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茶说“太监”这两个字的时候沈宵半真的没有马上反应过来那是谁,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那些她曾经预想中的愤怒和悲伤都没有席卷而来,她竟出奇的平静。

    “要不你现在快点走吧,或许还来得及呢。”

    冬茶急坏了,嚷嚷个没完,沈宵半拉住对方的手示意对方冷静下来。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等死么。”

    三十六倒也还算冷静,虽然眼里已经隐隐冒火了。他看了眼沈宵半的手臂,对方这么早来找他是为了那些疤痕,它们虽然还有痕迹,但只要他想掩盖住,也不是没有一时的方法。

    “我有一个办法,你可以试试。”

    沈宵半和冬茶同时看向三十六,等对方的下文,她们目前是想不出任何办法了。

    大雪之后的草原上少了些生机,却也别有一番韵味。沈宵半把外衣拢了拢,在去见安公公的路上一直在想对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她和冬茶一同入了个这里最大的棚子里,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这让她们的脸颊有些许的不适应。

    沈宵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里面的安公公,他瘦了很多,即使身上穿着宽大厚实的白裘也掩盖不了那份消瘦。

    看来他是真的被她的突然消失气坏了,换不回沈缘,他竟如此不得安宁。

    “我们所有的姑娘都在这儿了,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人吧。”

    沈宵半看到安公公把手中的水放下,然后抬头看向了这边。她依偎在冬茶身边,低下头收回了目光,但她知道安公公马上就会发现她。

    当他在她面前站定的时候冬茶与她紧握的手里已经都是汗了,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冬茶的。

    “你逃得可真是够远的。”

    冬茶在进门之前已经注意到了周边的诸多陌生面孔,她知道那些都是安公公的手下,可害怕是一回事,她还是挡在了沈宵半前面,大声道:“这位先生是认错人了吧,我家小妹都被吓着了。”

    安公公没有接冬茶的话,也没有看冬茶,他不怎么喜欢自己跟沈宵半之间隔着一个人说话,无论那是谁。

    “沈宵半,你难道想装作不认识我?”

    沈宵半还是低着头没有看安公公,她还没做好准备,就被对方拉住了手腕,冬茶根本挡不住。她看到他把她的衣袖向上扯了扯,而那上面已经没有对方想要确认的那些证据了。

    不得不说,三十六的猜测是正确的。

    她终于再一次看向抓着她的人,对方正一脸震惊地盯着她的手臂看。经历了在囚车里的那段日子之后,她的肤色黑了许多,她不相信安公公没有看出来...但她也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他的脸色苍白憔悴了太多。

    “怎么会...”

    冬茶眼见安公公出了神,忙把沈宵半拉过来护到了身后,继续道:“都说了你是认错人了的。”

    安公公的视线慢慢转到沈宵半的脸上,却发现她的视线完全不在自己身上。

    冬茶刚想带着沈宵半出去,就听到了三十六的声音,对方边说边走到了棚子里,说的话让冬茶大惊,也让沈宵半有些意外。

    “他不愿意跟你相认是担心你会继续对我用刑,这个回复你还满意么。”

    沈宵半觉得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劲,就好像她是和三十六私奔出来的。安公公也显然是误会了,猛地咳嗽了几声之后才问:“你跟他一起来的?”

    沈宵半已经很久没听到对方的咳嗽声了,上一次对方这么憔悴还是在水乡的时候,她暗忖对方莫不是又得了什么怪病。

    她不回话,安公公便又想到岔路去了,原就不怎么温和的脸色当即变得更加难看。

    “好得很...”

    冬茶觉得事情不妙,想拉着人跑,就看到安公公扶着一旁的柱子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所有人命令,马上从这里滚出去。

    沈宵半是第一个出去的,三十六是第二个。

    冬茶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跟其他的人一起出去了。

    小部落迎来了一位贵人,沈宵半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称安公公为贵人,或许是对方给他们带来了些好东西。

    她知道既然对方已经找到这里了,她也没有什么逃的机会了,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夜间冬茶照旧拿了碗热汤给沈宵半,搓了搓有些发凉的双手,低声道:“听说是病倒了,谁知道真的假的,他那种人绝对不可信,定是在骗你呢,你可别上当了。”

    沈宵半对这点事的判断力还是有的,安公公没必要在她面前装病,可即便是他真的病了,她也没什么话可说。

    她把碗里的东西喝尽,见冬茶已经开始收拾被褥了,便问:“你之前说,救我是为了枕着我的腿睡觉,可我觉得那并不是全部的原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么。”

    她记得今天冬茶护在她面前的样子,恐怕这是在她的娘亲和阿夏之后第一个这么对她的了。

    冬茶一愣,想了一会儿才回复道:“你可能觉得很好笑,但我一见你就觉得挺喜欢的。”

    沈宵半点了点头,坐到了一旁说:“可我是女子。”

    冬茶大笑起来。

    “我也是女的啊,喜欢你有什么不对的?”

