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周五,下午放学时,庄泽斌总是看上官雁,让上官雁不禁反思自己,难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好在庄泽斌只是看看,也没说什么,多少又让上官雁安心了些。回到家,妈妈已坐在餐桌前等自己吃饭,饭菜都是自己爱吃的。“妈妈,您最近的饭菜做的太好了,我都胖了。妈,您最近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您不是说挺忙吗?”上官雁一边放书包,一边说。

    “快洗洗手吃饭吧。”江之静没回答女儿的问话反而督促道。

    江之静却吃得很少,上官雁盯着妈妈的脸问道:“妈,您不舒服?”

    “你快点吃吧,吃饭少讲话。”江之静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卧室。

    上官雁吃完饭收拾完桌子,本想到妈妈的卧室,江之静自己出来了。

    上官雁给妈妈倒了一杯水,问道:“妈,您有什么事吗?”

    江之静示意上官雁也坐下,看着满眼惊异的女儿,江之静笑着说:“雁儿,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了。我得了胃癌,已是晚期,医生说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上官雁以为听错了,看着妈妈淡然的笑容,眨眨眼睛问道:“妈妈,您说什么呀,什么病啊?”

    “胃癌晚期。”江之静还是淡然地,看着年幼的女儿,眼里的泪珠在打转。

    “不会的,一定是医生看错了。”上官雁好像还在幻觉中一般,又重复一遍,“不会的,一定是医生看错了。”

    “千真万确。”想到日后自己十四岁的女儿要一个人生活,江之静的心都碎了,“雁儿,你必须面对的现实,就是我得了胃癌,现在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而且今晚我就去医院住院,一切我都联系好了。”

    这下,上官雁彻彻底底明白了,怪不得妈妈最近很早回家,做的都是自己爱吃的;怪不得妈妈常常看着自己发呆;怪不得妈妈最近一直看着自己先睡觉才离开……“妈妈!这不是真的,不是!肯定是医生看错了。”上官雁抱着江之静痛哭,她多么希望是医生看错了。

    江之静也哭了,这个坚强的女人很少流泪,此刻她喃喃地抽泣着:“雁儿,你应该明白,我们改变不了已发生的一切,我们要面对今后的日子啊。”

    娘俩是打的去人民医院的,一路上上官雁不停地抽泣着,她真的接受不了,妈妈怎么会得了胃癌呢,还是晚期。江之静倒平静了许多,时不时紧紧搂搂女儿,劝道:“雁儿,别难过了,人终归是要死的,只是早晚而已。”出租车司机惊奇地看看这对母女,摇摇头,继续开他的车。

    江之静早已在医院都办好了一切手续,直接就到自己的病房。这是一个两人间的病房,另一个床位的那位病人可能出去了,人不在。

    江之静半躺在病床上,上官雁坐在床一边,还在掉眼泪,其实上官雁内心也不想在妈妈面前流泪的,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看着女儿如此悲伤,江之静疼爱地说:“说不让你来吧,你非来不可。你看,你来也无事啊,再说,我已找了护工,下周一就过来了。”

    “妈妈,咱们动手术不行吗?”上官雁还是想劝妈妈动手术。

    “早已没有必要了。不信,你明天也可以问问主治医生。”江之静好像在讲着别人的事一样淡定。

    过了一会,江之静又说道:“雁儿,有些事,我得跟你说说。”

    上官雁泪眼看着妈妈:“什么事?”

    “你知道咱们的房子是妈妈公积金贷款买的,30万的贷款15年还清。可是一旦妈妈离开,就没有工资也就没公积金了。所以我把车卖了,我的一些东西该卖的也都卖了,再加上积蓄,还是没有把贷款付清。”江之静叹了一口气。

    “妈妈,把房子卖掉,我可以住校的。”上官雁知道自己的家里并不富裕,现在又是用钱的时候,不管怎样,手头上要有钱。

    江之静很严肃地看着上官雁,一字一字地说:“雁儿,你听明白,房子是妈妈留给你唯一的东西了,万不得已,不要卖掉房子。务必记住这点。”江之静声音有点哽咽,“雁儿,对不起,我没有什么财富留给你。本来我们还有5万现金的,我今天给你姥爷寄去一万,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给他寄钱了,你不会怨妈妈吧?”

