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儿好生气,觉得自己好悲哀,这样拼死拼活的,竟捞了个失恋的下场?

    来陌渐斋的路上,这般替齐暄愤愤不平,差点将乐儿小小的身体气出病来,谁想,等到的结果竟是男神被人撬走。

    虽然……齐暄还没有将乐儿当做此生挚爱,但齐暄是她的彩虹,是她的清风,是她枯燥的日子里,如痴如醉的一抹慰藉。

    可是现在,彩虹没了,清风也散了,连发点花痴的乐趣也破灭了,乐儿可怜兮兮想着,精神的萎靡令她看起来更加恹恹倦怠。

    齐暄打开锦盒,入目的圣蚕奄奄一息,趴在一隅憔悴无力,何曾见过这个模样的圣蚕?他想起三日前放置桑叶时,圣蚕正在对着那畔的月牙形龙凤玉饰摇曳,动作轻盈有律且有节奏,像是婆娑起舞。

    那时他还未曾被圈禁起来,如往常那样将洗净晾干的桑叶放进去,圣蚕发现桑叶时,立即停止舞动朝他爬来,当时它昂首挺胸上半段身躯竖起,胸前的三对小足挥舞,看起来兴高采烈,很是开心的样子。

    圣蚕高兴的时候,金色尾巴是微微翘起的,尾角贴附在尾部,尾足略略向外张开些许,看起来像一柄小巧精致的金箔扇子打开一样,很是漂亮,没有孔雀开屏的绚丽张扬,只有让人不易发现的惊鸿艳影,彷如雨后天晴时,偶一抬眼,望见的那抹天虹,令人眼睛为之一亮。

    可今日它的模样颓废,若不是微微颤动的金色身躯让他知道它还活着,真的会以为只是一个黄金打造的圣蚕金身而已。

    齐暄双眉紧锁,双目肃然如若寒星,冷峻如冰,“圣蚕为何变成这样?”

    太子殿下素来凉薄,此刻冷意更甚,令刘莽心头一紧,不敢懈怠半分。

    哪怕太子现在的储君之位不够稳当,但那种浑然天成的威仪无法令人小觑,太子齐暄不像仁景帝那般喜怒好恶如此明晰,而是令人窥探不出,根本琢磨不透的深沉寡言的帝才之相。

    在圣蚕未曾选出太子时,无人知晓偏僻冷宫中竟然有一位卧薪尝胆、明经擢秀的皇子,一个被所有人忽视,十三岁还未启蒙,却才兼文雅、学富五车,胜过国子监修习多年的皇子。

    面对这样的太子齐暄,刘莽这个混迹宫廷多年的人精岂会开罪?他注意到太子绯色双唇勾起的弧度,这样的浅笑,在旁人眼中定然觉得俊美绝伦,但擅长察言观色的刘莽知道,这抹如若鸿羽飘落的笑意意味着什么?

    他可不想落得前任光禄大夫一样的下场,刘莽敲打一番,遂也不敢迟疑,赶忙躬身应道:“圣蚕娘娘三日未曾进食,皇上也是担心不已,甚至还杖责了五皇子,奈何奴才们将《圣蚕录》翻个数遍,也未曾发现里面有记载过圣蚕娘娘如今的状态,而先前,圣蚕娘娘在殿下手上一直是神采奕奕,所以皇上这才让奴才来请殿下想想办法。”

    刘莽心里头清楚,如果圣蚕娘娘在太子手中当真恢复以往朝气,那么齐暄必将是天命所归的未来帝君,珍贵妃纵是有那通天的本领,也难以撼动圣蚕选出的太子人选,仁景帝哪怕再糊涂也不能忤逆大夏国的皇室宗律。

    是以,他心里警觉更附一层,倘若圣蚕能够恢复,那么他定要站在太子这边,从龙之功唾手可得,怎好叫它偷溜了去?

    “三日……三日未曾食用桑叶?”齐暄眸光微动,落在全无气力的圣蚕身上,心中不舍与疼惜升腾,没有圣蚕哪有今日的他?自己被圈禁三日,它就饿了三日,与自己蒙冤圈禁有关系吗?