    这次轮到沈宵半愣住了。她明知道对方说的话不无道理,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想了会儿还是把话题转到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上。

    “你之前猜错了,我不是被那太监害到囚车里的,恐怕是沈越容做的...今日见到那太监之后我便确认了这件事。”

    “啊?”

    冬茶躺进了被子里,酝酿好的困意被沈宵半这些话消没了大半,问道:“那你跟他回去么?”

    沈宵半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其它选择,就目前而言,她是看不到的。

    “有些事要对你说明还有点困难,我只能说,如果不是沈越容把我弄到了囚车里,恐怕我现在已经死了。”

    冬茶想知道沈宵半的事,但一听这话便也猜到了会是个挺复杂的故事,那还是留到以后慢慢知道为好。她拍了拍身旁的位子,示意沈宵半快躺下来。

    “别想了,早点睡吧。”

    沈宵半也钻到了被子里,她这几天都跟冬茶一起睡,倒也没有不习惯,怎么也比囚车上舒服多了。人在运气最差的时候总是能捡到一些好东西,她就在那段噩梦里遇到了冬茶。

    “你刚才说的那件事,我不觉得好笑...我也很喜欢你。”

    然后她听了冬茶的笑声。

    “小妹,你这人其实挺特别的....”

    沈宵半琢磨了一会儿对方的意思,然后才又开口问:“怎么说。”

    可冬茶在这时候已经睡过去了,所以她只好把问题先保留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沈宵半是被安公公抓出去的,她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晃,睁开眼之后才发现是自己在晃。安公公正抱着她,她的身上披的是他的衣服,难怪会这么暖和。

    她没有催促他把自己放下来,反正到了地方对方就会松手了。

    还是那个大棚子,只不过这一次里面的人只有他们两个。

    安公公张口就问起了昨天的事。

    “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方这般声色俱厉,倒让沈宵半有一瞬间觉得犯错的人真的是自己了。

    “你想问什么。”

    “问你和那个家伙。”

    “我说我喜欢他,跟他一起逃到了这里,你信么。”

    他的咄咄逼人到底没有她的强,多少次了都是这样,他不擅长跟她吵架。

    沈宵半见对方只看着她却不打算继续发言了,便转而道:“是谁告诉你我是自己逃出京城的。”

    安公公倒也马上回复了。

    “韩雨告诉我你早就安排了一条出路,我本是不信的...”

    “韩雨?”

    沈宵半很清楚地记得自己虽然计划过一条逃出的路线和方法,但那事只有韩续知道,而她不觉得韩续会告诉别人,哪怕那是他的兄长。

    “怎么会是韩雨告诉你的...”

    她想不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越想越愤怒。

    “安公公,我可以跟你回去,但你必须查一查韩雨和沈越容,我坦白告诉你,我并不是自愿来到这里的。回去之后我也可以用我的命给你换回沈缘,但我要韩雨和沈越容陪葬。还有,我要留下五年的时间陪我的母亲,而你不能干预。”

    她说得快,中间没有停断,回过神与安公公对视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眼里满是震惊。

    恐怕是没想到她会知道沈缘的事,知道他的计划。这又有什么奇怪的,难道只许他把一切都掌控在手里,她就不行么。

    “你刚才说什么,用你...”

    沈宵半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话,又道:“如果你觉得五年的时间长,等不及了,那么我也不会如你的愿,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看到沈缘了。”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根本没有资格跟她讨价,对方脸色惨白的样子几乎要让她怀疑前段时间里受苦的人不是她而是他了。

    “是谁告诉你我要用你的命去换回沈缘的?”

    安公公勉强理了理思绪,在问完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却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咳嗽了起来。

    “这很重要么。”

    沈宵半怀疑对方随时随地能晕过去,她琢磨着要不要给对方倒点喝的,毕竟她还要利用他报复沈越容,可还没等她起身去找水,就被对方抓住了手。

    他的左手上还带着她送的玉扳指,夹杂着缠绕在指间的布带的触感,让她感到熟悉又安心。

    “沈宵半,哪怕是在我起初还无法想明白的时候,我也绝对没有想过用你去换沈缘,即使有那样的方法,我也不会...我根本舍不得你...”

    她的双眼闭合了几次,手还没来得及抽回来,骂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安公公就倒在了她的怀里。

    还真的晕过去了...在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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