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簿出了客栈便去联系王舫在洛阳的势力,找到王舫能主事的人。

    那洛阳分会的人听说卫簿是奉主之命来买一处宅子的,当即便问了卫簿他家主子的名姓。

    卫簿心道主子好谋略,“我家主子姓靳,名弦,扬州人士。”

    “他若真想买的话要他来找我吧!”那掌柜也没抬眼皮,直接丢下话来。

    卫簿心觉此人无礼至极,气得牙痒。

    从那分堂里头出来卫簿回了客栈找寡月回话去了。

    寡月当日夜里就带着他几个去了王舫分堂。

    分堂里头那老人当即开口,那块甯家的老宅子还有所属的地段老园子和林子三千两银子,少一分不卖。

    “三千两?你抢钱啊你?”卫簿大吼一声,这上上下下顶多一千两银子就能搞定的事情,竟是要三千两银子?太黑心了吧?!

    “就是三千两,少一分不卖,要还价的话还请走人。”那掌柜的说着就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卫簿气得咬牙,量他沉着的性子都被这人激怒了。

    甯远一听这话,心里一寒,他不想主子跟着为难望向主子道:“爷,我们不买……”

    他还没有说完便被寡月打断了。

    买,当然得买。他答应过甯远的事,如何能食言呢?

    “卫簿,你去取三千两银子来。”寡月吩咐道。

    卫簿心里烦闷,想同主子说不买了,又觉得对不起甯远,主子的命令不可违背,他也不想小甯远与祖屋失之交臂,若是卖给哪个恶人便也不好说了,还是早些买回来安心的。

    可是三千两也忒贵了些儿啊!

    那分堂掌柜要现银,卫簿还弯去钱庄里头取了现银来给这人送来,足足三千两抬得几个壮丁都汗流浃背。

    “银子到了,那宅子的地契可以给了吧?”寡月凝着那掌柜的笑道。

    “当然。”说着那掌柜的便命小厮取了来。

    寡月接过那地契仔细瞧了瞧,卫簿上前来小声地问,“爷,可是真的?”

    寡月不答话,而是朝那分堂的掌柜拱手道:“如此靳某便告退了。”

    卫簿和甯远有些儿看不明白,主子真的花三千两银子买了一处宅子走人?主子前头不是说要治理这王家的吗?怎么就这么走人了?

    回了下榻的客栈,寡月没再同他几个儿说什么,而是回了自己房里。

    卫簿纳闷了好久,按理以主子的性子,买下了宅子那地契就该给甯远的,可是主子没有给甯远,回了房还命他几个儿别打扰他早些睡。

    次日,一大早上,就传来了消息王舫洛阳分会的堂主和掌柜的连着几个管事都进了牢房。

    卫簿一大早去客栈一楼端早膳,听到消息讶了个不轻,怎么就一夜之间进了牢房?

    等卫簿端着早膳去敲寡月房的门,敲了半天没人应,卫簿急了,这时候萧肃也赶了过来,直接把门给撞开了。

    “怎么没人?”卫簿心里一紧,“这门又不是从外头锁的,主子莫非是翻窗出去的?”

    卫簿往屋里一瞧果真窗户是半掩着的!主子当真敢跳窗走!

    这不怕夫人晓得了,训斥他们就不说了,老爷自个儿被训斥一顿,不会觉得丢脸吗?

    卫簿望着萧肃道:“爷是个有主张的,竟是自个儿都算计好了,让咱们别管,自个儿一大早把人押大牢里头去了,萧大哥咱们带上小远子一起去瞧瞧吧。”

    萧肃摸摸下巴道:“我也是想去瞧瞧这是怎么一会儿事。”

    说着二人跟着去了洛阳衙门。

    果然才奉命抓了人没多久,王家那头就来了人,还好巧不巧的是从晋阳来的王舫现任舫主。

    那舫主一身裘绒锦,端的是雍容华贵,往那堂前一站,趾高气昂的问道:“我洛阳分堂是犯了何事,衙门里头要抓人?”

