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伤半月,免了晨昏定省,赵桐乐得清闲,领着夫郎孩子在雪渊阁过起了与世无争的悠闲小日子。

    身上的伤虽严重,却没伤筋动骨,下床走路是没问题的。可莫将军一定要她好好养伤,她就趁机顺杆往下爬,反正她也不愿面对那些心口不一的嘴脸,烦!

    半月之后,辛侍君派小厮传话,说孙正君对她们夫妻多日未露面多有不满,说的越来越难听。叫她若是好的差不多了,就向将军请示,恢复晨昏定省,做儿女的,不能少了礼数。

    赵桐知道辛侍君是好意提醒,便应了,晚上就和涵儿带着福仔去虎威堂和大家一同吃晚饭。

    “孩儿拜见娘亲爹爹,养伤多日,未曾露面,失礼之处,还请娘亲爹爹恕罪!”赵桐开门儿见礼,顾锦涵抱着孩子福了福身,表示同礼。通常妻主在,是没有男人说话的份儿的!

    “无碍!”莫将军心情颇好地挥了挥手,“麟儿身子可痊愈了?”

    赵桐不卑不吭道:“回娘亲,李御医说孩儿身子已无大碍,再吃几幅汤药,不日便可痊愈!”既没夸大其词,也没假意惺惺地逞强隐瞒,看得莫将军越发的怜爱!

    孙氏冷笑一声,“说到这养伤,我这个做爹爹的就不得不提点两句,三姑娘身子不方便倒也可以宽恕,倒是女婿顾氏,大半个月也不曾请安一次,难道也受伤了不成?”

    不等顾锦涵开口,赵桐抢话道:“回爹爹,这事是孩儿不对,孩儿霸着涵儿不放,才会耽误了他晨昏定省,孩儿愿与涵儿一同领罚!”说着,赵桐朝顾锦涵的手心掐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开口,她的小笨兔,恪守仁义礼教,一开口准是认错求饶,她不许!

    他没错!

    “哼!”孙氏冷哼一声,“三姑娘和顾氏真是郎情妾意啊!三姑娘明知身上有伤,还一心求罚,传出去了,是想外人定我这个做爹爹的苛待庶女之罪吗?”

    “孩儿绝无此意!”赵桐单膝跪下,诚恳道:“孩儿知道爹爹赏罚分明,绝不会徇私舞弊,只是孩儿是个顶天立地的女人,怎肯屈居男人身后,做那缩头乌龟呢?这要是传出去,才真真是丢了将军府的脸!”

    顾锦涵也抱着孩子跟着一起跪下。

    孙氏不以为意,嘲讽道:“三姑娘丢人的事做得还少吗?”

    赵桐面色一滞,略显委屈道:“孩儿年少轻狂时,的确犯了很多不可原谅之错,给娘亲和爹爹惹了麻烦,还请娘亲爹爹恕罪!”

    “孩儿当时年幼无知,又受了有心人挑拨,才会铸成大错。如今孩儿已改过自新,还请爹爹相信孩儿,给孩儿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孩儿定会事事以将军府为先,绝不给娘亲和爹爹惹麻烦!”

    辛侍君说她当初惹是生非的不争气性子都是孙氏暗地里动的手脚,不管是不是,她今天把话放这了,若真是孙氏的做的,正好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若不是,孙氏要是纠缠追问起来,她大可推给哪些狐朋狗友,方便了事!

    谁知孙氏的心思并不在那位“有心人”身上,也许是在刻意逃避,也许是真的没在意,只是剩下的那番话就足够把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孙氏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三姑娘这么说,是我这个正君心胸狭隘,容不下你了?”

    难道不是吗?

    赵桐心里偷笑,面子上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爹爹为何要这么说,侍爹去的早,麟儿又是庶女,要不是爹爹抚养,麟儿早就不知是何模样!爹爹若是容不下孩儿,又怎么会多此一举,抚养孩儿长大呢?自打孩儿回府,府里的不少老人都提点孩儿不要忘了爹爹的恩情,定要尽心孝敬爹爹才是!孩儿言语间有偏差,惹得爹爹怀疑,实在是死罪,还请爹爹责罚。”字字恳切,句句有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做女儿的有多孝敬呢!

    赵桐在心里冷笑,孙氏,你要是不觉得汗颜,就继续听下去,我还可以说更多!

