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我和东侯凤笙一早就赶到了秦月皇城边上的星罗殿。殿前同样白玉石雕砌的辽阔广场,和恢弘的殿身组成肃穆圣洁的光环,丝毫不会被遥对的华丽皇宫盖过了风头。此时,广场上已汇集了近万人。

    星罗殿里走下了百名玄衣的少年武者,前头是两名白衣护法,须发都皆成银白,但那刚强如岩的体魄如同经过了岁月的锻炼越发强盛了,在走下了白玉台阶的一瞬,广场上来观的近万人都鸦静了,那两名护法如头顶着秦月武道千年不倒的光环淡对众生。缥缈沉默……

    我和东侯凤笙因身份敏感,为了在关键时刻不至引发两国争端,都略改变了容貌,站在在最前方时,那些认不出我们来历的高手们,不但投来过无数探寻的激烈眼神,还有很多飞来了暗器。我都尽数接来,又全数抛回了后,后头不时传来了被伤害的闷哼声才安宁了很多。

    这时星罗殿的忠实追捧者和邻居——秦月国皇宫,也来了几名皇子皇女,就只剩主角佰璃公子登场了。

    可一注香的时间过去后,又一注香的时间,观众们很多因为太期盼而不由尤为沸腾了,许多人以各种形式问候了佰璃公子的本人及他的祖宗后伤心愤然地离去,连皇室公主都忍不住向星月殿的少年武者暗送秋波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好在佰璃公子也不算太离谱了,第三注香后就从星罗殿的顶上飘然而落,飘幻的身影如一团乌云,观众还没看清人脸,只见两大护法已和来人打斗成一团。

    黑白缠绕,光影飞乱,观众还没能议论这种高等武学的艺术魅力,募然间广场之上就被一蓝一红的两色光圈笼罩,爆炸如连珠般在半空绵延开来,广场成了盛放可怕焰火的海洋,咒骂声,哭喊声,惨叫声连成一片,当黑衣猎猎的年轻男子和白衣的两大护法在殿前两厢对峙,广场上已经伤员重多,都赶快趁着更大的风暴来临之前拼命撤退,哪里还来得及去看那佰璃公子,留下的已不及百人,都是自恃极高的高手。

    等在场所有人终看清了这场百年难得的巅峰之战的主角,无不显出震惊之色,那佰璃公子的冷峻绝色不说,主要是太年轻了!是如何练得这样的能耐?

    “公子的身手可称是当世第一了。不过,佛叶是星罗殿的至宝,公子需踏过星罗殿一地的尸首才能够拥有。”一名护法平静道,低声在整个广场回荡开去。

    “疯了……”我听身边有人终忍不住感叹。

    但佰璃隆月轻轻道,“那就如护法所愿。”

    此时,又十名白衣护法出了殿来,围观的高人们无不被震惊了,不断有人喃喃,“真疯了,我要不要先撤了,再不走就可真走不了了。”

    我看那边皇族也是慌忙撤退了,无疑谁也料到这竟是一场数百年也不见的超级大战,那几个秦月公主是一直转着身子注视着佰璃公子的方向被抬走的。

    我赶忙拉着凤笙朝一边站了站,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凤笙对我的姿态也疑惑了,他终于问出:“花辰,我以为你是来阻止的呢。”

    我轻轻一笑,看着他的双眸道,“凤笙,你真为什么前来,是不是也为佛叶?因为,你也知道我活不长了吧,那些你骗我灌下的药汁救不了我,你前来也是为了抢‘佛叶’吧?”

    “花辰,”东侯风笙看着我,凤眸氤氲,轻幽的声音中有一种遮掩不住的感伤,但转眸间又消失在了从容中,“我会和你地久天长,不管怎样,我会拿来佛叶一试。”

    我心里轻叹——其实救我只需要你们能接受,永远只拥有我半份的爱,只是,换位思度,我自己就不可能做到,又怎能要求别人,所以,我是早已放弃了此念的,甚至可以说,是从未真正这么想过,且我情爱也不是粮斗,想给谁几两就给几两。

    而此时,前头又传来护法的沉静‘劝告’:“佰璃公子,十二护法阵已五百年来无人生还过,你此刻时果真要闯吗!”

    “长老,我既为了武学,也为至宝,此意之坚,无人可憾!今日这一战,我和星罗殿,只能存一!此心如是。”佰璃公子坦然道。

    顿时广场的斗气,风云翻涌,飓风狂卷了整个空间,我和凤笙都运了真气来护体,想当然这星罗殿的建筑明天就得在废墟上重建了!

