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启正病了。

    夏冰得到这个消息,是萧一凡从香港打给她的电话,让她帮忙照看父亲,他在香港那边正在做年交会,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接到电话,夏冰匆忙赶到医院,找到萧启正的病房,刘姨刚好从里面出来,看到夏冰,拉着她的手欣喜得不得了。

    “夏小姐,你可来了,我正不知道怎么办是好,一凡不在,我也拿不了主意,这下好了,看见你我心里安定多了。”

    夏冰往病房瞅了一眼,疑惑问道:“怎么不见萧叔叔?”

    刘姨眉头一蹙,“刚才被护士推走做检查去了。”

    夏冰一怔,“他病得很严重吗?”

    刘姨脸上露出难过,“医生说他肠道长了肿瘤。”

    夏冰猛一震惊,也才知道萧启正前段时间去了美国,在那边就感觉到身体不舒服,经常会有轻重不等的腹痛,昨天来医院一检查才知道病得不轻。

    听刘姨说明情况后,夏冰就去找主治医生了解情况,医生说萧启正临床表现为良性肿瘤,治疗需手术切除,早切除避免发生恶变的可能。还说萧启正幸亏医治得及时,这种病早期多无症状,随着肿瘤的增大和病情的进展,才显露出症状。一般出现疼痛难忍就说明病变已严重,有的甚至到了晚期。萧启正属于刚有症状就被及时发现,所以治好的几率很大。

    夏冰当即同意医生的建议,并与医生预定了手术期,这个时候她也顾不着考虑萧启正会不会同意手术,她只知道医生既然这么建议,肯定有他专业看法,病人只有配合治疗才能保证乐观。

    医生是上了岁数经验丰富的专家,最后还责怪道:“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对长辈也太粗心大意了,父亲生病做女儿的不陪同,花钱雇保姆,能买来父母想要的陪伴吗?”

    夏冰一脸的窘迫相,但又没办法解释,只好连连点头,“谢谢您医生,我以后会注意。”

    医生又说:“手术方案昨天就已经出来,但你们没有家属沟通,给保姆说了情况,她也做不了主,本来今天正准备给病人沟通,你来得正好,不要耽误手术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期。”医生说完,脱掉身上的白大褂,准备下班。

    “让您费心了,实在太感谢您了。”夏冰再次诚心实意地谢过医生。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她给萧一凡打电话说明了情况,萧一凡非常赞同她的做法,并叮咛她一定劝着父亲动手术,他会尽量早一点赶回来。

    挂断电话,夏冰思考着等会见到萧启正该怎么开口,她与萧启正至上次后还没有正面交谈过,该怎么面对现在的关系,她还没有一点思想准备

    。

    毕竟和萧启正之间发生过不愉快,突然这么面对面多少有些尴尬。萧启正属于那种严肃,不拘言笑的人,给人一种不好接触的感觉。他会接受她出现在面前吗?但她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有一点她不会忘记,萧启正毕竟是萧一凡的父亲,她必须放下成见。

    病房,萧启正已经在病房躺着,夏冰进门看到的一幕,令她心里不觉一阵难过,萧启正躺在病床上静静地闭着眼,面颊毫无血色,嘴唇也苍白得毫无生机,看上去很虚弱,完全失去了之前身上那种锐气。

    她开始有点心疼起他来,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夏爸,如果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夏爸,她一定不是现在的冷静,也可想而知夏妈的担忧。如今,躺在病床上的萧启正看上去那么的孤独,不觉使她动了恻隐之心。

    夏冰走过去为他拉了拉被角,病房里凉气充足,正常人温度适宜,对身体病弱的人来说可能显凉了些,夏冰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萧启正大概只是闭目养神,并没有真正睡着,听到动静,微微睁开了眼,当看到来人是夏冰时,那双曾经被岁月的沧桑深深埋藏了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丝光闪过。

    夏冰转身,正好碰上这束耐人寻味的目光,她突然觉得不自在,但还是装出大大方方的样子,“萧……”她本来是想喊萧叔叔,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她在心里斟酌了一秒钟,“萧董,是我把您惊醒了吧?”她觉得还是这样叫他比较自在。

    萧启正微弱一笑,声音低缓,“我根本就没有睡着,你怎么过来了?”