    “哼!三姑娘明智身上有伤,却口口声声请求责罚,可是在为难我这个做爹爹的?”

    此话一出,赵桐立刻转为委屈,“那爹爹说如何是好,孩儿悉听尊便!”

    孙氏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莫将军冷声打断,“好了!这训也训过了,麟儿重伤初愈,不宜久跪,还是快快起身吧。至于涵儿,他当初求救有功,功过相抵,就免罚了吧!”

    莫将军话音一落,一向寡言少语的老大也开口了,“是啊爹爹,三妹刚刚回京就遭了毒打,实属不幸,念在没铸成大错,爹爹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莫将军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大女儿,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将门虎女,即便拖着个病痨身子,也不失大将军的气度,不枉自己当初对她的重视与栽培,只是……可惜了!

    孙氏见女儿都开口了,冷哼一声不再责难,倒是狠狠地瞪了赵桐和顾锦涵几眼,心里越想越气,那个贱种和她那贱人爹爹一样,就会惺惺作态,明明是她有失礼数在先,最后倒显得自己心胸狭隘步步紧逼了!

    莫将军起身接过顾锦涵怀里的福仔,抱在怀里,生疏的抱法显示出她年轻时根本就很少抱孩子。

    小家伙不认生,对着莫将军扯出个大大的小脸,又用起他那如火纯青的美男计。莫将军果然被他逗得心情大好,大笑几声,问小家伙,“你叫福仔?”

    “嗯!”小家伙边笑边使劲儿地点点头。

    “几岁了?”

    小家伙想了一下,皱了皱小眉头,好像挺难回答。伸出三根小手指,想想不对,收回了一只,也不对!

    两岁半到底是几根手指嘛!

    想了半天也没弄对,小家伙泄气地放下小手,奶声奶气道:“两岁半!”

    莫将军开怀大笑,亲了亲小家伙肉呼呼的小脸,抛开传宗接代不说,他可是她血肉相连的孙子啊!

    将小家伙放回顾锦涵怀里,转头对赵桐说:“福仔私下里叫叫也就行了,他可是将军府的长孙,一定要取个像模像样的大名!”

    赵桐从顾锦涵怀里接过小家伙,交给小厮伺候吃饭,回道:“回娘亲,宝宝有大名,叫赵心宝!”

    话一出口赵桐就后悔了,坏了,忘记改姓了!

    孙氏可算抓住了话柄,脸上的得意毫不掩饰,还以为那贱种有多宠那个小孽种呢!结果却姓个外姓,当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也是,庶女的儿子能高贵到哪儿去,也配戴莫姓的高帽!

    别说是孙氏,就连辛侍君面上也带着淡淡的不解,三姑娘对小少爷的心大家都看在眼里,缘何就姓了外姓呢?

    不止他们,就连顾锦涵自己也始终不明白妻主的用意,不过他相信妻主,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他从未深究。

    “三姑娘这样做就不对了!说什么你也是将军府的小姐,应该有宽阔的胸襟与气度,连这么小的孩子也怠慢,将来如何成大事?”孙氏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压她的机会,还不忘怜悯地看福仔一眼,叹息道:“天可怜见的!”

    赵桐这回真是无言以辩了,只能低着头“虚心”地接受批评,“爹爹说的是,孩儿记住了!”

    孙氏可算是占了上风,心情顿时大好,刚刚还一副斗败公鸡的不甘相,这会儿就喜笑开颜,连连给自己的两个女儿夹菜。

    “三姑娘,听说你挨打的地方在赌坊门口,你没事去那种地方做什么?莫非……”孙氏状似无意中提起,眼角捎带着偷瞄了莫将军一眼。

    “劳烦爹爹担心了,那日我在府里无聊憋闷,想出去走走,也无方向,不知不觉就到了那地方,还出了那么一档子事,说来惭愧!”赵桐笑答。

    孙氏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又居心不良地笑说:“这说来也怪,三姑娘往事都忘却了,却随便走走也能到那种地方,真是……呵呵呵呵”

    赵桐起身抱拳,诚恳道:“麟儿有心悔改,其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麟儿那日真的是偶然经过,未做它想!”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三姑娘是什么想法,自己最清楚!”

    “够了!”莫将军怒喝了一声,不满地瞪着孙氏道:“麟儿要真是有那种想法,挨打的地点就是在赌坊里,而不是在巷子里了!你身为正君,却没半点大家风范,非要搅得家宅不宁你才安心吗?”