    “不会的,妈妈。”上官雁又哭了,她不知道此刻她该如何做。

    江之静搂着上官雁,泪水涟涟:“雁儿,目前我们还欠银行10万元,但和妈妈合作的生产厂家……”江之静还没说完,同病房的那位回来了,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的姑娘,很消瘦,脸色惨白,但俏丽是盖不住的,“江姐,来了。”姑娘先问好,“这是您的女儿?果真很漂亮。”姑娘仔细瞧瞧上官雁,笑笑,露出整齐的牙齿。

    “阿姨好!”上官雁问好,眼里还有泪水。

    “不好!和你的妈妈一样,都是晚期了。”姑娘嘴上这样说,但笑容依旧,“我叫梅丹,以后你就喊我梅姐吧。”

    “梅姐!”上官雁瞧瞧梅丹,这笑容哪像得了绝症啊。

    “你梅姐可是一位坚强的人啊,雁儿,你以后要向梅丹学习。”江之静看着梅丹对女儿说,好像她们彼此都已很熟悉了。

    “姐,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什么坚强不坚强的,还不都是逼出来的?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坚强的。既然我们的命运就是如此,又何必悲天悯人?”也许累了,梅丹说着就躺到床上,“我相信当年我父母抛弃我,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在孤儿院长大也不错,我们有许多的兄弟姐妹,世上也只有像我们这样的人才会有这么的兄弟姐妹,我还挺自豪呢。”

    “是啊,也许你的父母当年根本就没钱医治你的先天性心脏病。”江之静又看看梅丹,猜测着。

    “也许吧。可现在都不重要了。”梅丹拢拢那长长的黑发,侧脸,略有伤感,“还是有点遗憾的,总想知道父母长啥样。”

    上官雁趴在床边表面上听着妈妈和梅丹的谈话,心里却在想:“以后该怎么办?妈妈住院了,虽说有护工,那也不行啊,万一有什么事情呢?要不,自己请假来照顾妈妈?”也不知道几点了,不知不觉中上官雁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上官雁醒来,妈妈还在睡,自己已躺在一个很简易的钢丝小床上,身上还盖着绒毯。梅丹不在,估计又出去了,昨晚貌似听到梅丹喜欢唱歌,难不成还去练嗓子?上官雁一边叠绒毯,一边想。

    到了吃早饭的时间了,妈妈的早饭是医院统一安排的,有专门的师傅推着小推车送到每个病房。江之静让上官雁出去买点吃的,要不她去买,上官雁赶紧下楼去买早饭。在楼道里,就听到大家在议论什么。

    “哎,可惜啦,就这么走了。”

    “谁说不是?她还那么年轻。”

    “你说,她都是晚期了,还去练什么唱歌?这倒好,歌没练出来,血吐出来。”

    “这姑娘蛮可怜的,听说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

    听到这里,上官雁的心一沉,梅姐走了,怎么会呢?昨晚还好好的,今儿就去了……泪水又模糊了视线,她一个人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默默地流泪,她心里发颤,“妈妈也会这样吗?”她不敢想,真的,不敢想,只是低低地抽泣。过了一些时候,她强打精神又回到病房,低着头不敢看跟江之静的眼睛:“妈,我在外边吃过了。”

    “雁儿,你也许还不知道,你梅姐今早离开了。”江之静呆呆地看着梅丹睡过的床,语调里有隐隐的哀伤和惋惜。

    “啊?”上官雁故意装作惊讶,从昨晚到现在,她好像一下长大许多,也经历许多。

    护士来换被套和床单,她们默默地协作着,没有人讲话。

    江之静看着离去的护士:“雁儿,妈妈也可能随时就像梅丹那样离开的,你要有心里准备。”

    “不会的。妈妈,您别乱说!”上官雁眼泪又出来了,她低着头,怕江之静看到。江之静早已看到女儿红红的眼睛了,禁不住泪水直冒,她转过脸,拭去泪,强装着笑:“雁儿,你回家吧,洗个澡睡一觉,然后把作业写好。如果想过来,明天再来。”

    上官雁坚决地摇摇头,用没得商量的语气:“我不!”

    在江之静再三的劝说下,上官雁周日晚上回了家。到家时已是21点18分,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再也不要伪装了,她放声大哭,哭了几声,因为担心影响邻居,她随手把靠背塞进了嘴里。21点30分,滕诺如期打来电话,上官雁擦了擦眼泪,发去一条短信:“有事不能接听。”

    周一交作业,上官雁什么作业也没写,奇怪,所有的老师都没批评她。郭菲菲用羡慕的眼神瞧了一眼上官雁,忿忿不平:“看见没,学习好,作业不写也没关系。要是我这样,老庄非请家长不可。”上官雁哀怨地看了一眼郭菲菲:“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就是一天上了三节‘鸟语’课。”郭菲菲几乎是在抢答,她不喜欢英语课,说英语就是‘鸟语’,还说英语老师尖酸刻薄。上官雁摇摇头,开始补写自己的作业。