    那审事的大人是个没品阶的小官,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那些个儿洛阳的高官们听了王舫就同耗子见了猫似的,这人倒是不怕,直接道:“你王舫洛阳分堂的掌柜和堂主欺骗客人,还敢私造假地契,收了别人三千两银子!你问问这外头的百姓,该不该抓?”

    这时候外头围观的人都纷纷指责起来。

    “竟然造假地契,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不是坑人吗?还好被发现了!”

    “就是啊,可是他们是王舫啊,王舫的势力有多大,你们不是不知道的啊!”

    “……”

    那舫主眉头一皱,狠狠地剜了跪在地上的堂主和掌柜一眼。

    那掌柜的连连叫冤枉,“大人,我给的是真的,绝对是真的!”

    那掌柜的就是瞧见昨天那个是精明的,又出手阔绰,恐怕是有来头,于是没给假地契,想不到还是出事了!

    那舫主踹了掌柜的一脚:“我不是同你们说了任何事情都仔细了!”

    他说完又抱拳朝那大人道:“大人,我要瞧那地契。”

    那大人哼了一声道:“本官仔细瞧了,是两年前的地契,可是官章要三个,地契上是盖了三个,可另一个如何是新印?”

    “三个?”掌柜的唬了一跳,昨日那地契明明只有两个官章,如何生出三个官章?他心跳陡然慢了半拍,意识到自己常年黑人,今儿个是被人给黑了!

    “大人,昨日那封地契只有两个印子,如何有第三个?您个我瞧瞧。”

    “怎么是两个官章?现今的官章都是三个!”那大人厉声一吼,“第三个是你们新印上去的,而且还是仿的!”

    “本官劝你们拿出真地契,拿不出来便退了靳公子三千两银子不说,还有这伪造地契在大雍是要蹲大牢蹲到死的!”那大人横眉一挑,把那几人唬了一大跳。

    王舫的舫主眉头一挑道:“你这狗屁官员是受谁人指使?竟然将心思动到老子头上来了!”这王晏是个脾气不好的,一来了气焰便骂起人来了!

    “竟敢侮辱朝廷官员,来人打他二十大板!”那大人一拍桌子忙道。

    这时候有衙役上前就要揪那王晏。

    “谁敢动老子?”

    “嘿,本官还就敢动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本官最不怕你们这些纨绔,反正本官是从京官一贬再贬,贬到这里来的,也不怕再贬得更低些!”那大人说道,“没人打是吧?本官亲自打!”

    “豆芽菜你让开,我来帮你!”这时候外头走进来一个褐衣男子。

    “你们放肆!……”王晏双眼通红指着他二人说道。

    “对,老子就放肆了!”那褐衣人拿起行杖,那大人和几个衙役将那王晏往地上一摁。

    说着板子就落了下来!

    “不怕你来找老子报仇,老子就告诉你,老子姓梅,你王舫势力大了不起了?不怕告诉你黑子已在菜市口登记了,凡是这一年被你们王舫欺骗过的,都给记下来!到时候上报给朝廷!”那姓梅的褐一人,板子打下去那王晏交唤的同杀猪一样。

    “够了梅干菜,二十板够数了,你再打下去把他打死了!”那大人忙拦下他说道。

    “打死了活该!”梅姓的忙说道,“谁叫他鱼目百姓,黑百姓的血汗钱!倒也不怕坏了他王舫的百年名声!”梅干菜唾了那被打趴的王晏一句。

    “就是,真丢人啊,也不怕坏名声!”

    “这一年来王舫可是被他们败坏透了!”

    “赚了多少黑心钱了都!”

    “……”

    因着官府的人如此大胆,众人也大着胆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

    这时候从外头走来一个黑瘦黑瘦的人来,他手里头拿了一大摞纸张,“王舫的大舫主,这一大早上你的罪行就写了这么大一摞,你说这单单是洛阳,那其他的地方怕是不用我提了吧?无论怎样,今儿个你这罪行是定下了!等着上京听由刑部发落吧!”

