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哲回到裕亲王府时已经是申时时分(15:00~17:00),福全已经回来了。

    “礼哲,你回来啦?”福全拉着她的手道:“今天有些晚了,皇玛麽一定拉着你说话吧?”

    看着福全,礼哲好像有种负罪感。她轻声的“嗯”了一声,道:“今天你怎么回来得那么早?”

    “今天兵部不太忙,我未时末就回来了。”福全带着几分孩子气的一笑道:“我知道你一个人呆在府里可能会闷,所以想早点回来陪你。没想到你还没回来,所以我就和保泰玩了一会儿。”说着他咯吱这怀中的儿子,把保泰乐得“咯咯”笑。

    礼哲似乎无心和福全说话,刚与玄烨的温存使她一时之间无法面对福全。“我累了,有点头痛想进屋休息。”

    一听礼哲不舒服,福全马上紧张起来。他把儿子交给侍女,然后伸手在礼哲的额头上摸了摸,道:“好像没发烧。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福全一连严肃的问道。

    礼哲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躺一下就好了。”

    “那好吧,你去休息。等用膳的时候我再来叫你。”说着他吩咐礼哲的侍女道:“好生伺候福晋。”

    礼哲回到自己的卧室,昏暗的房间没有点灯,侍女要点灯时被礼哲阻止了,她并退了侍女关上房。她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昏暗的房间正好能掩饰她忧愁的神色。

    离开京城的时候礼哲才十六岁,已经和福全结了婚。那时她和玄烨之间的感情也许只是停留在青梅竹马的懵懂爱情期,后来和福全在一起也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现在礼哲二十岁,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和玄烨的再次相遇起初还有着多种顾及,而经过今天彼此吐露的心声之后,礼哲才感受到了什么叫爱情。她现在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她时时刻刻的想见到玄烨,虽然她知道这有愧于一直深爱着她的福全,但她内心渴望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声音不断的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玄烨的名字。心情复杂的礼哲痛苦的在与玄烨之间的爱恋和与福全之间的情义之间挣扎,向来聪明伶俐的她这次是彻底没了办法。

    “吱呀”一声,门开了。福全端着食盘走了进来。“怎么不点灯?”福全一进屋就被昏暗的光线吓了一跳:“礼哲你没事吧?”

    “我没事。”礼哲温柔的说道:“太强的光线使我的眼睛疼。”

    福全命人点上灯火。他将灯芯挑暗了,房间里有了光线但不是很强。“这样好点吗?”福全关切的问道。

    “嗯,可以。”礼哲点了点头。之间福全端来的食盘里盛着清淡的燕窝粥,还有六必居的精致酱菜。

    “我看你也没什么胃口,所以让人弄了点清淡的东西。”福全把粥和酱菜端到礼哲的面前道:“这是六必居的酱菜,你最喜欢的。快吃吧,别饿着。”说着就托着下巴面带微笑的看着礼哲。

    礼哲拿起筷子,看见他出神地看着自己,便问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要看着你吃嘛。你吃完了我才放心啊!”福全灿烂的笑着。

    礼哲被他孩子气的回答逗乐了:“平时看你在外人面前严肃得很,现在怎么却像保泰一样?”

    “你也会说是外人啦!”福全笑着说道:“你可是我的福晋啊!我在外面再怎么有威严,在家里我始终是你的奴仆!如果你想让我变成保泰一样向你撒娇,我也会这么做的哦!”福全不知道礼哲是因为不舒服还是因为心情不好,总之他看得出来她很不高兴,于是他尽量讨好礼哲想让她高兴。

    礼哲笑了,她看着福全。她曾经用四年的时间想方设法的去爱这个男人,但是毫无收获。其实他也算是个不错的男人,长得也是英俊清朗还比玄烨多了点孩子气。平日里对她也是无微不至的关怀,为什么对这么一个好男人无动于衷呢?礼哲自己也闹不明白。

    福全看着她吃了半碗燕窝粥后才放心,他让人撤下了桌上的碗碟,沏上了礼哲最喜欢喝的茉莉花茶,那清香扑鼻的茶香令人嗅了心旷神怡。礼哲一时之间不想去顾虑那么多事情,她闭上双眼,闻着茉莉花的清香感觉很松弛。忽然,她感到有一双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她抬眼一看,是福全在为她按摩。