    上官雁只上了第一节语文课,就去跟庄泽斌请假。办公室里有好多人,庄泽斌正在批改作业,看到上官雁来,庄泽斌强调了一下:“作业不是已经抱过来吗?”“我找老师有点事,能不能出来一下?”上官雁那双眼里含着泪珠。

    当上官雁说出请假理由时,庄泽斌的眼睛也红红的,爱怜的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上官雁摇摇头:“我妈妈生病的事,请老师帮我保密。”

    上官雁在大家都去做操时离开了教室。到医院,上官雁首先找了妈妈的主治医生,医生刚开完会回来。看到上官雁又问了一句:“你真的是江之静的女儿?”“是的,我是江之静的女儿。请您谈谈我妈妈的情况好吗?”上官雁急急地。

    “既然你这样问,江女士之前也和我说过你们家的情况,那我今天就和你说实话吧。你过来坐下,也别紧张害怕。”医生用平和的语气说着,“你妈妈是胃癌晚期,早已转移了。现在就是保守治疗,你知道你妈妈同病房的梅丹吗?她们的情况差不多。”医生看着上官雁,眼神里有无奈也有同情。上官雁早已泣不成声:“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呀?我该怎么办啊?”“孩子,你不要太难过了,许多事情,我们真的无能为力。”胖胖的医生走过来安慰上官雁,“不要让你的妈妈看到你这样,否则对她病情不好。”

    也许江之静已预感到什么,她也没有让上官雁去上学。一个礼拜就这样过去了。上官雁的手机早已因没电而关机了,她也没充电,所有的心思都在妈妈的身上。如果不是隔壁那个阿姨说,她还真忘了今天是周末。今天的江之静看上去很疲惫,早饭和午饭几乎就没吃,脸色更加蜡黄。下午接到一个短信后,心情却很好,她把上官雁叫道跟前,高兴地说:“雁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的贷款有人帮我们付了,这下我真的死也瞑目了。”江之静的眼里流出两滴清泪。

    “妈妈,这是怎么一回事?谁帮我们付的?为什么?”

    “她叫任晓瑜,是赞助妈妈搞科研的人。她说这钱是奖励的,我的科研成果,他们的工厂马上就投放到生产线了。”江之静有点激动,咳嗽了几声,上官雁赶紧给妈妈捶捶背,“妈妈是一个很棒的科学家,你看,前几天那些叔叔阿姨来时,都夸妈妈呢!妈妈要坚强的活着,还会有更优秀的成果。”上官雁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泪。

    “雁儿,将来有机会,你一定要替妈妈谢谢任晓瑜,她卸掉了一块压在妈妈心房的石头,让妈妈在最后的日子里少了许多的牵挂。”江之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很是疲惫。

    “我知道了。妈,您赶紧躺下休息休息。”上官雁扶江之静躺下,看到妈妈瘦弱的身躯,强忍着悲痛,轻轻地,“妈妈,您生病的事,告诉姥爷和舅舅们吗?”

    江之静无限的哀伤:“雁儿,你觉得有必要吗?”

    上官雁摸了摸眼泪,摇摇头,后悔又让妈妈伤心了。

    晚饭,江之静吃了一丁点面条,也许药物作用,早早就睡了。上官雁想到外边透透气,刚从病房出来,就被一个人拉着急急往走廊尽头走。“滕诺?你怎么在这?”上官雁惊奇地问道。

    “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为什么关机?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妈妈病了?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滕诺一连几个为什么,问得上官雁眼泪簌簌直落。

    “好了,别哭,我这不是着急吗。”看到上官雁的眼泪,滕诺的心又软了,心疼地把上官雁紧紧抱在怀里,轻轻拭去她的泪水,“阿姨现在怎样?没你的允许,我没敢进去。”滕诺低着头,伏在上官雁的耳边说。“妈妈现在的情况不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上官雁抬头,正迎着滕诺的脸,上官雁赶紧从滕诺的怀抱挣脱。

    “几天看不到你,又关机,问郭菲菲也不知道。我只好求助郝叔了。”滕诺过来拥着上官雁,“你不要难过了,阿姨这边我会帮你的,其他的郝叔会处理。”滕诺又用手轻轻帮上官雁整理一下头发说道。

    “那怎么行?你凭什么这么做?我怎么跟妈妈说?还有你不回去上课,老师那边怎么交代?”上官雁又抬头,泪眼透着睿智。

    “就是阿姨这边怎么说,其他都不是问题。”滕诺挠挠头,试探地问:“要不直接告诉她,我是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你疯了,我才14岁啊。”上官雁推了一下滕诺,又说:“你先回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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