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九千浔在宠我一次

    “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归仙府除了葬送自己的性命,让敌人乐呵得逞,没一点用处,人固有一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还有死不足惜!”

    “你太让人失望,一府之主这点远见都没有,所有人不会感激你的壮烈牺牲,只会愤懑你的愚蠢不堪。”察觉自己放的话太狠了,鸳鸯平了平因恨铁不成钢而起伏的胸口,看令孤千浔似乎听了进去,她心中忍不住叹息,嘴上也放柔了声线“我知道你是因关心则乱一时冲动,但事态已经发展成这样,在怎么负隅顽抗也改不了现状,船到桥头自然直。寂木仙府的弟子都相信他们的府主,日后定能重振仙府门楣,光被苍生。”

    死有何用,赖活着,才有机会看到明天的曙光。

    “一府之主不该有脆弱的性格,消极的想法,很多事,人不能扭转好坏,可若有一份动摇不了的坚忍之心,一定能化悲为喜,化腐朽为神奇。”

    火黛张了下嘴,终究没有将自己的猜想说提出来,盘问鸳鸯。

    未央是不是鸳鸯对她有什么重要的,令孤千浔开窍了就好,也不白费她逼令孤千浔出寂木仙府。

    是的,她在知道以令孤千浔的性格肯定会和魔影同归于尽,所以坚决不走,索性和令孤千浔一起誓死不屈,令孤千浔是那类我一个人死了就死了,但其他人死了就开始来火了的人,算准了令孤千浔不舍得他家一窝弟子灭绝,定会,舍己为公的保全弟子们,果然,令孤千浔,把魔影们全引走了。

    她本欲和令孤千浔一起抗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魔影比想象中还有强悍,差点让她命尽于此。

    鸳鸯说服令孤千浔不回去,也是她之本意。

    看了鸳鸯一眼,觉得她也没那么扎眼了,从地上爬起,走到沉思的令孤千浔旁边。

    “未央姑娘所言,不无道理,千浔,把伤养好,才是眼下之重,那长久之计,有待一番仔细考量。”

    令孤千浔总算没有在坚持,点点头。

    寂木仙府,遍地哀鸿,碎歹残砖,断叶萎地,斑驳的光影照在上面,也平添几分萧条。

    鸳鸯很久没来这里了。

    这里发生了一场剧战,被摧毁的面目全非。

    如果是千浔看到这样的场面,还不知道会心碎成多少片,就是她看了都绝着可惜,都觉得千浔口中的魔影都该千刀万剐成肉泥。

    鸳鸯四处走了下,所见之处全然在无曾经的明媚光景。

    俯身,手指擦过一弟子脸上的黑血。

    她心中威震,透明指尖上那一血印很快就融入她的肉骨之中。

    大慨清楚,害寂木仙府的是什么东西了。

    火黛看令孤千浔睡了过去,松了口气,她身上的伤口已被鸳鸯妥妥包扎起,除了抬手伸手有些疼痛外,没有别的问题,可千浔,他的伤就麻烦了。

    鸳鸯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回头看令孤千浔,他的睡颜安详,眉心浅映皱皱痕迹,可如玉俊俏清润的容颜依然静美的惹人心动,火黛看着看着不觉有些痴迷,一如当初只那一眼就喜欢温尧样,可惜,年岁不在豆蔻,心中的悸动须臾便能压下。

    回想年少,那个让她爱之深求之不得的男子,迭年没见过一面,记忆中,那男子从来没有主动和她说过几句话,记忆中,男子的展颜也从未属于过她。

    一场落寞的单相思,该结束了吗?

    听见轻轻的踩踏声,视线落处,鸳鸯蒙着白纱曼步而来。

    身后跟着一个鹤发中年人,那人寻常大夫大扮,手里提着便于携带的小药箱。

    “请,羊大夫。”鸳鸯微微垂首,虽没摊手做姿势,但温婉有礼请大夫为千浔诊治的样子不言自明。

    “姑娘客气。”

    火黛心中略忖,明白鸳鸯顾及什么,顾及是妖,倘被看出,会吓跑大夫,遂,她前去帮衬着大夫,给大夫放下小箱子。

    鸳鸯在旁干看着,等待羊大夫下诊言。

    这公子……羊大夫露出赞叹神色,他一小小山城大夫,一生也算诊人百千,见人这么多,还是头一回碰到这般俊杰,好看的和仙人不相上下。

    羊胡子托起千浔手,摸脉,沉吟着。

    这仙人,伤重情况貌似不容乐观啊……

    “如何?”鸳鸯问。

    “姑娘,这公子五脏六腑俱损,依鄙人浅薄医术,无能为力。”

    火黛眉一蹙,厉色“你怎么当的大夫,这点本事都没有,一句浅薄医术就打发我们,当人命是草芥,说不救就不救,废物,你这样的大夫……”

