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梅园,公司的全部经理已经坐在一起嘻哈地嗑着瓜子聊着天了,大家一看到紫微星来了,都热情地招呼起来!

    此时的崔恩宾正捧着一碗鸡丝面狼吞虎咽,他可能先饿了。紫微星故意坐到他身边,问道:“崔总吃什么呢?黄了吧唧,跟鸡屎似的。”正吞面的崔恩宾一听这话差点没噎死,大家更是被逗笑!紫微星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老总吃,饿着的时候才聪明,吃多了容易犯傻。”

    “你再给我说一遍?”崔恩宾瞪眼道。

    紫微星挠挠后脑勺,最后做了个鬼脸,说道:“即兴发挥的,再演就演不像了!”

    又是一阵笑声,在大家伙的笑声中,紫微星抓起筷子也开始豪吃起来,桌子上有什么她就吞什么,两大盘子海鲜收拾干净后,间歇性地喝了几口水,她又开始了炒菜和点心,不肯罢休……

    崔恩宾赶忙拦住了她:“哎哎!干嘛呢?有嘴教导别人,自己吃个没完?”

    紫微星用沾满油渍的手拍拍他的西装:“我跟你不一样,工资花的七七八八,根本不够用,咱们饭店的工作餐每天都是稀粥和咸菜,根本吃不饱。”

    前堂经理一旁道:“不够花,让父母支援点呀!”

    紫微星冷笑一声:“让他俩支援?哎呦,你们都不知道我们家穷的,就拿过年来说吧,别人家家家户户杀猪宰羊,吃好的都吃到正月十五,我们家大年初二啥都给撤下去了!”

    紫微星这一番描述惹得大家捧腹大笑,一旁的焦和涛也忍不住笑笑。

    顾经理道:“谁信?家里穷还念那么多贵族学校?”

    紫微星辩解道:“念啥了?就进去瞅一眼,饭都吃不饱,哪有闲钱念书啊?说真的,我特别感激我妈我爸没把我扔了,你看看现在街头那些流浪儿,父母都不知道死哪去了?这样的父母,老天不会再给他们下辈子做人的机会。”

    客房经理道:“话题扯远了。可能有的父母不是故意抛弃子女,可能有病死了呢!”

    紫微星嚼着东西道:“反正我最向往的就是和平,如果能换得全天下的孩子幸福平安,让我死一万次都值得。”

    大家伙感叹了一下,焦和涛用友好的目光再次瞄了瞄紫微星,紫微星在热烈的气氛中也回看了他一眼,大家继续叙谈。

    这时,丁拾贝拍拍崔恩宾,对他说道:“哎,知道这个饭馆的老板娘是谁不?莲娜!”

    “不认识。”崔恩宾吃了一口菜,淡淡回答道。

    丁拾贝坏笑一下,问道:“真的不认识?你不是曾经和她也有一段吗?”

    紫微星正吃着东西,来了兴趣,问道:“谁呀?崔总和谁有一段啊?”

    崔恩宾一个抬头,回答道:“一个旧识,我没看上她,长得太丑……”紫微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崔恩宾继续说道,“比你还丑。”

    大伙轰然大笑!

    紫微星反应了一下,接道:“啊,那就是中上等呗?”

    大伙更笑了,纷纷佩服起紫微星的无敌口才。

    崔恩宾无可奈何地拍拍紫微星的肩膀,摇摇头,只得说道:“好吧,你是上等。”

    过敏笑道:“哎呀,有紫微星就是开心啊!所有都到齐了吧,一醉方休,今夜不醉不归啊!”

    在接下来的吃饭、喝酒、笑声中,紫微星望了望离自己坐的很远的焦和涛。焦和涛是公司的一个股东,很少去公司,没想到他今天也来了!自从来到公司,即便是总跟自己过不去的丁拾贝与崔恩宾,紫微星也不曾冷落过。但对于焦和涛,紫微星却总是刻意回避,不敢靠前。焦和涛是第二个长着与太阳星同样一张脸的人,自己与卜海文还有几天的交往,可对于他,还没怎么认识,还没说过几句话,他的一切相关还不清楚呢,自己却要走了,想想也真是悲哀。焦和涛这个人,也是寡淡的性格,他不爱说话。他一来公司就待在陈总的书房,即便是来了一整天也看不着人,自己离开了孔雀饭店,那日后大家更是形同陌路了。想到这,紫微星眼睛里有一对光泽在闪动,湿润了……

    这时,过敏拍拍紫微星的肩膀道:“咱们公司真是人才辈出,紫微星会说话,会互动,能融合别人,比我厉害。好好干,陈总看好你!”