    那黑瘦男人一说完,围观的群众欢呼雀跃起来。

    众人高喊着:“肥油满面,纨绔当治!”

    众人看着衙役将那王晏带下去,走时那王晏还哭喊着:“我哥他饶不了你们的!”

    梅野鹤高喊一句:“你哥?你就想着你哥来救你吧,他到时候自身难保,看他还会不会来救你!”

    梅野鹤,苏庭梅,墨兰竹三人相视一望。

    梅野鹤笑道:“复命去!”

    他们也不曾想到盛传了好久的大名鼎鼎丞相竟是他们西郊学府的同窗阴寡月,那个当年让众人唾弃的药罐子。

    寅时天还是黑的,那个时候阴寡月来到衙门里头,刚好是苏庭梅当值,便接手了这案子,苏庭梅看了好久认出了来人是谁,不敢确定的唤了一声,竟是真叫他给认对了人。

    时隔多年,阴寡月倒是没忘记这个同窗好友,也是因这个苏庭梅常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挂在嘴边。

    当即阴寡月说明了来意,苏庭梅一听甚是赞同,于是乎就有了这一出。

    ·

    “等他们进了京就教给我了,你们几个辛苦了!”寡月笑道。

    “有什么辛苦的,你不知原先我们几个把长安那衙门闹的,三个一起被贬到这里来的。我们就是爱干这事儿!”梅野鹤笑道。

    “梅干菜你还是老样子。”寡月笑道。

    梅野鹤嘿嘿的笑了两声。

    寡月凝着他们三人道:“你三人还是到一处好,不若我让你们去管洛阳司衙门?”

    三人唬了一跳,到了司衙门可是有品阶的至少是个四五品,突然给他们这么大的官衔,都有些不敢承恩了。

    寡月沉着脸也沉着声音道:“当然是要看成绩的,你们若是办不好事,还是要……”

    他一笑,将那二字说出:“被贬。”

    三人憨态可掬的挠挠头。

    至此以后洛阳这块地方出了一个有名的三人组合,这三人名字文雅:庭梅野鹤兰竹。

    至于办事……

    洛阳的高官摇头,真是奶奶的整死人,老子都不敢贪了。

    那鹤梅竹三人走动的地方是官员们连滚带爬的跑,那些儿高官们连青楼都不敢下了。

    洛阳的老百姓点头,有鹤梅竹三个罩着,他们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

    甯远家的老宅子的地契交到了甯远手上,寡月暂且命了两个相府上的小厮帮他照看着,想着等他考了功名后回去娶个媳妇儿。

    王家的事情也撂下了,王晏进了大牢,谁他怎么喊冤叫苦,也没人再理会他。

    王家族长也就是王晏他亲哥果然没敢再出面过,可阴寡月岂能就这么善罢甘休,当即在别韫清的人的调查下翻出了王家的家务事。

    原来是王玄她的父亲去世,王玄叔叔家的两个儿子强占了王家不说还把王氏夫妇给赶走了。

    寡月本奇怪王玄到底掌管了十几年王家,怎么会沦落到杯两个堂弟欺凌的下场?!

    为此别韫清还翻出了一道旧账来。

    原来是这王玄的贴身丫鬟,与她的堂弟王冒私相授受,早就勾搭上了,将王玄这处的秘密还有什么库房的钥匙全偷了去,给了那王冒,于是就导致这夫妇二人落得如此下场……

    真是应了那句俗话: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寡月当即派人去捉拿了那王冒,又命人传出消息说要王玄夫妇来京。