    “住嘴!”鸳鸯一旁阻下火黛的气话。

    那大夫青紫脸色,进退不得,想骂过去,碍于对方是女子,且和村里那些叉腰骂街毫无形象可言的泼妇有一拼,讷讷着,不知该怎么遣词造句,和她对骂。

    以前遇上救治不了的疑难杂症也不是没被人冷眼相待恶语中伤,可从没想今天这话会直白狠毒,让他一边无地自容,一边愤恨不已。

    鸳鸯比较冷静,千浔的伤,和大夫有什么关系。

    “羊大夫,不好意思,我送您先走吧。”带着歉意,鸳鸯屈了下腰,道。烟波横过还不解气欲在来一炮轰的火黛“大夫已经尽力,你羞辱别人的同时也等于你自己无理取闹蛮横无理。”

    火黛被她说的一怔,看鸳鸯又百般嫌意,讥嘲十足的语气“你就是胳膊往外拐,以前千浔对你如何,现在他出事了,你弄一个山野村夫来糊弄我们,不就是假惺惺的想回了情,然后和千浔切断关系。”

    情敌见面就掐,看来火黛还是老样子,这说到后面的话越加荒诞了。

    鸳鸯干脆假作是苍蝇在嗡嗡嗡,领着大夫离开。

    大夫吃了一肚子气,鸳鸯觉得大夫这是被牵连了。

    诚然,千浔目前伤情严峻,可急能有什么用?人家大夫也不好做,相信以千浔上善若水的性格也不愿让无辜之人因他挨白眼。

    和大夫絮絮解释了几句,大夫看眼前的姑娘知书达礼的样子,没在怨念什么话,重重拂了拂袖,大步离了此地。

    “慢走。”

    羊大夫步子一停,头没回“那公子也是你很重要的人吧,劝你一句,做好心理准备,换做平凡人,必死无疑,但那公子根骨不错,是吉人之相。”

    鸳鸯回了句“承蒙大夫吉言,他定能熬过此劫。”

    回去找千浔的时候,火黛眼里像含了刀刺,像要将鸳鸯戳个洞出来。

    “云鸳鸯,你真是自私无情,负恩无义。”

    “这样说我,无济于事,不如省点心力想想办法。”鸳鸯对她的挤兑淡然置之。

    “呵。”

    鸳鸯不再和她多说半句废话,到千浔身边坐下。

    “云鸳鸯,我真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觉得你好,都喜欢你,你看你,长得没有我好看,家世也没有我好,那时候,武力也不值一提,在人堆里你毫不起眼,要说你唯一的优点,也就没有娇蛮了。

    我真奇怪,为什么这么多人会对你好,温尧死心塌地的对你就算了,千浔这样只关心苍生福祸,天下安危的人,也会空出半分位置思念你,还有凤陵,他不顾效忠的少主仙府,为你送了性命……。”

    鸳鸯沉默良久“你想不明白?”

    “恩。”

    “这一切,只怪我桃花太多了。”

    调笑轻松的口气。

    ……“云鸳鸯,我没再和你开玩笑。”

    鸳鸯勾眉“你不和我开玩笑,还想规定我不能和你开玩笑。”

    “你!”

    “笑一笑,白头少,你也不小了吧。”

    “什么意思,暗话里讽刺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嫁出去。”

    “不是,我羡慕你有个红胡子阔气老爹了。”

    “哼。”火黛翘了翘嘴角。

    落入鸳鸯眼里,鸳鸯弯唇笑笑。

    其实,火黛羡慕她有千浔对她好,可她云鸳鸯何尝不羡慕火黛有个阿爹无穷尽的宠爱着。

    火黛,这么大了,还没学会沉稳做人,还没考虑过自己的未来,一切,不过凭着身后自有老爹操心前前后后。

    千浔睁开眼,鸳鸯正回想往昔,冷不防被千浔抓住胳膊。

    一惊,看到令孤千浔眼中的欣喜若狂。

    “鸳鸯。”

    抱她入怀,感受着她微微的颤抖,那久违的痛感从心口延散而开。

    “千浔,我。”

    她本来想过两天再和他道明事实。

    可是刚刚火黛喊她云鸳鸯,千浔没有彻彻底底的昏迷过去,听到了。

    也罢,早晚要挑明清楚的。

    “我不怪你。”缓缓放开鸳鸯,令孤千浔抿起涩笑,半侧过头,虚弱道“你不是有意瞒我的吧。”

    “不是。”怎么会不是?