    接着,整顿饭下来,过敏作为副总一直在夸奖紫微星,可心不在焉的紫微星什么也听不进去。面临“走还是留”的选择,她思来想去,时而想到陈吻那些劝告,时而下定决心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最后,她决定试探一下陈总,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待在“孔雀”发展………

    大清早,紫微星来到公司,过敏就迎面而来;“紫微星,公司出事了,一艘航往北方的货船在回来的途中经过吴淞口时触礁沉没了!”

    “啊?怎么到家门口出了事?”紫微星问。

    过敏继续道:“船员5人,30余箱的铁筒罐头和玻璃罐头全部‘慰劳’大海,无一人生还。”

    “什么时候的事?”紫微星问。

    “就在昨晚我们聚餐时饭店接到的消息。陈总怕影响大家兴致,直到我们散了,他才电唤崔总、屈总我们几个回去。”过敏道。

    紫微星遗憾的说道:“真够倒霉的了,无辜又失去了这么多的生命。”

    过敏道:“货沉没了,有些罐头这些天会暂时缺货,我帮你记录了,你记一下:凤尾鱼、对虾、番茄沙司、油焖笋、猪牛鸡肉、豆角……有关以上的菜系就不能上了,坚持两天,丁总会想办法。”

    紫微星道:“谢谢你,过总!自从我来到这个公司后,属你帮助我最多,你免了我好多麻烦,本来这种事应该是丁总通知我的。”

    过敏一笑:“谢啥?”

    沉船的事故发生后,在陈总的书房,翁励自然找到把柄,她从沙发上站起来,问向陈宏博道:“我就不明白了,这大上海哪没有罐头厂,你为何舍近求远,派船去昌黎那么远的地方运输罐头?”

    屈启砚一旁替陈宏博回答道:“夫人,北方货源充沛,进货价格低,陈总主要考虑昌黎罐头厂是华营,支持国货而已。”

    翁励对陈宏博道:“宏博,你说实话,你运的……真是罐头?”翁励这样一问,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陈宏博冷冷抬头一窥,并没有回答。翁励只好清清嗓子,继续说道:“如果是被其他轮船撞沉,还有些余地。这下可好了,我们公司没上水险,要负全责,还得抚恤死者家属,搞不好还要挨罚!”

    陈宏博说道:“你之前不大过问公司内务,最近是怎么了?”

    “我……我是在关心我们的企业。难道不应该吗?”翁励道。

    陈宏博对屈启砚说道:“明天,公司得出人到失事地点,配合海关巡捕房和水巡队勘察,调查肇事真相,你去吧!”

    随后,陈宏博没再说什么,而是步履匆忙上了厕所。待他走后,翁励一看屋子里只剩下屈启砚、崔恩宾和丁拾贝三人,正合她意,对他们说道:“你们迅速把沉船的事故散布开来,让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赶紧再给我制造声势,让全公司的人开始重视我!将来,公司出的状况多着呢,在效益不佳的情况下,大家自然会质疑他的能力,到那时他不交出控制权都不行!”

    次日,紫微星来上班,只听职员们七嘴八舌议论着什么……

    甲员工道:“哎,你们知道吗?虹口事务所的姚经理,高昌庙事务所的许经理,要被宣回饭店了。”

    乙员工问:“坐了那么长时间的冷板凳,什么原因又要回来了?”

    甲员工道:“听说是夫人的提议。”

    丙员工道:“我看夫人这次回来,准备提一半的人,开一半的人。西雕听琴唱了这么多年,竟然莫名其妙的走人了,现在换上了琢玉郎和享芳芳,唱得可不如以往啊!”

    丁员工道:“你们知道什么,饭店执照写的一直是夫人的名字,产业都在夫人名下。”丁员工的这句话引起了大家伙一阵小的骚动……

    乙员工道:“啊,原来夫人才是公司真正的老板,陈总也是家臣一个呀?”

    丁员工道:“还有这次货船翻了,陈总可是对公司不好交待呢!”

    次日,紫微星抱着一迭宣传材料来到陈总的书房外,一切都打算好了。紫微星心里盘算着这次一定要给一个让自己走的理由!想到这,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敲起了门,得到里面的许可后,走了进去,除了老板,屈启砚、崔恩宾、丁拾贝以及焦经理都坐在里面。

    崔恩宾侧头问道:“你进来干什么?有什么事?”