    九月末的时候,寡月和孤苏郁的心腹都动身去了燕地。

    寡月将这事交与了云罗和几个卿夜阑以前的现今效命于他的属下。

    燕地之行,实属计划之中,只怨燕曜此人太难琢磨,野心如此昭著又太难解决,阴寡月与孤苏郁都隐隐有不安感受。

    ·

    南衣祭日那几日寡月休了半个月的假,那几日绵延的秋雨滴滴的落,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顾九的施针生产日子定在十月二十,如此寡月的休假又顺延了五六日,这一来朝堂上传出不少风声来。

    大多都是说帝相不和。

    这时候高官们翻出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来佐证。

    有说哪一日相爷给皇上授课出来脸色阴沉沉的,是因为皇上与他吵架了。

    又有人说相爷对圣上管束太多,压根没给圣上自主的权利,圣上对相爷早就生了嫌隙。最好的例子便是朝堂之上圣上都要瞧相爷脸色行事。

    还有人说圣上早在第一日即位的时候就生了除去丞相之心。

    如今那些失势的高官们都想看阴寡月怎么死!

    寡月不曾在意外人的流言,这一段时间里他在府上陪着儿子媳妇,修花弄草,倒也是乐得自在。

    十月二十二近了诸葛荨跑的勤了些儿,他在给顾九诊脉观察顾九的身体状况的同时也在琢磨到了那预定的日子能否好好施针。

    似乎事情的发生往往是人算不如天算。

    十月十九的夜里,顾九用了膳后,没过一个时辰突然喊着肚子痛。

    顾九因着肚子太大这一段时间都躺在床榻上,就是等着十月二十二。

    看着顾九冷汗淋漓而下,小手揪着锦被的样子寡月心里一阵刺痛,当即惨白着脸从床榻上下来,出门唤了小厮去唤诸葛荨来。

    等回到床榻前,寡月紧紧地握着顾九的手,柔声轻问道:“九儿,你是不舒服还是觉得要生了?”

    “不舒服……好不舒服……”顾九努力的睁开眼看他,“好痛……像有一张手攉住我的肚子……痛……得我喘息不得……”

    寡月见她说话都这么吃力,摇摇头道:“九儿你别说话了,诸葛荨就要来了,他马上就要来了。”

    顾九咬着唇不说话了,一张脸惨白无比,冷汗一个劲儿的往外冒。

    苏娘闻讯赶来,在正堂房里烧了香,求着上苍和各路神灵的保佑。

    没过多久就听人传:“诸葛院正到了!”

    诸葛荨带了郁离子和两个医女来,那两个医女很熟稔的将自己携带的东西一一摆开,又吩咐苏娘去准备热水。

    苏娘脑中一嗡,意识到院正是要夫人今夜就产子吗?

    诸葛荨走到榻前给顾九把了脉,很是慎重的同满脸担忧的寡月道:“夫人今日里吃的东西可能不好,不过你也别担心,既然他们要动,要出来,便今日出来吧。”

    诸葛荨说道已开始摸针。

    当诸葛荨将针摆出来,两个医女已走过来,给顾九揉按,让顾九放松。

    诸葛荨凝视一眼阴寡月:“相爷,不坐回避吗?”

    这时候其中一个医女也道:“产房血气太重,还请相爷回避。”

    阴寡月眉头一皱,道:“我妻子生子,我作为丈夫还怕这些儿是不是太狭隘了?我留下陪她。”他不动一直握着顾九的手。

    那医女语咽,红了脸不再说什么,心道这相爷夫人真是个好命的,她们怎地没有这样的福气。

    诸葛荨凝着寡月道:“我会力保她无事,你只要让她保持清醒不要昏迷就好……”

    寡月很慎重的点头:“我会一直同她说话的。”

    寡月说道低头望着眼睛半开半合,面色惨白的顾九。

    诸葛荨瞧了一眼那两个医女,问道:“揉按好了没有?”