    鸳鸯不想让他失望,他身上的伤已经够他痛苦,她不如委婉点,让他少些悲伤。

    “那就好。”

    朦胧夜色,无月点缀一分梦幻的美丽,天空,乌云缠绵悱恻,以致下空漆黑如墨。

    令孤千浔和鸳鸯倚在一株树下,旁边的火黛磨着牙,最后努着嘴巴借着夜色悄悄走了人,令孤千浔有伤在身,大抵察觉不出火黛已经酸酸走人了,鸳鸯却了然于心。

    千浔牵过她的手,紧紧握着,二十年没见,他更恨不得让她一辈子不要走了,可世上,总有很多身不由己。

    “鸳鸯。”

    她听见他抵低的呢喃。

    “哎。”

    “二十年不见,你都发生了什么事。”

    夜幕不仅将锦绣天地笼罩在黑暗中,也一并抹去了他眼睛里要融化成春水的情意。

    “我呀,很好,就是…,我不是……”

    “我都知道。”

    “啊。”

    “恩。”

    他知道了她是妖。

    “那你们仙府和妖正邪不两立呢。”

    “鸳鸯。”他的这声唤,夹杂丝丝无奈。

    她知道的,他根本不会介意这个。

    “恩。”

    “你觉得火黛怎么样,她对你很上心,今天,我找了个大夫给你看伤,大夫嘴笨,没说几句好话,她可护着你了,说了大夫一顿……千浔,你听我说话了吗?”

    好久,他才道“恩。”

    “在想什么。”

    “你来了我身边,会离开吗?”

    夜风吹的人冷,飕飕的,飘过脸,擦过露在衣外纠缠在一起的手。

    “嘘。这么晚,快睡。”

    身畔人一僵。

    鸳鸯也噤若寒蝉,这个问题,早就有了答案,答案在她的心里,冰雪如他这个人,怎会猜不出答案呢。

    “如果有星月就好了,至少这还会是个美好的可教人温暖的回忆。”

    “千浔。”她心中泛酸,他真是通透。

    不用说,不用提示,他都了解,他知道她是妖,知道她隐瞒他的原因,知道火黛走了,他把所有感情埋在了心里,不形于色,不动声色的包容着她的自作聪明。

    没有怨怼的接受所有的结果。

    “千浔啊。”

    她有些疲倦的摇摇头。

    千浔没说什么,翻过身便将她压在身下。

    她下意识反感,想推开。

    他从前温热的手此刻是凉凉的,抚上她的脸,因为面纱,摩挲的她脸热热的,抬起的手也不禁失去了勇气去拒绝。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鸳鸯,陪我一晚上也不好吗?”

    轻飘飘的言语,雨后本令人清爽的风,却感觉到了燥意。

    她慢慢支开自己搁在两人中间呈防备状态的手,僵僵说了句。“那……早点歇息。”

    千浔微微扬起嘴角“好。”

    他没动。

    鸳鸯觉得身上男子的轻微呼吸那么灼烫,烧的她心久久不能舒坦。

    还是没有动。

    “千浔,睡觉。”

    “好。”

    这样压着她,要怎么睡。

    听的他浅浅一声笑,然后放开了她的身子,她还失神,重物倒地的大响在身边突兀起,她惊,千浔还有伤呢。

    “无事,毋须管我。”

    腾空的手终究没伸过去搀扶。

    两人就着这夜闭上了眼,也不知道千浔有没有沉睡,她是没多少睡意。

    两只眼睛呆呆望着浓墨般的一片虚无。

    许久许久,她轻喊“千浔。”

    “千浔,睡了吗?”

    枕畔的人没有回应。

    她坐直身子,摸索着,很快握到了令孤千浔的衣襟。

    指尖触上他衣物内的皮肤,冷,彻骨的冷。

    “千浔。”她大声呼唤

    千浔从沉沉梦里醒来,嘟嚷着“鸳鸯,你在啊,那都不是梦么。”

    “什么梦,浑身冷的跟冰块似的,还说胡话,你不要吓我。”

    他安她的的心“尚好,只是有点冷而已。”

    鸳鸯靠近他,复又躺下,试图与他相拥散走他的冰冷。

    “你……”她是因为同情才勉强对他这样,他怎么会让她为难。

    “没事的,过一会儿我就能好了。”

    “骗谁呢,没事,反正我也觉着今晚风大,我们互相……取暖。”她紧紧挨着他的身子,双臂绕过他腰间,到底是娇小瘦弱的女子,只能尽全力用体温送点暖意过去。

    “鸳鸯。”

    “恩,我在。”

    听的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鸳鸯心口绞痛,手心汇起灵气,输给他。

    “你想过我吗?”

    煽情的话,低低的,更像是耳鬓厮磨。

    “嗯。”

    “那我就开心了。”他奋力扬起手,抓住她的一绺发,唇角血丝,在黑夜也不分明,可鸳鸯却很敏感,手沿着他的胸膛上去,粘稠的液体滑腻而黏手,腥味隐约刺鼻。

    “千……浔。”颤抖的念着熟悉的名字。

    所有亲人,朋友,都要离她而去吗?

    为什么?她做错了,她还,不行?一辈子偿不清,两辈子,三辈子,无数辈子……为什么要她失去他们。

    “千浔,你对我好了这么多次,能不能,在宠我一次?”

    “嗯,我说过,对鸳鸯要悉心关爱,一生一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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