    齐暄走进里间,将锦盒放置在桌案上,“你从来不会随便躺下的,总是躺在那头的桑叶上,你病得连床榻都没法爬上去了吗?”他轻声呢喃,明知圣蚕不可能回答他,可还如同往日一样与它说话。

    齐暄抬起白皙手指,想要将圣蚕扶至桑叶那边,却又凝固了动作,只因触摸圣蚕是不敬,那次忘乎所以地轻抚圣蚕脑袋,已让他觉得亵渎了它。

    思及此,他挑选了一片看起来最为嫩绿的桑叶,像是被褥一样覆盖在圣蚕身上。

    乐儿原本是阖着眼睛的,不想去看齐暄的脸,因为心里委屈,才不要看他那张罂粟一样令人上瘾,只消一眼就不愿移开的俊脸,那是迷惑乐儿的罪魁祸首,所以乐儿暗自叮嘱自己一定要顶住,再想看也不能去看。

    以前齐暄的眼睛眨一下,乐儿就死去;齐暄的眼睛再眨一次,乐儿定然就活过来;乐儿再也不想为齐暄死去活来了!

    乐儿气呼呼地想着,可是……齐暄在给她盖被子,好轻、好温柔哟,乐儿有些小小激动,转而一想,怎么那么不争气,乐儿要做个有骨气的蚕宝宝,这个男人有一个很黄很暴力的父皇,现在他这里也有一股女人的气味,所以这个男人一定已经污了,乐儿才不要这个脏汉子,才不要理他。

    对了,脏脏的手碰过的桑叶也是脏的,乐儿想到这里,缓缓地蠕动身体,将身上的桑叶蹬去,而后再次蜷缩起来,一动不动。

    齐暄的双眸望见圣蚕动作,闪过一丝欣喜,她在动,是不是看见自己就无碍了?圣蚕真的如此灵性,只识他一人?齐暄心内升起一抹温煦,期盼圣蚕能够开始进食,谁知它只是蠕动几下,将身上那片叶子蹭去,而后又虚软孱弱地面朝盒壁,再无一丝动作。

    齐暄随之沮丧下来,“你……不喜欢这些桑叶?”他探手将盒子里面的桑叶一片片取出,这些桑叶圣蚕当然不喜欢,都是长在枝头外侧的叶子,不是太老就是太嫩,圣蚕喜欢发芽后十天至半个月的桑叶,那样的叶片才能让它开怀。

    思及此,齐暄小心地抱起锦盒,走至屋外,目光扫过陌渐斋外围的众多侍卫,因为还在圈禁,他不能踏出这里一步,于是他将目光瞥向外头候着的刘莽。

    刘莽是在等待圣蚕的进一步消息,只有那样,他才能回御书房向仁景帝禀报。

    他见太子让他过去,赶忙恭谨上前,静候吩咐。

    齐暄目光微敛,不可逾越的轩昂气宇尽显:“往日圣蚕的桑叶均是孤精心挑选,亲手采摘,从不假手旁人。”

    刘莽这才明了,他转身走向负责大宗正院的宗令,言语一番后,返回太子身前,躬身行礼:“皇上吩咐奴才,说圣蚕娘娘有恙,一切以圣蚕娘娘为重,皇上指望圣蚕娘娘蚕体康复,殿下自是可以亲自去桑园采摘圣蚕娘娘所需的桑叶。”

    齐暄微微点头,知晓刘莽已经打好招呼,于是抬脚走出陌渐斋,一路前往桑园。

    桑园距离齐暄所圈禁的陌渐斋甚远,这样来回一趟,少说也要一个时辰,但他还在负罪,不能策马也没有步辇代步,只能由御林军前后跟随着徒步前往。

    乐儿在盒子里面,感觉得到齐暄的小心翼翼,感觉得到他在尽量保持平稳,哪怕他微微喘气,都没有将锦盒交给旁人。

    齐暄手捧锦盒的动作保持许久,虽说锦盒只有一尺多宽,然上面所嵌宝物甚多,分量还是不轻,直到桑园到了,他也没揉搓酸麻的双臂,只是将乐儿放置在桑园中心处的采桑亭,而后转身寻找日前做过记号的桑树枝头。

    乐儿透过棂条细格望着他颀长挺秀的身影,在夕阳下寻找桑叶,心里泛起了涟漪阵阵。

    会不会太过武断了,有时候女人的智商会变成负数,会不会是自己太过敏感?

    乐儿有些矛盾了,自己没法质问齐暄,起码观察得到吧,齐暄有没有女人,回到陌渐斋应该就会看得出来。

    刚才自己嗅到了异味就给齐暄定罪,万一齐暄还是纯洁无暇的男神,那不是吃饱着撑着白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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