    夏冰听到来自萧启正温和的语气,刚才的局促顿时消去了几分,她走过去为萧启正把床头稍微升高了一些,然后轻声回答道:“是萧一凡告诉了我,刚才过来您不在,我就去和主治医生沟通了下您的病情。”

    “我这病没事,在医院消炎几天就好了。”萧启正的语气听上去有气无力。

    看来,萧启正还不知自己的病情,夏冰思量了片刻,最后决定还是把实情告诉与他。并把自己私自做主同意手术的事也说了,萧启正闻言,脸色凝重,默默沉思了一阵子,良久后,抬眼看着夏冰,“必须要手术吗?没有其它方案?”

    “这种病必须手术才能抑制,我已经跟医生沟通过了。”夏冰坐了下来,看着萧启正认真道。

    “之前我也有过这种症状,都是消炎几天就好了,医生是不是小题大做了。”萧启正眉头一蹙。

    “萧董,很多疾病在突发前都有一些身体上的先兆,像您这病一旦出现症状,一般不会自行缓解,医生说幸亏您发现的及时,如果提早做手术,治好的几率会很大。”夏冰轻言奉劝。

    萧启正没在说话,闭目思考,夏冰也没在继续往下说,她想,萧启正会自己考虑轻重。

    过了一会,萧启正长叹口气,开口说道:“就按医生说的做吧,手术时间安排在什么时间?”

    夏冰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欣然回道:“医生今天已经有两台手术,明天他休息,您的手术安排在后天上午。”说着起身为他倒了杯水,放在萧启正身边的床头柜上。

    萧启正点了点头,然后侧过脸看着夏冰说:“你也有工作,该忙就忙去吧。”

    夏冰笑了笑,“您就好好养病吧,别考虑太多。我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这两天我会在这一直陪着您。”

    萧启正没在说话,但脸上隐隐透出欣慰,他侧身端过杯子,喝了几口水,放下杯子时缓声说了句,“那就辛苦你了。”

    夏冰闻言,顿觉释然,萧启正这句看似无足轻重的话,其实也说明不排斥她留下,她心里募然轻松许多

    。

    “我生病的事先不要告诉爷爷,等我病好了,再过去接他回来。”萧启正出其不意说了一句。

    夏冰一愣,萧启正说的那么自然而然,像是一家子的感觉,让她一时无法适应。

    她前些日子把萧清远接到了她的公寓住,萧清远高兴得不亦乐乎。每天吃完饭就去了公园,还交了几个老年朋友,早晚约在一起打太极,乐呵呵地生活着。

    今早上她出门时,还见他手拄拐杖,满脸洋溢着喜气出门。

    萧一凡特意请了个保姆,专门照顾爷爷的衣食出行,所以,夏冰白天上班也不用担心萧清远在家没人照顾。她每天只要不忙,就会准时回去,陪着萧清远一起吃晚饭。

    萧启正估计也是听刘姨说的,刘姨隔三差五的去看萧清远,见老人在那边生活得很开心,也觉得夏冰这个决定好,老宅那边虽说院子挺大,但没人气,老人整天一个人在家,挺孤独的。

    听萧启正这么一说,夏冰轻嘘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爷爷的。”

    萧启正微微点头,一双失神的眼睛慢慢泛出光来,浑浊却温润,他嘴角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温和。

    这时,刘姨推门进来,手里提着饭盒,她刚才回去给萧启正熬了小米粥,他现在只能吃流食。夏冰接过饭盒,打开倒出一碗,放在桌子上凉着,然后去洗手间取来一条湿毛巾,走到萧启正床边,自然而然地为他擦手,萧启正脸上露出不自在,夏冰这样照顾他,让他感觉心里有愧。

    夏冰却是若无其事,像在为自己的父亲做这件事,细致而体贴。刘姨在旁边看着,乐得心里开了花,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还禁不住的说了出来,“都说女娃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我今天算是看到了,先生,你真有福气,娶个媳妇又多出个闺女。”

    萧启正的嘴角扬起一丝明显的笑意,没有接腔,但也没在拒绝夏冰为他擦手,反倒安然享受这难得的温情。

    病房里流动着一丝暖暖地温馨的气息,相信萧一凡看到这种画面,一定会震惊。他绝对想不到,父亲一场病,竟是他与夏冰之间关系的一次转机。

    萧一凡确实没想到。

    晚上,当夏冰打电话给他汇报完情况后,萧一凡震惊中带着惊喜,“真的?”