    医女点头道:“夫人还是有些紧张,不过比先前好了。”

    这时候苏娘走了进来,什么热水剪刀,什么汤药全都准备好了,再要什么只管开口了。

    苏娘紧张的在帘子外头踱步,就同自个儿亲闺女生孩子似的。

    诸葛荨要那两位医女其中一个去打理苏娘那头的东西。

    他取出一根银针,又望着寡月道:“《针灸大成》里载昆仑‘妊妇刺之落胎。’前头我接手的三个妇人有一个也是双生,我给她针了昆仑之后胎儿是应声而下,只是那农妇二女都瘦小,农妇肥硕,只是相爷夫人的身体,诸葛只是担心这一点。”

    寡月边听边点头,他额头已冒出汗水来,“先生,我夫妇及孩子都信任先生,先生……您施针吧……”

    诸葛荨缓缓点头,“我刺此穴,若无意外,可保她无痛分娩,你,不必太过担心了……”

    诸葛荨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即使额头已渗出汗水,他持针的手却未曾发抖。

    那医女已退下了顾九的罗袜,露出她雪白的足。

    昆仑在在外踝后方,外踝尖与跟腱之间的凹陷处。诸葛荨很快就找到了穴位,一番揉按。

    那两个医女的手在顾九肚子上抚摸着,顾九没被女人这么摸着,心里很不习惯,但是没有办法,她现在是危急时刻这些儿都得忍受了去。

    寡月凝着诸葛荨的手,一滴一滴的冷汗就直直的往下落。

    一个医女望着诸葛荨道:“院正大人,您,您施针吧……”

    诸葛荨得令,银针一落,那脚上的痛就同被蚂蚁咬了一下,接着却是腹内强烈的不适,羊水也顿然破了……那反应排山倒还的席卷而来,孩子今夜是要出来了……

    ·

    子时初刻的时候传来第一声婴孩的啼哭,是个男孩,剪断脐带,医女给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儿胡乱的包了一番。

    而第二个孩子似乎不那么听话呆到子时末了才出来,第二个男孩不哭不闹,可把诸葛荨吓坏了,提起来就甩了两巴掌在小屁股上,末了,竟是传来一声洪亮的啼哭声。

    “声音好听,音容俱佳,不错不错!”诸葛荨大笑道。

    苏娘简直乐开了花,两个小少爷,只是这大的小的长一个样儿,真是担心以后把人给弄混淆了。

    稀里糊涂的寡月手里被塞来一个大的,他第一次抱孩子,心里满是惴惴不安,他将孩子抱给顾九瞧,顾九只瞧了一眼,瞅着那孩子皱皱巴巴的小脸,心里委屈,她怎么生出这么丑的小猴儿来?末了却是虚弱的笑了……

    寡月不知顾九在想什么,只觉得孩子抱在手中同个玩意似的,那心情他无法描述。

    寡月道:“九儿,休息吧。”

    顾九着实是累了,医女给她擦干净身子,诸葛荨到正堂里回避去了,苏娘取了干净的锦被床单来,一换好她就眯眼睡了。

    苏娘又打来了新的热水,医女们将两个孩子清洗好,重新包好后才离开。

    苏娘早前就有一手准备将襁褓上命人绣了字的,大的那个绣了个大字,小的那个没有绣字,就是怕是两个都是少爷,弄混淆了咳不得了,于是早有准备。

    寡月瞅着床榻上憨态可掬的两个毛孩儿,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刚出生的婴孩纯净的纤尘不染,他凝着看了许久,只觉得心里都是欣喜都是柔情蜜意……

    他阴寡月有后了!

    谁有他本事大?一生就生两个一模一样的崽子,嗯哼?

