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茶的劝说之下,沈宵半和三十六的情绪终于都恢复了几分平静,但沈宵半已经打定主意马上回京了,她能感觉得到三十六不是在吓她,可即使是死在回去的路上她也认命了。

    她不愿对如今一塌糊涂的状况妥协,她要做什么都要由她自己决定。

    冬茶在听到木牌的事情之后便意识到了沈宵半心里最初的那根刺已经被拔除了,剩下的不满和怨恨也会慢慢消逝,那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她看得出三十六的焦躁,所以便笃定对方会跟她一般选择跟着沈宵半一同上路,而最后她也猜对了。

    大雪的季节还没有过去,但似乎也不是冷得让人无法忍耐了。三人突然提出要离开的时候还是引起了部落众人的惊讶,他们把能捎上的物品都给他们捎上了。

    沈宵半心里还是有几分的不舍的,她想自己恐怕是不会再回到这里了,这样的日子虽然她已经有些习惯,但再来一次她到底是不愿意的。

    他们到这里的一路上都充满了颠簸和流离,离开的路上却顺利至极,沈宵半马上便意识到了是安公公已经在沿途都打理好了一切,对方也做出了她会提前自己回去的预想。

    冬茶暗暗感叹安公公的细心,也同时注意到了三十六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他背着一大包的东西,里面装着的似乎都是沈宵半要喝的补品,起初沈宵半丝毫没有怀疑过自己为什么要天天喝这东西,但结合三十六说她会死在半路上的话,她不得不起疑。

    到达第一个镇子之后冬茶和沈宵半便急不可耐地泡了一次澡,前者正在琢磨安公公在回京的这一路上铺了多少钱,后者已经打算休息了。

    “吃点东西吧,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

    沈宵半没什么食欲,人在心烦的时候真的吃不下去。

    “冬茶,你怨我么。”

    冬茶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

    “也没什么了,反正那太监心里的人是你,我回到京城也不会有人再把我关起来,把你送回去之后我想去哪儿不都行么。”

    沈宵半觉得冬茶看得挺开的,也没有继续说。

    冬茶想到这时候应该在煮药的三十六,低声道:“我琢磨吧,三十六是不是...”

    沈宵半接道:“他对我有意。”

    这倒让冬茶一愣。

    “你发现了啊。”

    这又有什么难以发现的,从他不恨她反而关心她的时候开始,她就发现了。

    “真是可笑,我怎么不是碰到太监,就是遇到跛子。”

    “他最开始也不是跛子啊。”

    “安公公最初也不是太监。”

    冬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沈宵半现在明显是向着安公公的,或许她以后也不能在对方面前称那个人为死太监了。

    “你打算回去之后怎么跟安公公说这些事?”

    这也是沈宵半正在考虑的事。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见到他。”

    她只是想见到他,如果她还可以对他们以后的日子抱有期许的话,如果他还在等她的话,那么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三十六这时候敲了门,带着一碗喝的走了进来。沈宵半瞥了眼,拿到手中把里面的东西洒到了地上,引得对方一惊。

    “你紧张什么,我只是倒掉了一碗补汤。”

    冬茶也没明白沈宵半这是做什么,只好把目光落到三十六脸上,她以为他是在为刚煮好的补品心疼。

    沈宵半笑了笑,问道:“怎么,这不是简单的补汤。”

    三十六抿嘴不言,冬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么还要请你这位大夫告诉我,我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可是安公公传染了我?”

    沈宵半觉得自己早就应该开始怀疑了,怎么安公公出现了之后她就要天天喝这些所谓的补药了,从前也不见得她的身子有多么弱。

    三十六的沉默让她觉得胸腔里闷着一口恶气,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去。

    “很好,你不说,我就不喝,大不了死在这路上。”

    冬茶愣了一下,把三十六推了出去,转而对沈宵半劝道:“小妹,别闹了,你不是还要回去找安公公么,更何况还有你的娘亲在等你呢。”

    那夜沈宵半怎么都睡不着,便坐在大门外的台阶上哭了会儿。她想不起来自己是因为具体某件事哭的,她清楚的是外面明明这么冷可她还是不想进到温暖的被子里。

    冬茶半夜起身如厕的时候才发现沈宵半在外面,还好他们落住的客栈不大,否则她还不一定能马上看到沈宵半。白日的时候她也没见沈宵半怎么重视那块木牌,原来是夜间的时候自己悄悄盯着看。

    “你别偷着哭,以后心里实在难受就跟我说说。”

    沈宵半转头看了眼坐到自己身边的人,她突然就想起了韩续曾说过她的运气不错,她当时不怎么信,但现在却觉得很是有道理。

    无论是现在被她握紧的这块木牌,还是眼前这个关心她的姑娘,都昭示着她的运气不坏。

    可她最挂念的还有一件事。

    “冬茶,我回去的时候他该不会死了吧。”

    这是沈宵半最怕的,安公公离开的时候她曾恶毒地想过,等他死了他们之间的一切也就能彻底结束了,她居然真的那么想过...

