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钦是这样一个男人:第一眼给人以儒雅的印象,可相处后便知,其实他是个很风趣很恶搞的人,说白点,就是没内涵。这点倒是和我很像,所以和他相处起来格外轻松自在。大概“臭味相投”说的就是我们俩吧。

    嘻嘻哈哈的时光总是总得很快。当孩子们一窝蜂从课堂里涌出来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和黄钦已经聊了那么久了。

    “放饭”时间到,孩子们格外兴奋,挤着推着跑出了雅苑。

    人群尾端我看到形单孤影的小英,心头突然“咯噔”沉了一下。她的家那么远,能行吗?于是我从地上站了起来,和身边的黄钦的道了一声便跑去门口拉住了小英。

    “小英留下来吧,你家太远了。”

    “小雅姐姐,我……”小英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凝儿,然后摇了摇头,“我还是回家吧。”

    我疑惑地看了凝儿一眼,她到底上了什么课,看起来小英似乎很怕她的样子。

    “不行,无论如何今天你都得听我的。”我一把拽起小英的手,想要把她拖去一起吃饭。

    “啊!小雅姐姐,疼……”小英挣开了我的手,然后低头用嘴巴对着手心呵着热气。

    “你的手怎么了?让我看看!”

    “没事,真的没事!我没事!”

    小英退了两步,将手背到身后,打定主意不让我看她的手。

    一定有鬼!

    想到小英看凝儿那副胆怯的表情,难道是凝儿对她做了什么?对,一定是的。

    “小英,告诉我,是不是凝儿打了你。”

    小英忽然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牙把嘴唇咬得惨白,一副惊恐的模样。

    “真的是她?!她为什么要打你?!”

    “小雅姐姐,是我不好,我没有答出夫子提出的问题,我好笨,呜呜呜呜…都是我太笨了,呜呜呜。”小英的泪水开了阀,拼命地往外涌着,看得我又是气又是疼的。

    “走,我们找她理论去!”

    “不要啦小雅姐姐,我不疼了。”

    “胡说什么,你以前的旧伤口都裂开了!”

    “娘说过,要是谁书念得不好夫子就会打手心。所以小雅姐,别生气了,只要小英好好念书就不会再被打了。”

    “那怎么行?老师打学生的恶习必须改!”我看向远处的大树,那里,凝儿和黄钦有说有笑,愤怒指数又飙高了。

    于是,我轻轻拉起小英的手:“别怕,躲在我身后就好。”

    燃烧着我强大的小宇宙,踩着响亮的步子,在脚下制造出一阵扬尘为自己造势,我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大树前,然后往两人中间一站,将脸对着凝儿,背影留给了黄钦。

    什么都不说,先报复了再说,这是我的原则。

    我“啪啪”赏了凝儿两下响当当的耳光。这一举显然震惊到了所有在场的人,他们瞪大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

    凝儿一脸莫名,又怒又惑地看着我,一只白皙的手还捂着发红的脸颊。半晌,她颤动的双唇间终于蹦出了两个字:“疯子!”

    “我就是疯了,那又怎样?总比某个自认为脑子清醒却总在做疯事的人好。”

    “顾倩雅,你…你…真是个野人!你凭什么莫名其妙打我!?”凝儿哭得梨花带雨,好像她很委屈的样子。

    “凭什么打你?”我冷嗤一声,然后拉起小英的手,使劲掰开她紧扣的手指,将一个本就伤痕累累如今又添新伤的手摊到了凝儿的面前。

    身后的黄钦也从身后绕到了我的面前,低眸看了一眼小英的手,然后轻皱了一下他的眉头。

    “该问‘凭什么’的是我好不好?把她打成这样你的心口就没有那么一点点痛的感觉吗?”

    虽然带着泪眼,凝儿还是很狂妄地用鼻子嗤了一声:“这是规矩,哪个夫子没动手打过学生?顾倩雅,请你别大惊小怪好不好?你这种井底之蛙模样还这够好笑的。”

    “随你说我什么,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我只求你摸着良心想想,你是读书人,难道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吗?一根头发尚且不能随便剪断,更何况是有血有肉的手心呢?你有什么资格对这么小的孩子下狠手?!”

    都说太漂亮的女人心肠坏,我看着周凝儿便是,典型的蛇蝎美人。

    “从孔仲尼办私塾开始,这个规矩就一直用到了现在,并且会一直用下去,像你这种异类又怎能理解孔夫子这样做的道理?要是读书人连这点痛都受不住,又怎能成为栋梁之才呢?”

    “教育孩子的方法那么多,干吗一定要用打的呢?我看你是有私心吧,见小英和我关系不错,所以想借她出气,我说的没错吧?”

    “吼,可笑。顾倩雅,你在我眼里甚至比不过我周家看门的一条狗,我干嘛要和连狗都不如的人斤斤计较?到底是谁无理取闹,到底是谁不懂规矩,长眼的人一看便知。”

    “周凝儿,你开口闭口的仁义师德的,对我却是三句不离脏话,真会装。”

    “你也可以装啊,可惜你没那本事。”周凝儿的眼泪已没了踪影,换上了高傲刻薄地嘴脸。

    我看向黄钦。既然一个人斗不过她,那就拉个队友一起来。

    “黄钦,你倒是评评理,打人到底对不对?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

    黄钦为难地看着我,苦笑着。

    “说呀你!”婆婆妈妈的算什么男人!

    黄钦叹了口气,然后走到我身边,拉起了小英的手。

    “打人不对。”黄钦说。

    “周凝儿,知道错了吧?连你青梅竹马都说你不对,你还狂什么?”

    “小雅,我还没说完呢。”黄钦打断了我,“但是,凝儿作为夫子,打了小英也没有错啊。虽然有些狠了,但情理上是说得过去的。念书的时候我也常被我爹打啊,齐麟、齐昀、凝儿也是。”

    “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该“可是”什么了。

    我怎么就那么背,什么人都和我过不去,就连黄钦这么投缘的人都胳膊肘往外拐(——|||,其实你才是“外”吧),就不能让我有一件顺心的事吗?

    黄钦走至我的身边,然后拍了拍了我的肩头,十分真诚地劝说道:“小雅,还是别当夫子了,这不适合你。”

    然后他牵起小英的手,说是要带她去用膳,便离开了。

    一步步远离我的小英时不时地回头看我一眼,带着浓浓的歉意,可她越是这样我反而就越难过,我真没用,明明想帮她的,结果什么都没帮到,还被冠了一个“无理取闹”的罪名。

    凝儿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冷哼了一声,愤愤甩袖离开了。

    好吧好吧,你们都看我不爽,都不放心让我当夫子,那我就不当!

    混蛋齐麟,既然不信任我就别装的那么伟大!我恨死你了!我们的梁子结大了!

    现在,我正式宣布——

    我要逃走!我要回到我可爱的李家书院去!

    一不做二不休,大家都去吃饭了,没人看着我,现在不逃更待何时?

    拍拍屁股闪人,不带走一片云彩,但我要把我的仇恨一辈子留在这里。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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