    他瞅着瞧了很久,一时间倒是他成了半大的孩子,对新事物充满了无限的好奇……

    孩子有了,孩子的名字却犯愁了,他着实是没有想好的……

    “不若大的唤毋忘,小的唤衣阑?”寡月瞅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喃喃自语道。

    阴寡月似是一瞬眼花,瞧见那两孩子咧嘴一笑,他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是瞧错了。

    毋忘衣阑。

    永不忘南衣,夜阑……

    他们是带着伯伯们的期望来世的,他们将带着他们的期望幸福的活着……

    “很好的名字……”里头传来一声女子的幽叹,寡月唬了一跳,呆呆的望过去,只见虚弱的顾九对他浅淡一笑。

    “阴毋忘,阴衣阑,我,很喜欢……”顾九继而说道,偏过头,沉沉地睡去。

    总算功德圆满,以后她只愿守着孩子和丈夫好好过日子。

    她好想抱抱孩子的,可是她没有力气,她想睡觉,她累了,她真心感激诸葛荨,是他让他们母子平安的,改日里好些儿了,亲自上诸葛府拜访他。

    “老爷,诸葛先生说要将小少爷们抱过去给他检查检查。”苏娘从玉帘外头走过来同寡月说道。

    寡月微微颔首他抱着大的,苏娘抱着小的出去了。

    诸葛荨对那两个小崽子“上下其手”,好生检查了一番才道:“没足月,身子骨弱了些儿,以后要好生将养。”

    寡月陡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那,他们的心肺……?”

    诸葛荨知道寡月想问什么,因着丞相身体底子差,先天心肺功能不足,所以担心他的孩子有遗传。

    诸葛荨沉默了许久才道:“现在还不清楚,要等小公子们长大才知道……”

    见寡月神色凝重,似有所思,诸葛荨叹了口气,低头凝着两个襁褓中的婴孩笑道:“两个小公子长得一模一样,以后可得小心着了……”

    说百姓不同于帝王家,双生子生在百姓家里没什么,生在帝王家中是不祥,是得处死其中一个的……

    寡月压根不想这些儿,他只知道都是他的孩子,都是顾九与他的心头肉,他便是用心呵护着,一模一样又如何,这两个孩子弥补的是他和南衣的遗憾,他们带着很多人的期望而来,这两个孩子是他们的祥瑞……

    “相爷不必担心,这一个月下官两天来一次,他们不会有事的。”诸葛荨安慰道,“即便我不来,那些御医苑的御医也是每天都会来的。”

    寡月缓缓点头,他还不会抱孩子,接过孩子的手有些颤颤的,诸葛荨教导了一番,又笑道:“相爷要给小少爷们请奶娘两个孩子夫人喂得话有些吃力,所以还是找个奶娘来替换替换,若是相爷不好选,我命女官去选那些二十岁左右的妇人。”

    寡月这才想到两个孩子吃奶是件大事,一个顾九还好应付可是两个如何应付?

    只是要找奶娘这事情还得同顾九商量啊,这选奶娘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若是奶娘的话,是否也要是刚生了孩子的妇人?”寡月问道。

    诸葛荨点点头道:“是的,一般就是月子坐完了的妇人。”

    “她们的孩子不也要喂养吗?怎么……”寡月不禁问道。

    诸葛荨笑道,“有些穷人家的妇人都是抢着做奶娘,她们不养自己的孩子,就是留着奶水来养高门的少爷。”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寡月低垂着眉说道,“比如羊奶什么的……”

    诸葛荨摸着下巴道:“下官便知道相爷会这么说,等会儿下官命人给相爷带好东西来。不过,小公子们头几个月是非要母亲的奶水喂养的,这样将来身体才得好,只是退而求其次的话可以考虑别的。”

    诸葛荨一回府就命小厮牵着两头羊过来,那小厮将羊交给卫箕,又笑着解释道:“这是我家老爷命人在班尔拉草原弄来专门产羊奶的羊。每日清晨挤奶,挤了热乎乎的可以直接喝,每隔几天我家老爷会来检查这两只羊的身子,这是养羊的方法。”

    小厮将一本册子递给卫箕,又奉上一个罐子,“这是来的路上挤的新鲜奶,这会儿夫人歇息着,您们就将这个给小少爷先压压,不会有事的。”

    卫箕将那两头羊像神一般的供着,然后带着那小厮给的羊奶往夫人房里去,夫人要坐月子了,坐月子期间可劳动不得,就同民间说的,坐月子的时候马虎不得,否则是会落下病根子的。

