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杀人”。莫瑶忽的出现在老宅高高的楼梯上,靠着悬空的扶手,为自己轻声辩解到。

    原徵站在楼下看她,缓缓地伸出手,低声呼唤了一句:“莫瑶,到我这里来,我在这里,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莫瑶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全身发抖,喃喃自语着:“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两个身着警服的男人从大门外破门而出,站在楼下大喊:“不要让她跑了”。莫瑶害怕极了,提起裙子的边角,头也不回的就往二楼阁楼跑去。一计响雷打下,照得她的身体像一片轻巧的羽毛,从阁楼缓缓坠落了下去。

    “莫瑶!”

    原徵大喊着她的名字,迈步想要去追,却突然感觉腿脚沉重如铅,重重摔倒在地上。那两个警察,已经不知何时转身离开,雷声渐停,整个房间,忽的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空无一人的黑暗之中,看不见远方的模样,只有莫瑶轻声的哭泣在幽幽回荡。

    “莫瑶”。他轻声喊着她的名字,伸手,想要用身体缓慢地爬行出去,抬头发现大门猛地从外面打开,一阵刺眼的阳光从旁照进来,让他不得不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而后,一阵熟悉的提琴声悠悠传来。莫瑶走过来,看着地上的他,轻声笑了笑,问:“小徵你怎么又摔倒了”。说完放下肩膀上的琴,偏头对着他说:“你来的正好,我刚得了一首好曲子,你弹弹看,我们来合一遍好不好”。

    原徵一时有些不知自己身处何处,等站了身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老宅的琴房中。莫瑶站在琴谱支架前,一点点翻看着琴稿,回头看了看他,一脸不解地问:“怎么了?”

    原徵恍惚地摇头回答:“没,没有,我,我以为你不见了。”

    莫瑶看着他笑:“我不会不见的。你看,我就在这里”。说完她将手里的琴谱递了过来,一张一张的,将它们摆放在面前钢琴谱架上,靠着原徵坐了下来。

    原徵感到莫瑶身上传来体温,一时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抬手轻敲琴键,行云流水,温柔如天边的月亮。他问:“好听吗?”

    莫瑶笑着点头:“好听。和小徵在一起真舒服,我想要听到的,你都能懂”。

    原徵听了也笑,在他儿时患上自闭症的那些日子,莫瑶也是这样,用音乐和他无声交流着。两个人通常都不说话,一个人弹,一个人拉,然后一曲毕,各自笑笑,周而复始。

    “但是小徵,你说过你会保护我,没有人能伤害我”。

    原徵猛地停下手指的动作,偏头看着莫瑶,只见她的眼睛忽的流出了红色的血泪,轻声哭泣着:“但是为什么你会抛下我离开呢”。

    原徵猛地站起来,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喊:“对不起莫瑶,对不起,我,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我回来了,不会再离开了”。

    “但是我已经没有了,我已经没有了呀”。眼前的莫瑶这时已经开始渐渐停止了哭泣,皮肤像老去的墙块,一片片慢慢的掉落下去,直到一团火焰猛地燃起,将那些碎片都瞬间化为了灰烬。

    “莫瑶!”原徵大喊着从床上坐起来,低头看了看房间的四周,指针是四点三十分,一切如常。坐在原地粗重地喘了几口气,伸手看着自己的双手,抹去头上的冷汗,心中如鼓钟捶响,狂跳不止。

    起身走向客厅,倒了一杯水给自己,站在房间的落地窗边,低头看了眼胸口的钥匙吊坠,又看了看窗外城市半隐半现的夜景,一时心中烦乱不已。

    莫瑶被他的这一声大喊吵了醒来,这会儿也光着小脚丫子走了过来,问他:“原徵,你怎么了?”

    原徵看着她,伸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将头深深地埋入她的脖颈之中,深吸一口气,抬头笑着回答:“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那是什么?”

    “是一种不好的东西。是人类在睡下之后,潜意识激发的一种里现象,就像是一种虚幻而且失去自我的状态”。

    “就像我这样?”