    夏冰却只是淡淡说了句,“这边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夏冰能说出这样的话,萧一凡自然是高兴,但他心知夏冰现在努力做好自己,也是对他们之间感情的重视,看着她为他所做的一切,他的内心被一种强烈的幸福感充溢着。

    和萧一凡又聊了一会,夏冰挂断电话后,想起了今天没去画廊,还没给苏末请假,就翻出她的电话打了过去,还没等她开口,苏末竟先说道:“夏冰,我还以为你休息了,没敢打搅你,既然你还没睡,就出来坐一会吧?我介绍个人与你认识。”

    夏冰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十点,就答应了。

    她出门时走到萧清远房间门口,听了听动静,里面很安静,估计已经睡下,他的作息时间一直很有规律,练完太极回来后,洗洗就睡了。

    夏冰轻轻关上门,乘上电梯后才敢放出声来,家里有个老人跟多个孩子一样,处处得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苏末随在的咖啡馆离公寓并不远,再加上晚上不堵车,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地方。

    令夏冰意外的是,苏末身边坐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她怔愣了下,突然想起苏末在电话里说要介绍人与她认识,难道就是这个女孩吗?

    看见夏冰,苏末起身站了起来,热情招呼夏冰入座

    。女孩也礼貌站起来给她打招呼,她一身红色的裙装,浑身洋溢着一种极为吸引人的柔美气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整个给人的感觉是乐观与时尚,艺术气息完美结合体。

    坐下后,苏末笑着介绍说:“我女儿,萧逸夏。我刚从机场把她接回来。”

    苏末话音刚落,萧逸夏尖细的嗓音,“妈咪,纠正一下,我叫苏逸夏,我更喜欢随妈咪的姓。”

    夏冰坐在对面颇显尴尬,母女俩人反倒挺自然,苏末充满溺爱地看了萧逸夏一眼,“好好,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萧逸夏冲夏冰耸了耸肩,“我应该叫你嫂子吧,我妈咪已经给我介绍过了。”

    夏冰被她的坦诚直率弄得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她抿唇一笑,“你现在叫嫂子还太早,我和你哥还没结婚,还是叫我姐吧,这样我会更自在一些。”

    “早晚都是一样,嫂子喊着更亲切。”萧逸夏甜腻腻地笑着。

    夏冰无奈地看着她,知她是受西方文化熏陶,根本理解不了她的局促,也就不在与她纠结这个称呼。

    “嫂子,我感觉咱俩挺有缘分,你看咱们的名字反过来像不像是姐妹?”萧逸夏双眼透着清澈,忽闪着明眸问。

    苏末放下手中的杯子,转过头嗔怪道:“傻姑娘,可不能乱攀亲,别胡说八道。”

    “我说的是实话,妈咪,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吗?”萧逸夏不快地嘟着嘴。

    “对呀,我也感觉挺有缘分,逸夏的名字反过来就叫作了夏逸,别人不知,还真以为是我妹妹呢!我做梦都正想有个妹妹呢,现在好了,天上掉下个夏妹妹!”夏冰笑为萧逸夏圆场。

    苏末无奈摇了摇头,“夏冰,你就别惯她,我们都惯着她更没有个正经样。”

    “妈咪,你说错了,那叫爱!”萧逸夏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不紧不慢地语气。

    苏末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但眼神里充满了疼惜。

    夏冰很喜欢逸夏的乐观与开朗,她古灵精怪,惹人喜爱。也看得出苏末对女儿宠爱有加,脸上一直洋溢着浓浓地爱意,这是一个母亲情不自禁的流露,苏末看着女儿的眼神,是莫大的满足。

    趁萧逸夏去洗手间的空档,夏冰告诉了她萧启正住院的事,苏末听了,顿时不安起来。

    夏冰怕她担心,就把萧启正的病情详细地告诉了她,苏末这才稳定了情绪。

    接下来的时间,苏末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夏冰看她也没心思在继续聊,逸夏回来后,她就提出了先回去。

    苏末好似也没了心情,看了看时间,就也站了起来,三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咖啡馆。

    临分手时,夏冰邀请萧逸夏有时间去公司玩,并把电话和地址留给了她。

    萧逸夏这次回国,可能要待上一阵子,她为几家出版社做的插图,最近要出版,有很多事情需要面对面交流。

    她在国内也没多少朋友,能有夏冰关照,高兴都来不及,忙把自己的电话也留给了夏冰。

    生活就是这样,不经意间会有很多改变。就像一杯浓咖啡,品尝了它的苦涩,也品尝了它的香醇。前提是只有跨出那一步,才知道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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