    “花辰,跟我走。”东侯凤笙一把拉住了我,我们在风暴边缘闯进了星罗殿里。

    只见殿内的武士们也被外头的杀气震得是东倒西歪,凤笙如熟门熟路,拉着我往里闯,这‘泠夙公子’的厉害,再加上我的协助,简直所向披靡!

    而我疑惑他怎会会对殿内这么熟悉,但他心窍灵通,不用我问就会自己就说:“花辰,我为此花重金,早就买了星罗殿内部构造图了。”

    我不由感叹,佰璃公子在外头以性命相博,凤笙以黄金助阵又兼渔翁之利,真是‘叶’落谁家还未分晓呢。

    越往里去,出现的高手就越厉害,受到外头的侵害也更少,但我和凤笙却是些越加疲劳了,终于在那百花妖娆的圣地外遇上了四名身着红衣的厉害对头后,凤笙唯有拖住他们,而我,直奔向圣地!

    我眼前出现了从未见过的千万花树,生长在雾气缭绕的水湖里,我别无选择,踏花而行,但脚尖所点之地,花朵立刻就烟化了,待我到了湖心,只见一株晶莹修枝盈盈而立中央,枝上惟有三瓣翡翠般的嫩叶,叶中的红线如血脉在流动。

    我从一颗花枝不停地跳到另一枝花枝上,唯恐掉到了湖水中去,倒让一湖生灵都挂掉。只是,我要如何取得片树叶呀。我不敢擅自碰它,只好运内力化成风刃而去,同时绻身如燕,在空中翻了一个圆圈,在树叶飘落水面前就捞住了它,只幸亏我的轻功已入了化境,又兼熟练拂花遮月手,我回到岸上,心中真存了把冷汗,回头看湖中生灵真是稀疏了不少,我暗暗感叹,可低头看我手中叶子时,心中一惊,那树叶已经化成了水状在渗入我光洁的肌肤里。

    而我全身经络顿时无不为之舒畅起来,好似是所有痼疾都烟消云散了,每个毛孔都透着舒畅,但是,这武胜之地的至宝,似乎没有什么增强内力这样的神效啊。

    我出了圣地,凤笙还和那四人在斗,所谓棋逢对手时不知能打到何年何月啊,我上前横出了一掌,拉了凤笙往外撤,身后不断汇集了一大伙人紧追着不放,而到殿门口,就听到裂天巨响中,外殿的巨石从高旷殿顶纷纷地砸落了下来。

    我运了真气大吼:“我!我得到佛叶了!”

    我冲到了如废墟的广场之上,十二名长老向我蹒跚走来,那盯看我的目光就如同嗜血的野兽,我一掌推出,示意他们停下,我凝了一下真气,诚然道:“各位长老,请听在下一言!我只取了一叶,并没有损伤根源,所谓天蕴灵物,有道者取着!如今是天赐我此运!此物与我之缘,就如此物与星罗殿之缘哪!”

    “如今既然事实已成,长老们也算尽了全力,但若长老还不能白此天理,徒与我争斗到底,只是在造杀孽罢了,我看也没什么好与这般灵物同处的缘分了。”

    “丫头倒是能说。”一名长老轻道。

    我又微微一笑:“我愿将此物与佰璃公子同享。佰璃公子让长老们一展绝学,尽抒平生英豪气,星罗殿的这份大礼也唯有佰璃公子方能承受,所谓英雄相惜,当世真唯有长老与公子了!”

    “哼,丫头还想找挡箭牌?”一长老眯了利眸。

    “嗯,我们这把老骨头倒也真是尽兴了一把,但佰璃公子确实算是数百年中难得奇才,此战算是荣耀,只是佰璃所图与丫头所图未必一样,丫头想息事宁人的想法倒有些善心,却未必有善果。”

    我一笑,转向了佰璃隆月,见他青丝散开在风中缭乱,锦瑟青衣有数处破损,身形也有些不稳,这个样子从废墟中走出,要说没受伤是绝无可能。

    我温言问询道:“佰璃公子,你可愿与我分享?”

    他星眸幽深地看了我许久,不见什么情绪地道,“既然是你的好意,我就不必折腾了,和星罗殿之战我也很尽兴,若非得生死相较,确实也不至于。”

    他虽有些不情愿,但也是同意了,我见星罗殿长老其实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我当然心中明白,我的巧言不过是极微末,星罗殿思量的还是佰璃的奇功,而恰时,又有武士来禀告,说圣地虽然灵气折损,但确实并未被毁坏。

