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电话那头‘嘟-嘟-嘟——’的忙音,元智微微一哂,摇摇头,也切断了电话。

    身后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脸上漠然的表情在下一瞬如分花拂柳般端起了温柔的笑意。

    转身看过去,声音温和清朗,“怎么醒了?饿不饿?让酒店送餐?”

    房里走出一名十五六的年轻女孩儿,穿着漂亮的粉色连衣裙,短发,瓜子脸,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挺,皮肤是病态的苍白,嘴唇没有血色,发质干枯没有色泽,五官不算精致。

    这是个长相很普通的女孩子,非常瘦弱,人家说骨瘦如柴,放在她身上就很形象。

    她原名叫李芳芳,现在叫李婉,元智喜欢喊她阿婉。

    “我不饿。”李婉慢吞吞的走出来,一点点靠近,在三米外停了下来,嗫嚅着问,“你什么时候能治好我啊?”

    她已经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只妖怪,也知道自己前世是他妻子。但她什么都不记得,也没办法分辨真假,如果不是他保证可以让自己恢复健康,并给她钱花,她根本不想留在他身边。

    李婉很不喜欢这个男妖,长得不好看,年纪又那么老(三十多岁),还总是摸自己亲自己,李婉觉得恶心,又特别害怕,但她从小就有先心病,身体一直不好,父母都是普通上班族,没什么钱,下面还有弟弟,自己在家地位尴尬不受宠,一直做着保守治疗。虽然那时她还很小,不到六岁,但已经明白爸妈是让她捱日子等死,过一天是一天,什么时候心脏停止跳动,那也就是命数到了。

    没有人喜欢等死,李婉也不愿意,她羡慕外面的缤纷世界,羡慕那些能跑能跳,有父母宠爱的人。当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会死的悄无声息的时候,元智出现在了她面前。

    不可否认,刚开始被带离那个冷漠的家时,她是很高兴的。元智对她很好,给她买漂亮的衣服,漂亮的鞋子,吃好吃的食物,住又大又雅致的房子,就像突然进入了天堂,幸福极了。

    但慢慢的,当物质生物得到了极大满足后,李婉不再满足于现状。她讨厌总是吃不完的药,讨厌走两步就气喘吁吁的身体,也不喜欢元智的管东管西,不让上网,不让看电视,不让逛街看电影,甚至不让她穿喜欢的衣服(非主流奇装异服),这样的日子开始时对于缺爱的人来说是享受,但时间久了,就厌烦了。

    再后来,她知道了他是一只妖怪,货真价实的妖怪,李婉曾不止一次的想到过逃跑,她觉得恐怖极了,即使他说自己前世是他的妻子,也无法安抚她胆怯的心理。直到他说,可以治好她的身体,甚至有可能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健康……诱*惑实在太大,李婉终于决定妥协,如果…如果他真的说到做到,那就跟他一辈子也没关系,即使他是只妖怪。

    元智温声说,“放心,不会等太久。”他上前两步,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伸手摸摸她的头,“喝水吗?”

    “我想喝酸奶。”强忍着没有躲开,李婉干巴巴的提要求。

    元智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却还是笑着说好。

    阿婉,总是同一个阿婉。即使什么都不记得,长相变了,声音变了,性格变了,但灵魂不会变,就像沈南周的陈诺一样,总有一天,阿婉会重新爱上自己。

    ……

    沈南周气得差点摔了手机,在场除了陈诺,其他非人类都利用高超的听力听到了刚才元智话里的内容,所以每个人脸色都很难看。

    阿蛮刚想气得拍桌子,方宁嗳一声,提醒,“唯一和若一在房间睡觉呢。”

    桌子不能拍,阿蛮有点郁闷,气恼的说,“元智是不是疯了,他脑子有病啊!真当咱们好欺负是不是!麻蛋,以前怎么没看出他是这种人啊!太不是东西了!”

    “他应该是有恃无恐,”方宁还算冷静,分析道,“咱们能想到因果天道,他当然也能想到,仗着自己福报深厚,才敢这么嚣张。”

    陈诺举手呃一声,“元智到底说什么了?”能把她老公气得失态怒吼,可见绝壁没说什么好话。

    只是她问完,却没人解答,阿蛮几个还跟商量好了似的纷纷躲开了她的视线。

    陈诺:“……”这心虚的表现太明显啦,她又不瞎不聋不蠢_||

    挨个看过去,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依然站在窗边背对着大家好似生闷气的丈夫身上。

    “老公?”

