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仪先甩了陆远泽的手,端了油灯到后首开了窗子探望,见下面是一排马厩,却无卫兵把守,她边看时已动手解了衣服,从里间往外抽绳子,陆远泽见她背着自己解了衣服,心中暗叫自己这一趟真是没有白来,只是她如此大胆,却也不选个好的所在,这屋子里竟连个床也没有。

    他正四处望着,却见蒋仪已经拴好绳角,将一捆绳子理成一团递给了他:“快,你先下。”

    “啊?”陆远泽惊道:“我为什么要下去?”

    蒋仪见他此时脸上泛着潮红,笑的也极是暧昧,忽而意识到他必是以为真是自己约了他要到此处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又怒又羞道:“我舅父们给你做了个坑要陷害你,我这是要救你出去,快先从这绳子上下去……”

    陆远泽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谁要你走了,你先下去,然后在下面接着我,我要撤绳子。”

    “为何要撤绳子,你随后顺绳子下来不就成了?”

    “那不成,抓你的人会顺绳子找到我们的。”

    “你撤了绳子怎么下来?”陆远泽反问道,忽而恍然大悟道:“你跳下来,我自会接住你的。”

    蒋仪到了窗前示范道:“如今天黑,我若冒然起跳,你怎么能接得住?一会儿我就在这窗子正中央沿墙溜下去,你依墙接住我即可,万不可接的太早了,要从我腰上抓住,不然……”

    “不然你就坐到我头上了?”陆远泽听外间脚步渐重,知有人已追了来,也不再多逗她,背了绳子便溜下去了。他本是书生,那里干过跳墙爬梯的事情,一路便走的十分慢,蒋仪听外面脚步渐近,急的心内直冒火,只等下面陆远泽绳子一松,便解了柜脚绳索从窗户扔了下去,自己整个人也随即溜下窗子,一只吊在窗台上掩了窗扇,这才喘着气悄声问下在道:“你可看准了我?”

    陆远泽道:“看准了,下来吧。”

    蒋仪听得屋中推门声,双手一松,却仍是不住磨在墙壁上,她还从未在这样高的崖壁上往下跳过,只觉得自己猛然便坠了下去,心内暗道:此番若陆远泽不接住,双腿真要废了。

    念头还未远,便觉得掖间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接住了她,将她打横抱停在半空。

    蒋仪忙一挣扎从他身上下来,接陆远泽在马厩中穿行,见一处残了半壁的屋中堆着马料,忙拉了他手钻到内间去。

    陆远泽此时却不愿走了,他手一用劲,把正在往前冲的蒋仪拖回了自己怀中。

    蒋仪被他拥在胸前,怀中还抱着一串绳子,借着外间的月光,见陆远泽咧嘴笑道:“蒋姑娘但凡出门,腰间必要绑着绳子吗?”

    蒋仪欲要挣脱,却被他抱的更紧了,耸动肩膀道:“陆编修快放开我,咱们慢慢说。”

    陆远泽道:“那可不行,我见你两回都在解衣服,我还是童男子,一回也就罢了,这样的诱惑有了第二回,可真是忍不得了。”

    蒋仪转念一想,自己那回在历县,却也是被他撞间从腰间结了绳索下来捆余有成,心内便也觉得好笑起来,这样一笑,身体微微的颤动便惹得陆远泽全身都绷紧了,他嘘道:“别动,让我缓一缓。”

    蒋仪已是十七八的大姑娘,虽还懵懂,却也略晓男女之事,知他此时必是动了情,自己若再在他怀中只怕要惹出事来,遂努力挣脱了退后两步,仍在暗影中往身上裹那绳子,边裹边道:“是我四舅父去翰林院约的你?”

    陆远泽道:“他带了许多你写的小楷诗词,说你自历县归京,便十分思念于我,孟府也欲要与我陆府结亲,只因是闺中女子,不好抛头露面的,要约我在外面寻个地方谈一谈婚事。我初时还有些疑心,但你那四舅父是个浪荡子,想必也没有什么尊卑礼法的念头在心里,我以为你大约也……”

    他忽的一笑停了嘴,望着蒋仪,蒋仪此时掩了衣襟,脸上早已绯红,低头道:“他说我已从家里出来,在冯氏绣坊等你,可是如此?”

    陆远泽道:“我前儿昨儿来了两趟,见你都在那冯氏绣坊楼上吃茶,况你脸上神情十分郁郁,想必也是有些儿个想念我吧。”

    蒋仪方要启齿,见外间一阵火光自院中冲了出来,朝着马厩而来,忙拉了陆远泽窝到一从草料中。那一群人到了马厩前按个查看,借着火光,蒋仪见里面有清风与元佑,孟宣与孟泛却不在。一个为首的穿着朝服戴着硬幞头的,想必是个大官,在这马厩中看了半晌,扬手挥退了手下卫兵,只留清风与天佑在近前时,方才说道:“他的马还在这里,人却不见踪影,你这小厮是怎么带路的?”

    清风颤声道:“小的刚带了那陆公子进门时,他还跟的好好的,谁知到了上楼梯的当儿,他便跟着小厮直往后院去了,小的一路追呀喊呀,也喊他不听,转眼儿就寻不见人了。”

    天佑忙道:“这是我四叔的小厮,因常为他们跑腿送信,那姓陆的想必不会起疑,却也不知是那里出了差错,只他的马仍在这里拴着,人想必还在附近,王左使着人再好好搜一搜……”

    那王左使怒道:“搜个屁,这本就是个栽赃的活计,要的就是混水摸鱼要快要准,他未进那包房,未与那些人在一起,你在路上抓了人,翰林院的探花郎,难道你还能屈打成招不成?”