    于是,此事竟以星罗殿损失了大半的建筑和一枚至宝佛叶而告终了,佰璃公子从此成了秦月国最彪悍的传奇。又加上此人踪迹隐秘,于是被描绘得更神忽其神。

    *

    佰璃隆月在前,我和凤笙在后远远跟着,出了广场废墟后,被乘着华丽车马而来的龙姬一起接着走了。

    我见龙姬意兴风发的绝代风华,想她这几日和隆月他爹一定是夜夜缠绵了,朝朝暮暮,终于得偿所愿了,她对我一笑,就和她的‘继子’佰璃隆月上了前面的车子,而我和凤笙的在后。

    车内,东侯凤笙撕掉了假面,珠玉流晖的俊容露了出来,斜靠在坐上闭目养神。

    我想这次我尚能取得佛叶、平息争斗,也是因他之助。他对我的好,已到我肝脑涂地也无法报答的地步,而他所要的,不过是要和我两情相悦地幸福到永久。

    此时,被佰璃淡忘的我,有什么理由拒绝这种幸福,我将和我从小就为之钟情的绝世佳公子回到我的大周,开始我们夫容妻贵,恩爱美好的完美生活。

    “笙郎。”我心中轻叹一声,心觉天意原来是如此的。

    ……

    到了目的地,不过又是龙姬的一个地盘,我们各自梳洗了,用膳休息等等,下午时分,佰璃隆月就让人来取佛叶。

    我跟着去了,到了隆月的书房,我让他人都出去后,将书房的门一掩。

    佰璃隆月斜躺在藤椅上,青丝陈铺如流墨,斜睨来了一道悠然沉静的眼波。

    “关于佛叶,”我看向他,语气轻和,但视线暗有观测。

    “你要对它抱有太高期待,那就要失望了,我想它惟一的用途就是延年益寿,但是,它解开了我们因神功产生的牵绊。”

    “你用了?”他轻问。

    我点下头:“事实上,它当时就渗进了我的血液,你如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放一点血,也许还有效用。”

    他不失宁静地轻哼一声:“不用了。我原来也不过因为好奇,现在知道了星罗殿就是倚老卖老,活得久了,功夫自然就精进了很多,十年后,我踏平他们易如反掌。”

    我一笑,他这一离开我其实像纯稚了许多,我此刻怎觉得他像个孩子似地无忧无虑了。而我在丽都偏宅树后听到的那迷茫箫声难道是错觉吗?

    那些以往的深情缠绵是错觉吗,那要死要活的霸道可恨是错觉吗,那殇痛难言的决烈也成了错觉?

    我看了他片刻,又说,“那黑樱和红樱,两道木简,你有什么新线索?”

    他星眸一亮,颇带了意兴道,“我已经知道了八九,去探秘不过在春末。”

    我轻嗯一声,点了下头,暗蕴了下情绪,轻声道,“隆月……我,这几天就要回国了,你还有要和我说的?”

    “没有。”他片刻后轻言,稍后又道,“一路保重。”

    “好。”我又点点头。屋内一时无言,我强扯了个微笑,从梨木椅上站起,出了书房的门。

    我过了弯角,却不得不一下靠在背墙上,心脏开始越来跳得厉害,似乎要不管不顾地膨胀出来一样——那书房里就像有一种极致魔力,让我真很难以背对着它,离开个小院,远离,那曾经和我浑然一体,如今又和我剥出了彼此的男人。

    如果我要死去,我最期盼能带走陪伴的就是他爱我的灵魂了,这又是爱还是残酷,可它就是我内心最原始狂放的快乐,我若没有他,长久的生命中就再也不会有放纵魂灵的狂欢和肆意了。

    我想我为什么要千山万水而来,是想给自己一个情感归宿的决断,还是找到那个最自然最真实的自我,是为了放下,还是要来探究?

    *

    “花辰?你不舒服啊?”一道音韵幽美的声音在耳边一响。

    我倏然转头,见是龙姬,她美眸如水,诸如探究好奇这样的情绪是绝不会出现在眸中的,只会显华贵和幽美。

    我微一笑,略作遮掩,“我用过了星月殿的佛叶,果然不愧是灵物,真补过了头了,大概要数天才能消化。”

    “我还以为是隆月他招惹了你呢。这次他从大周回来,据我所闻是一直更无人敢接近,可你一来他立刻好多了,我还想你这次要能把他弄走了也好,不过,这也是不能勉强你的,”龙姬泛出一笑,“可是,花辰你即将和他分别又似乎有不舍啊……不如,我就来帮你弥补了这一点遗憾吧,也省却了你日后的许多念想。”

    我微微地一挑黛眉,她幽幽一笑:“我这里有一宝物,只让人如身处梦中之梦,花辰,这也当我对你的一点谢意,你千山万水而来,难道就带着这一脸迷茫而归吗?”

    迷茫啊?我轻搓了下脸,我此刻有迷茫吗?我抚着眉心一叹,想了想,终于还是,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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