    沈南周深吸口气,情绪已经冷静下来,回身,有些无奈的看向妻子。

    事已至此,隐瞒没有必要,也瞒不住。沈先生选择向妻子坦白,他把元智电话里的话大概重复了一遍,措辞稍微给予了修饰,但即使如此,依然不是什么好话。

    陈诺听完倒是没有生气,她每遇到大事的时候,总是会超乎寻常的冷静,就像开了外挂一样,连智商都有加成。

    “他要我的心头血…是心脏上的血液吗?有什么用?可以让阿婉长生?”

    方宁说,“据我所知,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法术可以用心头血来长生不老的。”即使陈诺曾经吃了长生不老药,但药效是挥发于四肢百骸,并不是独独存于心脏。看向丈夫,蓝玉耸肩,“我见识少,没听说过。”

    艾瑞克也摇头,表示闻所未闻,不过用心头血做邪术害人的法子倒是听过不少。

    阿蛮附和丈夫,冷哼一声,“他也真敢开口,心头血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随便给人!”

    元智是当他们傻啊还是傻啊!

    陈诺有点想不通,她提出自己的疑惑,“一个明知道咱们不会同意的条件,为什么他还要说出来?如果是我,更愿意徐徐图之,可以一步一步来,先拿到妖丹再说。”

    “所以他脑子有病啊!”阿蛮翻个白眼,“反正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把话说得再危言耸听,再天花乱坠,心头血绝对不能给,给了我敢保证肯定没好事!”

    沈南周看完了孩子从卧室出来,接上阿蛮的话,“我觉得元智情况有点不对。”他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之前被激起的怒火在看过儿子女儿后渐渐平息,理智回归,大脑也就正常运转起来。

    “有哪不对?”蓝玉问。

    “他好像在故意激怒我,”沈南周坐回妻子身边,皱眉说,“元智不是蠢人,就像诺诺说的,明知道这个要求咱们不会答应,他为什么还要提出来?如果是我,卑鄙一些,可以先把咱们稳住,碰面,之后再出其不意,总比现在这样打草惊蛇强得多。”

    太蠢了,也太直接了。

    阿蛮有点糊涂了,“你什么意思啊?总不能说元智是被人胁迫吧?”

    “那倒不会,”沈南周其实也有点想不出个所以然,他好像摸到了边,但又一晃而过不得其所。

    蓝玉从沙发上站起来,“不管怎么说,元智来者不善总是事实,拿孩子威胁咱们也是事实,既然已经撕破脸,再想他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已经没有意义,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把这个麻烦解决掉。”他话音刚刚落下,人已经到了卧室门边,伸手一推,门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啊——”声,蓝玉探进去半个身体,“可以啊唯一,学会偷听了。”

    做坏事被抓包,沈唯一有点不好意思,讨好的笑笑,“我其实什么都没听到啦。”这真不是假话,他老爹出房间,他就醒了,最近大人们总是避着他和妹妹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刚才父亲开门的一瞬间,外面客厅的声音飘了进来,等父亲把卧房门关上,本着求真原则,他就用巫术裹住自己的身体,不发出丁点的响动,想要听听长辈们到底在议论什么,哪想到刚在门边站定就被发现了,运气实在不佳。

    陈诺对儿子的小伎俩好气又好笑,又听到卧房里传来女儿软糯的声音,“妈妈——”

    蓝玉睨了干儿子一眼,虚点了两下,之后笑眯眯的进了卧室,“嗨,小公主,睡得好吗?”

    沈唯一嘟嘟嘴,觉得自己被忽视了。还没来得及发表下抗议顺便打算胡搅蛮缠下,就听到妈妈在外面说,“唯一,出来。”

    情况好像有点不妙,沈包子有点心虚,很担心会被亲妈罚抄书……但他还是皱着小脸儿不情不愿的出去了,刚踏出卧室,就被抱个满怀,“宝贝,想我吗?”

    看清抱着自己的是干妈,沈包子黑色的眼珠快速转了两下,自觉搂上阿蛮的脖子,脆生生应了声,“想!”

    陈诺无语,和丈夫抱怨,“原来越滑头了。”

    沈南周握握她的手,替儿子求情,“他还小呢,慢慢教就是了。”

    这边阿蛮抱着沈唯一腻歪,她老公艾瑞克已经等不及去了卧室和小公主打招呼,方宁站起来,“我去给他们热牛奶。诺诺,你打电话叫餐吧,时间不早了。”

    陈诺嗯嗯点头,拿起旁边矮柜上的固定电话叫餐,沈南周不放心闺女,没忍住,也去了卧室。几分钟前还显得凝滞压抑的氛围,这时就像破了冰一样,变得热闹起来,显得生气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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