    紫微星并没有回答他,直奔到陈宏博书桌前,边翻着手中的纸张边说道:“陈总,最近有很多劝募捐款的宣传单发到公司来,育婴堂、聋哑学校、难民收容所等不少慈善项目,咱们公司的效益一年比一年好,您要不要过目一下?”

    看着紫微星手中一把甩出宣传单,一屋子的人霎时全被震住!沙发上的几大经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茫然,坐在椅子上的陈宏博更是不动声色,紫微星这一举动实令人莫名其妙?屈启砚冷笑一下,弹了一下烟灰。

    丁拾贝对紫微星喝道:“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你让老板捐款,你凭什么?”

    崔恩宾皱起眉头说道:“好歹是个部门经理,怎么就不会职守本分?不自量力,出去!”

    紫微星先是愣愣地站在原处,接着灰溜溜地走了出去,临关门前,不自觉的回头看了老板一眼,没人知道她是在用眼神告别,她要离开了。恰恰,坐在椅子上的陈宏博也看了她一眼,不自觉的迎合了她这束奇怪的目光……门关上了。

    既然一切像自己预料的那样,回到休息室,紫微星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辞别,可正当她收拾好一切,合上皮箱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紫微星侧身一瞅,竟是老板推门而进!

    陈宏博推着门把手,四望一下,确定没走错后,招手道:“你跟我过来,带着刚才那些宣传单!”

    突如其来的情形转变让紫微星一愣?老板步履矫健,来不及多想,她只好暂时跟了去,尾随着他来到一间套房。陈宏博掏出钥匙打开门,进了屋子敲开墙上的玻璃壁灯,有了光,房间里,具有艺术色彩的装潢立刻呈现出来。只见他一将钥匙仍在写字桌上,一屁股坐下松软的沙发椅,扭开桌面上的绿色台灯,招呼道:“来,拿来我看看!”

    在门口踌躇不前的紫微星走了进来,陈宏博又示意她把门关上,紫微星扭过身将门推紧,然后走了过去,将宣传单递到他面前。

    陈宏博俯伏在桌上,借着灯光随意地翻看着,语调柔软地说道:“刚才人太多,不方便甄选,我先看看……”

    紫微星点点头,禁不住一张张为他解说道:“这张是华洋义赈会,为了西北旱灾修路、修渠、掘井,征募大会已经开幕了,大约有800多人参加;这张是梅兰芳为平民医院筹款,在共舞台演出全本的《甘露寺》;这张是难民收容所,专收贫穷无靠的男女老人,残疾人和贫病;这张是教育捐赠,有几个留美预备班的品学兼优的学生,因为教育经费有限无法公派,希望各界人士资助出国留学;这张是上海孤儿院和聋哑学校,他们主要收养各警所移交的弃婴;这张是上海慈善团,发放钱文及米票,以资助贫民过年的;还有普善山庄,上月沿途收集小孩尸体970具,购买棺木、收殓、火化的经费需要向社会各界筹募;还有新世界游乐场举行的义赈游艺会、以及法租界公益慈善会等。这些都是社会声誉很高的公益慈善团体,很多名流实业家都是资助过的,绝对没有问题。”

    陈宏博认真听着、看着、点头道:“嗯,我都听说过……而且很多个名人都捐过了。”最后,他看完了,前后数了数,思绪一下,说道,“总共26张,那就每家一万大洋吧!”

    紫微星有些没听清老板刚刚说了什么,因为她一直低着头介绍,没察觉到老板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

    陈宏博补充道:“孤儿院和养老院再各多捐两万。”

    在还没有任何劝说的情况下,生性冷淡的老板就慷慨解囊了,紫微星简直不敢相信的望了望他?

    “您是说……这些您全部都捐是么?30万大洋可不是小数目啊!”紫微星问。

    陈宏博张合了一下眼皮,道:“是不少,快赶上公司全体员工好几个月的薪水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接济这么多吗?”紫微星问。

    陈宏博忍不住一笑:“这大上海,有钱人做慈善太多了。我也觉得人活到一定程度,应该反哺社会的。”

    紫微星听了后,停顿一下,触动的说道:“那我先替这些人谢谢您了!”