    “别动!”福全说道:“你的肩膀上的肌肉好紧,一定很累。我帮你放松放松。”说着就轻微用力为礼哲按摩肩膀。

    福全喜欢练武,所以对跌打按摩也略有涉及。礼哲的肩膀这几日的确是有些酸痛,被福全这么一捏一揉,倒真的是好多了。

    “阿玛。。。。。。额娘。。。。。。”一个孩子含糊不清的叫唤声从外面传来,一会儿奶娘就抱着正在闹别扭的保泰进来了。

    “怎么了?”礼哲看见哭闹不止的保泰马上抱过他问道:“奶娘,怎么哭得那么厉害?”

    “是啊!”福全摸了摸他的小手问道:“是不是不舒服啊?”

    奶娘有些胆战心惊的回答道:“刚才奴婢陪着小主子在花园里,小主子不小心被石子绊倒了。哭着要来找王爷福晋。”说着拿奶娘就跪在了地上道:“是奴婢没留神!让小主子受惊了,请王爷福晋责罚!”

    “原来是这样啊!”福全松了口气道。

    “奶娘,你起来吧。”礼哲说道:“小孩子学走路都会磕磕碰碰的,不要紧的。”说着就伸手将奶娘扶了起来。

    “是啊!你不用害怕的。”福全转头对礼哲怀里的保泰说道:“好儿子!乖乖,不哭哦!”

    福全这么一说保泰果真不再哭闹,他伸出双臂要他抱。福全包过保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道:“好孩子,真勇敢!”

    “你先下去吧。让王爷和小少爷待一会儿。”礼哲吩咐奶娘道。那奶娘就退下了。

    “你说如果保泰是你我的儿子那该有多好!”福全有些感叹的说道。

    礼哲看了看他,道:“我一向将保泰视同己出,她就是我们的儿子呀!”

    福全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很疼保泰,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他吞吞吐吐有些腼腆的说道:“可是如果我们能有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我就。。。。。。”

    还不待福全说完,礼哲就打断道:“福全,我有些累了。”

    福全碰了钉子,向来他和礼哲提起这种事情,她的反应要么就是冷冷淡淡,要么就是顾左右而言它。“好吧,那你早点休息。”福全没趣的说道:“我先抱保泰出去了。”说着就抱着儿子走了。

    看着福全失望的身影,礼哲真的好像冲上前去拉住他说声“对不起”。她亏欠了他太多太多,如果有来生礼哲真的希望能用她的下辈子来偿还此生亏欠福全的一切。

    皇帝手持着朱笔批阅着奏折,可是看了半天连一本折子都没看完,他的脑海里全部都是礼哲的身影,她的笑、她的愁、她的泪、她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玄烨的心。难道这就是恋爱的感觉?玄烨自己问自己,他向来都不会为女人而发愁,甚至他身边的女人还要为了博取他的喜爱而煞费苦心。而他对礼哲这种欲求不得、患得患失的感觉让血气方刚的皇帝欲罢不能。玄烨放下了手中的朱笔,缓缓的走到窗前,望着一轮盈月心中回忆着午后与礼哲的温存,那心酸中又夹杂着甜蜜的拥抱让玄烨回味无穷。一丝微笑挂在他略显成熟的脸上,显露出藏在他内心的一份纯真。

    “万岁爷。”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玄烨回头一看,原来是他的皇后稚奴。她穿着一件素色的旗袍,显得淡雅而又高贵。只见她踏着从容而又不失尊贵的步履向他走来,走到玄烨面前行了个万福道:“臣妾给万岁爷请安。”

    稚奴的出现把玄烨从胡思乱想中拽了回来。他亲手扶起稚奴,道:“皇后怎么来了?”