    原徵不同意莫瑶的话,抱着她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下,轻声回答:“不,你是真实的,不是梦”。

    莫瑶还是不明白,咬着嘴唇,有些倔强的模样:“但我现在也失去了自我的意识不是吗,我不是人,却要作为人而活着”。

    原徵听了她的话,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头靠在她的肩膀,轻声回答:“但你是幸运的,你虽然是一棵树,但你也有了另一种生活,这是命运的安排,也是生活给你的恩赐,就像你对于我一样,也是恩赐”。

    莫瑶听了原徵的话,忽的沉默了下来,歪着脑袋有些莫名地看着原徵,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些什么特别的情绪。

    原徵任由她看着,只是伸手将手轻轻扣住她细弱的腰,将她更加往自己怀里带了一带。这样的夜晚有着让人窒息的静谧,微弱的月光打在两人苍白的脸上,凭空漏下一星半点伤感的调子。

    原徵将头靠近莫瑶的脸庞,用鼻尖轻轻摩擦她的鼻尖,开口缓慢而沙哑:“莫瑶,我想亲你,可以吗”。

    “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亲你”。

    “因为你爱慕我”。

    “对,因为我爱慕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原徵”,莫瑶轻声地回答:“但是一个人和一棵树,是不能够相爱的”。

    原徵看着她,轻声笑了,当他放下他少年老成的表情时,他的笑容真的很美好,就像这时的他,让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淡淡地回答:“我们不用相爱,相爱只是人类给一段感情赋予的借口,而我们不需要,我们是本能的在一起,是天生就注定的。你睡了,我在你身边;你回了森林,我就每天去你的树下看看;只要你还存在这个世界上,我就一直会在”。

    莫瑶低头,第一次有了伤感的表情,她说:“但是人总要分开,就连树也不可能永远在一起”。

    她觉得伤感,并不是因为害怕离开,而是害怕这个她并不属于的世界。

    她是树,而她,也只能是一棵树。

    或许因为心里有事,原徵第二天天还没亮就醒了过来。本想打着电话给昨天的陌生女人,没想方铭那头却率先打了电话过来,开口直截了当的问他:“莫徵,我们,可不可以谈谈”。

    原徵看了看一旁还窝在被子里的莫瑶,轻点了点头,回答:“你说个地方,我正好也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好”。

    方铭约好的地方是他家的茶楼,离宾馆不远,环境还算安静。原徵到的时候,方铭已经等在那里了,桌上放了两盏茶,是莫瑶以前爱喝的恩施玉露。

    “云州的雨季可是很烦人的”,方铭见原徵进来,带着一身的水气,开口说得轻佻,试图缓和两人的气氛。

    原徵低头“嗯”了一声,倒是没有回答,脱下身上的毛呢风衣,在方桌的对面坐下,开口便问:“那天你身边的女人是谁”。

    方铭愣了一瞬,回答:“你说古虞?她你以前应该也有见过,和莫瑶认识的”。

    “和尤晓怜也认识?”

    方铭没有想到原徵会问起尤晓怜,偏头想了想,回答:“认识,她两关系还不错,不过就是好些日子没有见过了,你怎么会问起这个”。

    原徵用手指轻敲了敲桌面,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答反问:“莫瑶入狱的事情,你有没有听说过”。

    方铭轻点了点头,回答:“我是一二年,通过沈宸才知道的”。

    “也就是说,在一二年之前,你都没有收到过莫瑶的求救?”

    方铭摇头,显得伤感:“没有,她要是跟我说,无论怎样,我都会帮她”。

    原徵眼睛轻轻一撇,回答:“她不是没有求救过,只是你收不到而已”。

    “你说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么。你和杨未满,当时莫瑶都有求救过,只可惜,你们身边的人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你们”。

    “我们身边的人?你是说尤晓怜和古虞?”方铭见原徵久久没有回答,心下焦急,索性又开了口:“无论怎么样,我希望我能够去看看莫瑶,就算是作为曾经的朋友。毕竟,既然她没有死,那她能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原徵喝了一口茶,没意思地开口:“茶香寡淡,味道虽然还算醇厚但汤味不够甘甜,连茶色都是泛了黄的。方铭,老茶重就,不如粗茶一杯。有些时候,过去的东西,就得让它过去了吧”。

    方铭皱眉,有些摸不清原徵的意思,抬头试探地问:“那你今天答应我来赴约,是为了?”

    原徵喝了最后一口茶,起身回答:“我只是想知道你身边那个女人,她的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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