    陈宏博一笑,说道:“公司任何支出都是由崔总批核,拨款的事去找他就可以,这事就由你来办,捐助就以公司的名义。”紫微星点了点头,激动的走了,可没迈出两步,陈宏博又叫道:“回来!”紫微星转回身,诧异地看着他。陈宏博在椅子上稍微动了动,整理了一下思绪,上下又打量了她一下,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沉寂?平时都笑模笑样的。你聪明机敏,踏实肯干,工作勤奋、成绩杰出,未来我也会重新考虑你的任命。在这好好干,哪都别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有什么委屈启砚可以跟我说,就是不要有拎皮箱的动作。”

    没想到自己的要走被老板发觉了?紫微星一听这话抬起了头,思绪一下,点点头。而后,陈宏博回到书房,房间里只有焦经理。

    陈宏博边坐下边说道:“难怪紫微星今天异常,都要卷铺盖走人了?”

    焦和涛一听这话,“腾”地站起身来,慌的问道:“你是说紫微星要走?”

    陈宏博示意他坐下,说道:“已经被我给压住了,刚让我看见她在收拾行李。”

    焦和涛感慨道:“还是你心细,我也觉着她刚刚不对劲。”

    再说那头的紫微星,回到休息室后只好把行李整理回去,翻着翻着,她又愣了神,心想:老板怎么会这么慷慨大方?难道自己注定要帮助他?正想着,有人喊了她一声,紫微星侧头一看,竟然是焦和涛走进门来!

    焦和涛关切地问道:“你要走吗?你去哪儿啊?”

    “我……”紫微星一时答不上来,冷不丁的,他出现了,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焦和涛温和地问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的事情让你不高兴?陈总的办公室以后不能随便就进,即使他找你谈事也自有秘书来招呼,你太莽撞了。下次有什么事先告诉我也行。”

    紫微星恍惚地点点头,依旧没有吭声。焦经理这个人命中带有纯阳之气,虽然他平时默默无闻,但能够感觉出来他聪明仁厚,诚挚实在,仿佛他的血液里不可过滤任何脏东西,所以,每一次看到他都会有种犯罪的感觉。再加上他一副太阳星的样子,一时间,又令紫微星想起了以前的那些旧事,她心里暗暗感叹——走了卜海文,来了个焦经理。难道命运注定自己和长着太阳星的模样的人不能分开?谁能解答……

    焦和涛走后,紫微星与陈吻再次碰头。

    “我决定留下,脚踏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吧!即便换了工作,可能还会碰到新的问题。”紫微星说道。

    陈吻点点头:“好,你留下来就好。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鼓动我父亲捐款,但是你看到了,别看我父亲高高在上,对弱者还是有怜悯心的。明天你注意安全,我担心我妈他们会利用这次机会抽逃公司资金。”

    “嗯,我心中有数。”紫微星道。

    夜晚,陈宏博回到卧室,将捐款一事告之了翁励。翁励叫嚷道:“什么?刚刚货船损失了,你还要捐助三十万!你疯了?”

    陈宏博道:“有什么?那些衣食无着,露宿街头的老人孩子们,难道夫人不觉着他们可怜吗?”

    陈宏博这一问,翁励望着他诡秘的笑容,不想再问什么了。可随后,她找了个借口赶快回到自己的书房,打开墙上的砖,对另一个房间说道:“明天,你们去各家慈善团送钱,拿现洋去。在路上,车停在一个偏僻的废厂区外,在你们俩方便时,意想不到的遭遇了一伙持刀歹徒的袭击,歹徒当街抢走善款,并把汽车和车里的人也绑架走了。”

    此时,丁拾贝与崔恩宾聚集坐在另一房间的沙发上,听到翁励这样的安排,安静了好半会儿,没有一句话。

    崔恩宾默默问道:“那紫微星怎么处理?”

    翁励道:“这个人不能再漠视了,否则,她的光芒越来越大!不如把她运到国外,看她自己的造化?”

    崔恩宾一听这话,赶忙说道:“我看驱逐走算了,也不至于给她这样的结果。老丁,你说呢?”

    丁拾贝吸了口烟,道:“看明天情况!还有,老顾这个人,自上一次打麻将输给了紫微星的钱,事后,他就有意无意的讨好紫微星,开始远离我们了。那个前堂经理,似乎也不愿意站到我们这边来!”

    翁励道:“先处理紫微星,其余的人再说!就这么办了,明天劫钱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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