    “臣妾知道万岁爷日理万机,所以特地叫人准备了奶饽饽给万岁爷。”说着就让人把已经准备好的点心端了上来。

    玄烨确实也有点饿了,他拿起一个小饽饽,没几口就吃完了。可能是吃得太快,所以感觉有点干涩,稚奴适时的端上奶茶道:“万岁爷,喝口奶茶吧。”

    玄烨接过奶茶,喝了几口后觉得喉咙湿润了很多。他微笑着对皇后说:“皇后真了解朕的心思,就连着小小的举动都瞒不过皇后的眼睛。”

    “万岁爷您不但是天下臣民的天,更是臣妾头顶的一片天。”皇后接过玄烨手中已经空了的茶碗,道:“伺候好万岁爷是臣妾的主要任务。”她让侍从都退下,不一会儿偌大的乾清宫东暖阁里就剩下皇帝和皇后。

    “听敬事房的总管说万岁爷近日很少掀牌子?”稚奴探试性的问道。虽然她已经知道皇帝减少临幸妃嫔的原因,但是她还是想听听皇帝的解释。

    玄烨轻佻的一笑,道:“向来丈夫接触的女人越少,做妻子的就越安心。反而皇后你却如此的担心,朕真是难以理解啊!”

    只见稚奴淡然的一笑,道:“万岁爷该不会是人为臣妾以此来邀宠吧?”

    “不!不!”玄烨忙辩解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对皇后的情义天日可表,你我向来大都市相敬如宾,朕佩服你的女德,怎么会这么想你呢?”玄烨握了握稚奴的手,表示出安抚。

    稚奴见皇帝这急于辩解的样子,觉得好笑于是用那丝绢掩面而笑。这笑容显得有些妩媚,将平日里过多严肃的皇后另外温柔的一面展露无遗。玄烨见到皇后笑了,于是也笑了:“好啊!你竟敢戏弄于朕?”说着就伸手去咯吱稚奴,稚奴怕痒于是就避了开去,她顺势拉住皇帝的手道:“好了好了,不闹了!臣妾认输还不成吗?”

    玄烨不依不饶的说道:“要朕放过你也成,除非告诉朕为何你那么关心朕掀牌子的事!”

    稚奴整整了衣冠道:“万岁爷可知道东长街的麟趾门和西长街的螽斯门是什么意思?”

    “这个朕当然知道!”玄烨回答道;“麟趾出自《诗经》‘麟之趾,振振公子。’麟是传说中的神兽,性情仁厚,它的脚趾不践生虫,后来用作子孙昌盛仁厚的祝词。”玄烨看了看皇后,见她正认真的听着,于是接着说道:“螽斯也是出自《诗经》‘螽斯羽,诜诜兮。’螽斯是一种蝗虫,‘诜诜’则是众多之意,使祝颂子孙众多之词。这麟趾门、螽斯门与东西二街另两端的千婴门、百子门都是同一个意思,都是意喻子孙昌盛、宗室繁荣。”显然玄烨对于自己的博学多才很有自信。

    稚奴听后微微的点了点头,道:“万岁爷果然是贯通古今。既然万岁爷知道其中的意思那么臣妾作为一国之母又何尝不知呢?”稚奴放开了玄烨的手,道:“皇上不是妾身一个人的皇上,后宫的众多妃嫔都将万岁爷视为自己的天,臣妾怎能独占圣宠呢?雨露均施才是后宫和谐之道。”稚奴抬眼看了神情略显恍惚的皇帝,继续说道:“皇上先前的三位皇子都过早的夭折了,皇上充裕后宫也是为了宗室的繁盛,臣妾不知道到底是谁得罪了万岁爷,使万岁爷不愿意翻任何人的牌子,但是万岁爷也要以宗室为重啊。”

    玄烨虽然有些不耐烦,但是皇后的顾虑也未尝不是没有道理,她的苦口婆心也使玄烨有一份感动。为了所谓一国之母的责任,她愿意将自己的丈夫推向别的女人,虽然她的内心是多么的不愿意。玄烨顺从的点了点头,道:“皇后的顾虑都是为了朕。朕知道了,一定会以宗庙社稷为重。”他这么说一来是为了宽慰皇后,二来也是在提醒自己作为皇帝另一份后继皇室香火的责任。

    皇后不再说什么了,她和皇帝聊了几句后就回宫了。玄烨在窗口看她出了乾清门,他不由的叹了口气,心想:做皇帝的真是万事由不得自己,就连晚上和谁睡觉都要考虑到宗庙社稷,更别说和礼哲这段渺茫的恋情了。夜风吹拂在玄烨的脸上,今夜又将是玄烨的失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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