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中的小侍女怀里抱着小小的竹筐,筐中码着各色丝线还有绣花绷子、小剪刀,她低着头步履轻盈的坐到美人靠上,认真的想着一会要5的花样,昨天夫人还说自己绣的好看,想要一条帕子呢。

    这个刚刚及笄之年的侍女正在仔细挑选着绣花样儿,只感觉书上一片阴影,抬头一看竟是不知道从哪里蹭了一身土的夫人。

    “呀,夫人”小侍女连忙放下手中活计,去拍林安身上的泥土,“夫人跑到哪里去了,姐姐熬好药见你不在,都要急哭了……”

    平日里因为林安很是没有架子,也没什么要求,还把厨房给主子们做的糕点分给侍女,所以小侍女并不是很怕她,只当林安是自家大姐。

    今天的林安一反常态的没有笑眯眯的逗小侍女,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任她拍打身上在假山中蹭的灰尘。

    小侍女看着夫人脸色苍白,好似受了什么惊吓,急道:“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啊?”

    偶然听到皇帝计划的林安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住所,一路上恍若游魂,满脑子都是贺夜昭的计划,直到一道焦急的吴侬细语在耳边响起,才堪堪回神。

    她转眼看见平日里照顾自己的小侍女拉着自己的手,满面焦急,才缓过神来,勉强一笑,“啊,刚才我偷偷出去看庄中梨花去了,真好看啊。”

    小侍女赞同的点点头,满心骄傲,虽然有点不明白夫人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但还是欢喜道:“庄中的梨花侯爷废了不少心思呢,自然是清风佳境。”

    林安看着这个年不过十五的小侍女脸上的纯真笑容,抑郁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发髻,道:“今天侍女姐姐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啊?好期待。”

    前方走着的小侍女听见林安的询问,笑道:“啊,夫人早晨的汤剂还没喝呢。”

    “不要啊,大早上喝中药?!”

    “但是姐姐还为夫人准备了酪浇樱桃,夫人一定很喜欢。”

    “什么?!好想吃!

    和自己哥哥谈完话的贺夜昭,坐在东阁里,面前的小案上整齐摆放着几摞昭城快马加鞭送来的奏章和暗报,他从中挑选出几本比较重要的奏章,看了一会儿,还是按捺不住内心不知名的烦躁,任性的把手中的奏章放到一边。、

    贺夜昭走到一旁,难得的自己动手烹茶,纯白如雪,细腻光滑的白瓷,雨前新茶,他修长的手指动作若行云流水,看着细长的茶叶在水中起起伏伏,卷长的睫毛挡住他眼底的所有情绪。

    贺夜昭修长的手指执起茶盏,细呷一口,就皱着眉,放在案上不去动它,浮躁了,茶便烹不好。

    一道身影从阁外走来,那人扫了一眼案上的茶具,看着陛下的表情好似明白了什么。

    天枢走上前,沉声道:“陛下,天璇发来消息昭城的三卫尽数安排好了,您看……”

    贺夜昭听到自己暗卫带来的消息,闭闭眼,再次忽略了心中的一丝烦闷情绪,“昭明宫中看好元贵妃,以防生变,小心元氏耳目,孤要让昭城变得如铁桶一般!去吧!”

    天枢:“诺。”

    另一边,沈侯爷纠结的趴在案上,喃喃自语:“啊,阿昭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厚道,人家毕竟也是救命恩人,阿昭会后悔的。”

    玉衡将手中新进的各色瓜果放在一旁,听到沈思的话,平凡的脸上没有什么波动,“陛下,自有决断,侯爷不必劳心。”

    沈思拿了一颗新鲜,看着圆润的果实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母亲以前常跟我说,这世间有比金钱权利更重要的东西,可惜往往是不能两全。”

    玉衡坐在沈思的对面,拿起红泥炉上的泉水,认真的烹着茶,“圣肃娘娘的话在卑下看来只是对了一半。”

    “哦?”沈思接过玉衡递过来的一盏茶,问道:“玉衡有什么见解?”

    暗卫净了手,自己也捧着一碗茶,想了想回答道:“有些东西必须要权利和金钱才能得到和保护,但是等得到保护的权利时,重要的东西却不在了。”

    沈思听完话,苦笑道:“世间不如意事果然十之八九,希望阿昭不会后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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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是下午吹了风,还是心情所致林安本身快要好的风寒,半夜又复起发烧,而且竟然比前几天还要严重。

    烧的满脸通红的林安将守夜的侍女吓得半死,刚刚没沉寂一会的夜晚再次喧嚣起来。还好因为贺夜昭的缘故庄子中的医者并没有走,当他们满头大汗的赶到林安的住所,把了脉,对一旁的侍女说道:“郁结于胸,今日又吹了风,风寒又起,恐怕要修养几日了。”

    站在一旁的大侍女诚惶诚恐的接过药方,赶忙去煎药,端着铜盆的小侍女哽咽的问一旁侍女:“姐姐,你说,夫人她不会……”

    听到话的侍女赶忙捂住她的嘴,低声斥责:“不要乱说!夫人吉人自有天相的。”

    小侍女害怕的点了点头,站在那里不做声了,她在心中暗想,夫人今天还把厨房做的糕点分给她们吃,晚上怎么会病了?真希望夫人早点好。

    啧,热死了……浑身燥热,四肢却冰凉的林安不舒服的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嗓子干的冒火,还未多想,大脑再次因高烧和疲乏混沌了起来,拉着她的四肢将她拽进了更黑的深渊。

    贺夜昭向来浅眠,他被阁外慌乱的声音惊醒,问道:“何事惊慌?”

    “陛下,是皇后半夜突发高烧,医者已经去看了。”天枢低声回答。

    贺夜昭听到了天枢的回话,沉默了一会儿,起身道:“孤去看看,天枢带路吧。”

    天枢为皇帝着上外袍和风裘,便跟着他走向林安的住所。

    一路上,夜风习习,还是有几分微凉,天枢在前提着一盏宫灯为皇帝照明,两旁只有树影婆娑的细微声响,四下里寂静无声。

    贺夜昭走到林安的院前,看着院里灯火通明,人员匆忙,下午还不容易压下的烦躁又涌上了心头,他在院前的拱门边站定了步伐,“天枢,你说孤做的对吗?”

    一旁的天枢,既不劝解也不安慰,只是语气淡淡的道:“陛下是东唐的陛下。”

    贺夜昭听完话,他垂着眼,苍白的指尖抚摸着风裘上的绦带,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在半明灯火的灯火间,他的脸上尽是决然。

    “天枢,传信天璇让她回来,往南德放消息,说是江南道府有一百年灵芝”

    天枢领了命,就去匆匆安排。

    皇帝独自一人站在院前,看着院中的灯火,低声喃喃——

    “尽人事,听天命,孤只能做这么多了。”

    若是你能活下来,孤便欠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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