    可等卫箕端着羊奶去的时候却瞧见他家夫人已经醒了,卫箕将手中的羊奶交给苏娘,苏娘接了过来,只道:“夫人将将给大少爷喂了奶,现在在给小少爷喂奶。这先放我这里,你却忙吧。”

    寡月瞅着顾九给他两儿喂奶,觉得新鲜,又觉得心里烦闷,那小子吃的津津有味,一副蒙昧无知看着无害的样子,却让他醋意大增,心底想九儿喂了大的,还要喂小的,这一天到晚更不会注意到他了,而他便只有在一旁干坐着的份儿。

    两个孩子啊,的确挺难养的,饿了一起哭,甚至撒尿都要赶到一块去,这三日弄得他是手忙脚乱,就没见睡好过……

    他愈发心疼他的九儿了,这孩子长大,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将将要倒下,“哇”的一声啼哭又传来,他机械的去床头摸羊奶瓷筒子。

    “别哭别哭,爹还没睡,没睡……别把你娘亲吵醒了……”他眯着眼将羊奶瓷筒子往小崽子嘴里塞,又怕把崽子呛着了,撑着身子起来,小心翼翼地喂。

    崽子没有哭了,他瞧了下襁褓,没有绣着“大”字,他眉头一皱,怎么又是小的?

    小衣阑他吃了几道了?

    正把小的唬弄好,那头大的又哭起来了,寡月将小衣阑放下,要去抱毋忘,还没给放到床榻上,怀中的这个又大声哭嚎起来……

    寡月心里委屈,这是随了谁啊?他和顾九都不像是爱哭的,这两崽子怎地就这么爱哭?

    这声音叫唤的苏娘心苞子都是疼的,挑了帘子进来,道:“老爷,许是少爷要小解,苏娘来吧。”

    三日后阴寡月顶着黑眼圈去早朝。

    “阴大人怎么瘦成这样了?”正中门前有官员不知是上前来关心,还是来调侃。

    “是啊,相爷眼底都是黑的,这是熬夜了吧?”

    这时候从后头又走来一群的臣子。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相爷喜得贵子,恭喜相爷。”一个官员笑道。

    “哦,不好意思,下官们不知,那恭喜相爷了。”官员赔礼笑道。

    “恭喜相爷,听说还是两个小少爷,世人没几个有这样的福气啊!”

    “恭喜恭喜。”

    “……”

    走过正中门,那些官员的声音才小了些儿。

    这大半月的事情,寡月也听说了。

    旁人都说圣上如今同兵部尚书的儿子段逢春走得很近,他听说了,并没有多在意,段逢春这个人他是知道的,也算了解,一个很有才情的人,也是一个行得比较稳当的官员,少年至高位不易,段逢春年岁不大能有此成就,也是不易了。

    圣上同段逢春走得近,他微有吃惊之色,却也不太在意,圣上需要多接触一些人,段逢春以往不归于朝中任何一党派,倒是能让他微放心。

    这日早朝过后,臣子们都在商议一件事情,便是皇后人选的问题。

    许多臣子都赞同将,萧时嫡亲弟弟萧晗的嫡长女萧桃内定为皇后人选。

    对此寡月也大致赞同,没有其他异议,他问过圣上的意思,卿沂只说了一句:“一切凭先生做主。”

    寡月一时语咽,说不上来心里的感受,只是打拱作揖道:“那便就这样吧。”说完他转身离去。

    如此过了一个月,顾九也好生将养了一个月,这期间顾九执意不请奶娘,朱红脱了空,来帮她奶过孩子……

    顾九心里过意不去,朱红放着自己的孩子不奶,来帮她奶孩子,朱红只是笑说她奶水多,顾九哪里知晓,朱红心里将她的两个孩子当成自己的……

    天气愈发冷了,顾九给孩子们做了帽子,都绣上了各自的名字。

    毋忘是大的,个头也长的大些儿,只是衣阑身子不及毋忘,老爱饿,虽吃的多,长的却缓慢。

    顾九对此颇有些儿担心,诸葛荨也来瞧过,只说没事,可能只是长的慢了点。还半开玩笑说:“这不,好认了吗?”

