用这种方式,最后一次,霸道的在李阿果的心里,为自己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李阿果已经哭到站不起来,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动手了,我拆下包裹在他身上的纱布,一层层的,终于,露出了里面那被烧的惨不忍睹的躯体。李阿果不忍看,别过头去,我看到了,在他的肚皮上,果然粘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羊皮纸。虽然我也有些不忍心,但我还是强迫自己,将那张羊皮纸给撕了下来。我拿起来看了一下,上面果然显现出一副地图,这就是陈棋升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寻找祭坛的地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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