    她多怕一切都来不及,怕她愿意重新试着相信的时候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怎么会,那个死太监的命硬得很。”

    冬茶说完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称呼又没改正。

    京城外的景象没有丝毫的改变,一如既往,可却多了些侍卫把守。

    冬日虽然已经结束了,但初春的氛围还不是非常浓厚,出入城门的人大多还是穿着严实的大衣。沈宵半用面纱遮住了脸,虽然可以确定沿路已经有人给安公公报信了,但还是担心出现什么差池。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戒备这么森严。”

    冬茶边抱怨队伍的冗长边劝三十六赶紧离开,对方的金发碧眼根本遮不住,侍卫们万一查出来他是逃犯就糟糕了。

    “送到这儿吧,你的样子不可能混进去的。”

    三十六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一次踏进京城的大门,盯着沈宵半看了会儿,终是把背上已经轻了许多的包袱递到了对方手边。

    “记得每天喝。”

    沈宵半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接,最后还是冬茶把包袱拿到了手上。

    三十六没有再说别的,转身向着反方向走去。

    他是个跛子,走路的姿势当然会有些怪异,但沈宵半看得出来他已经在很努力地不显丑态了。

    “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我那时候说相信你,绝不是因为打从心底觉得你是个大夫,只是走投无路,无处可求。”

    他的脚步没有停下来,她的声音也不大,但她想他是听到了的。

    “还有...多谢。”

    沈宵半回到沈府之后第一个遇到的是挺着大肚子的苏享,对方看到她突然走进来的时候显然愣住了。

    “苏享,好久不见了。”

    “沈宵半?”

    她觉得自己虽然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但对方也不应该明目张胆地上下打量她,而在看到对方要扶着腰站起来的时候她终于没忍住出声制止了。

    “别动了,你的样子看起来有点蠢。”

    苏享撇了撇嘴,吩咐下人去弄些吃的过来。

    “你怎么说话还是这么不招人喜欢啊。”

    沈宵半突然就觉得对方更像是这沈府的小姐了。

    “我娘呢。”

    “她到寺庙祈福了。”

    “我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可有什么特别的人来过。”

    苏享没接话,只摇了摇头,摆出了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沈宵半自入府以来便发现了所有的下人是陌生的面孔,想必是之前的那批人都被换走了,那么果子也一定是不在了。

    “别装了,我知道是安公公让你住进来的,他一定嘱咐过你什么。”

    苏享挑了挑眉,答道:“还能有谁来,也就是你的那个丫鬟了...不过她也有段时间没出现了。”

    “阿夏怎么样了。”

    “怀上龙种啦,可威风着呢。”

    沈宵半被这消息震得好一会儿没想好接下来还能问什么。

    三夫人接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看到沈宵半的同时便哭了起来,抱着沈宵半不放手,晚上也睡了一张床。

    相比之下沈严青的态度就平静了太多。

    沈宵半想安公公应该没有给她的娘亲说过在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可以的话她永远都不想让她的娘亲知道。

    她以为自己被对方拥入怀中的时候会哭出来,却是没有。当她回抱住对方,以近乎撒娇的语气说自己想吃哪些菜的时候,她第一次深刻意识到所谓的坚强是什么样子的。

    “娘,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沈宵半在府里待了整整三天,却是没有收到来自安公公的任何消息,苏享告诉她,曾经安公公居住的那个府邸已经被拆了,沈越容不知所踪,沈严青派了很多人去查,却不了了之。

    有关李槐的大消息倒是一个都没有,如果夏淳人有孕也不算是的话。

    沈宵半带着冬茶去了唐在山的棋社,看着已经换了的牌匾,她终于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觉。

    唐在山看到沈宵半的时候愣了一会儿,没能马上说什么。

    “有些日子不见了,你们看起来过得不错。”

    沈宵半跟冬茶坐到了空闲的位置上,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唐在山的回复,便又问道:“棋社不开了?”

    唐在山终于回过了神,答道:“大哥走了,客人也变少了,就改做饭馆了。”

    然后他又把视线转到了正喝水的冬茶身上。

    “这是...”

    沈宵半大方地介绍道:“我的姐姐,冬茶。”

    最为惊讶的不是唐在山,反而是冬茶,她并不知道沈宵半已经把这事跟三夫人谈过了,她也从没想过沈宵半是这般想她们的关系的。

    “你的姐姐?”

    “只许你认大哥,我就不能认个姐姐么。”

    周远星这时候从楼上走了下来,见到沈宵半之后马上四处张望起来。

    “别找了,阿夏没有跟我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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