    天佑想是吓怕了,半晌才轻声道:“如今坊禁着,他来时不过一个空人,顶多带个小厮,咱们把他捉了来与那些西夏人关到一起……”

    王左使怒视了天佑一眼,忽而冷声道:“一个白丁你好大的口气,今夜陆中丞的卫兵也在此间转悠,他必也在附近。他是什么人?天子近臣,每日里与天子同吃同起的人,一动手指头就能废了我的乌纱捏死你的人,我看你父亲派你来,不是帮我,而是要害我,害我们王家乃至整个太子一派吧?”

    他边说这话时,边从袖中抽出一块帕子来抖开垫着,手抽出了天佑的剑,此时已是直指天佑的胸膛。天佑虽是个白身,但娶了京中第一富的女儿,父亲又一直做着官,那里有过这样的时候,他吓的双手举起,腿一软歪跪到地上道:“王左使,这必是其中有了差错,小的们这里惮精竭滤,都是想着为了王家为了太子孝忠,还请左使明察。”

    王左使此时那里还听他这些废话,忽而剑锋一转,清风整个人闷哼了一声便歪道在了地上。他抽出剑来,扔到天佑腿边,又将手细细擦了,转过身道:“我会将那几个西夏人全抓回去处理掉,你回去告诉孟泛,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过,若今后我听到有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惹到中书省与陆中丞不睦,这小厮就是你们全家的下场。”

    天佑上下牙咯咯响着,半晌都没能提起那剑来。他这剑一直未曾开封,今日为了办件大事,特意到铁铺里打磨的锋利镫亮,只这寒光流转间,一条人命便化作了一抹凝在剑尖的鲜血,而自己父兄几个筹谋已久的大事,竟就如此散去。

    他跪了半晌,方才醒悟过来,拿那帕子拭净了血迹,将剑插回鞘中跌跌撞撞的走了。

    蒋仪在陆远泽怀中屈了半晌,此时见二哥走了,便要直起身来,却仍叫陆远泽一双臂膀牢牢箍住,他寻着蒋仪的发丝慢慢凑下来,将唇凑在蒋仪耳边轻轻叹了口气方才道:“原来今日竟是叫你救了我。”

    蒋仪耳间痒痒的,欲要躲避,他却仍是遁着那发丝不肯离去,便也只能静静伏在他怀里。

    “那日你在历县救了我一回,我自然不能叫舅父们害了你。”

    陆远泽仍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你这样纤瘦的身躯里,竟是藏了一颗强硬无比的心,你这每一根骨头里,怕都藏有十吨百吨的力气与勇气吧?”

    蒋仪不期他会这样说,想要看看他此时的神色,转过头来迎上他的眼睛,却见他脸上仍带着那抹笑意,斑驳的月光下眼中烁烁有光,良久才能敛了自己慌如小鹿的心神道:“我生的高,力气多些也不怪的。”

    陆远泽搂紧了她在怀中,低头盯牢了她道:“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时时腰间缠着绳索,能双手吊起一个男子,还能不声不吭就从二楼跳下的女子,可如今碰上了,就喜欢的不得了,十分十分的喜欢,这世间再有别的女子,跳的、笑的、闹的,都不如这个如今在我怀里,在我心里,跟我一起呼吸的女子。”

    “所以今夜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来的,也该来的。”

    蒋仪仍是痴痴望着他,她从未听过这样的情话,听陆远泽一句句叙述自己当日的囧境,此时听来竟也有些甜蜜,她微张着唇,泪涌出眼眶,方要说些什么,便见陆远泽微微一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他的唇已经贴了上来。

    蒋仪脑中轰然一声,,整个人被他罩着无法呼吸,混身都如小虫轻蚀般战栗起来。

    陆远泽微烫的双唇在她唇上反复的辗转厮磨还嫌不够,趁她启唇欲要呼吸时,舌头便寻了进来,缠在她唇间辗转,寻着她的丁香小舌一起缠绵。

    陆远泽从知事以来,家中就未曾给他安排过妙龄的丫环,等闲事情都是奶妈婆子在打理,他又是陆钦州的侄子,等闲人也不敢约他出去秦楼楚馆,是以他虽年岁长了,却还是个童男子,此时与蒋仪两情相悦厮缠在一起,只觉得女子双唇竟如此鲜美,自己先前那二十几年,竟是白活了,如今有这样一个相心相仪的女子在怀里,那还容她滑脱。男子天性,嘴里歪缠不够,一双手便上下摸索起来,摸到蒋仪胸前一处丰隆柔软的所在,那里还忍得住,松了唇舌便一路寻着亲了下去。

    蒋仪出来的时间已久,本就心焦着,况且他渐渐这样不成样起来,若与自己做成了出格的事情不是更加难堪,便狠命推开了陆远泽,掩了自己衣襟喘息道:“我从绣坊出来是背了人的,若家里人有什么事寻我可就败露了,你快些走吧,我也要回去了。”

    陆远泽方才尝了些甜头,此时腹间胀的火烧火烫,但也心知女子名节的重要,况且他早已盘算好要娶她回家,捱过这一时,等吹吹打打娶回家去,软和温暖的大床上,想怎么搬缠就怎么搬缠,不是更好。

    陆远泽虽心里这样想着,却仍是意犹未尽的不舍,因而仍拉了她手道:“那日你二舅母杨氏来我府中,为何你却不曾来?”

    蒋仪道:“她是要去替元蕊说亲的,自然不会带了我去。”

    陆远泽笑道:“就是那个憨憨的小女孩?我祖母第一个就不同意,难怪我竟不知道这样的事,必是祖母替我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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