    确实是好认了,虽说脸是一样的,可小的毕竟是小的,没有大的生养的好,以后不知会不会输了个头儿。

    很快便入了腊月,相府里又忙活起来。

    寡月也意识到了,才过了几个月,他已将自己完全定格在了父亲的位置上,将来他要担心孩子们的成长,担心孩子们的学业,就像他如今担忧圣上一样……

    圣上……

    他想到圣上卿沂,心中又不禁升起一丝异样情愫来。

    这几月不时听大臣们说圣上更好学了,或者圣上昨夜又在宣业门接见了哪一个臣子,又何哪个臣子长谈了一夜……

    圣上已过了十四岁生辰,十五岁的年纪,是一个少年十分重要的一年,这一年他们会生出很多想法,甚至颠覆他们以前小世界的想法……

    卿沂广交贤士,卿沂迫切的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卿沂他向往着**自主,终于有一天,卿沂也不再是那个唯唯若若的卿沂了……

    也许,他该给卿沂自由的,他即将满二十岁,明明不是老态龙钟的年纪,心却已经老了,他的安危意识太强烈了,以至于他都不敢轻易的将这纷乱的朝堂交付到卿沂手中。

    他是不是忧心的太多了?绵延的雨从长廊的乌瓦处滴落下来,腊月了,这样的天气他经历了十九年,如今第二十个年头了,二十年他困苦过,努力过,付出过,也收获过……

    时至今日,他终于领悟到那一句:繁华谢后,不过一场山河永寂。

    远远的,他察觉到有灼灼的目光穿过雨帘落在他的身上,他抬眼盈盈一望,就对上那一双温润清明的眸子。

    那女子一身鹅黄裙裾,朝他淡淡开口:“吃饭了。”

    他隔得远,听不到她轻声的低喃,却读出了她的唇形。

    他缓缓点头,一提衣袍朝着顾九那处而去。

    从雨帘中穿过,他同一个孩子似的在见到顾九的时候猛地将她抱起,转了一个圈儿。

    “九儿,每当看到你,我就在想,即便失去了所有,有你,有毋忘、衣阑,我就是幸福的……”

    他将头深埋在顾九的脖颈,痴痴的笑,什么风雨,什么酸楚都在一瞬灰飞烟灭……

    只要还有他们在身边,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又怎么了?”顾九给他整理头发,笑着说道,“快去吃饭吧,孩子们都睡了,你也歇歇儿……”

    寡月牵着顾九的手往里头走,“我想过了就要办白日宴了,等到年初一办了吧,刚好都满了百日。”

    “倒是你省事,两个崽子的一起办了。”顾九笑着打他手臂。

    寡月凝着顾九笑,也只是痴痴地笑。

    “你知道外头都怎么说吗?”他笑着问顾九。

    顾九被他这没来由的一问,有些摸不清状况。

    “说什么?”她问道。

    “他们说我命好一生就生两个啊,还是两个少爷!”寡月大笑道。

    顾九白了他一计,寡月反应过来搂着顾九道:“当然九儿才是大功臣。”

    “去你的大功臣,今儿个你守夜,我就愿做这功臣。”顾九想敲他。

    “好的好的,我守夜,我守着那两崽子不敢欺负你的。”寡月诱哄道。

    “切!他们最跟你顽!见着你就闹你!”顾九朝他做了个鬼脸。

    ------题外话------

    我一时间想不起来历史上的一个关于昆仑穴的案例具体是怎样的了,那个太子还有神医的名字我忘记了,以后想起来再贴。

    我还是提醒大家一下哈,今天26了,什么票票之类的可以投了,不然要过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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