    孙正君被莫将军这突然间的爆发吓懵了,当着侍君和庶女的面,将军居然半分脸面也不给自己留,当真是又羞又怒,却不敢顶撞,只能死绞着丝帕泪意盈盈地盯着莫将军。

    “娘亲请息怒,爹爹言语有失,实在是不该,还请娘亲原谅爹爹这一回!”依旧是老大先站出来给孙正君解围。

    “是啊娘亲,爹爹也是恨铁不成钢,怕三妹走回老路,才多方敲打的,言语实在是无失之过,还请娘亲息怒!”老二也坐不住了!

    赵桐虽为当事人,可见两个姐姐都起身求情,自己若是静坐不语,倒显得小家子气了。遂也起身道:“爹爹教训的对,若是不去那种地方,麟儿也不会挨这顿打,还害得娘亲和爹爹担心。娘亲要气的话就气麟儿好了!”

    莫将军抬抬手,“罢了罢了!都坐下吃饭吧!”

    她刚刚的行为的确是有些过激,那是因为孙氏提起了麟儿挨打之事。两个女儿遭绝育之不幸,她知道孙氏心里有气,平日里小吵小闹也就算了,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麟儿受伤这等大事,岂是能由他当做攻击麟儿的话柄!

    那日,她闻讯匆匆出府,在大街上与寻人的杨统领汇合,当她找到巷子里,亲眼看见麟儿被那些赌鬼拳打脚踢到吐血时,天知道她有多么的恐慌!那是不论在尸横遍野的战场还是在听到枫儿性命垂危时都不曾有过的情绪。

    她不得不承认,她害怕失去这个女儿,不仅仅是她可以传宗接代这么简单!

    因为麟儿和渊儿长得太像了,渊儿死后,她就一直避着这个女儿,不见她,也就不会那么思念渊儿。她虽是一个母亲,但她也是一国将军!身在其位,实在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她迫使自己以大局为重,忽视这个孩子,以至于将她逐出宗籍时的心痛也一并被忽视掉了。

    可忽视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在看到浑身是血的女儿时,她才知道,对于这个不成器的庶女她也是爱的,甚至爱的比枫儿更甚!

    有些事可以说,有些事不可以!比如渊儿,多年来始终是将军府的禁忌。如今她的心里又多了一份禁忌,就是麟儿!

    好不容易扭转的局势在孙氏的得意忘形下惨败,赵桐的一招以退为进运用的得心应手,敌不动我不动,即便失了先机,也能在最后关头扳回一局。

    顾锦涵定定的注视着自己的妻主,这个有时候笨的离奇,有时候又狡猾的可怕的女子,若是有朝一日大权在握,朝堂、官场,她都能混的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吧!

    饭后,莫将军将老大莫枫单独叫到了书房,孙氏脸上总算见了点笑意,向赵桐投去一抹挑衅的眼神,哼,将军的书房可不是谁都能进的,除了枫儿有自由进出之权,连凌儿也很少进入,不过是一个贱种庶女,只有眼巴巴看着的命!

    书房里,莫将军盯着书案上的帖子,那是发给莫家各旁支长老的请帖,当年麟儿被逐出宗籍时也发了一次,那回是逐,这回却是请。

    “枫儿可曾怪娘亲?”

    莫枫面无表情地行礼道:“枫儿不敢!”

    莫将军深叹口气,“娘亲一直看重你,你也从未让娘亲失望过,要不是你出事……娘亲要为整个将军府打算,你有什么委屈都先放着,将来不论是谁承袭了爵位,你都是将军府的嫡长女、立过无数战功、受圣上亲封的大将军!这是不争的事实,它日将军府易主,你始终都是将军府的半个主人!”

    莫枫又行礼道:“娘亲的话,孩儿谨记在心,孩儿定不会让娘亲失望!”

    莫将军满意地点点头,“出来多时,你身子不爽,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孩儿告退!”莫枫行礼出门。

    莫将军站在窗边,负手而立,看着大女儿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涌起浓浓的愧疚。

    她是偏心,若麟儿当年不是那么顽固不教,她是不会轻易将枫儿当接班人的。只是枫儿打小就聪颖,与麟儿是云泥之别,她眼见着麟儿不成器,枫儿却愈发不容小觑,才顺理成章地培养枫儿!

    如今麟儿回来了,脱胎换骨,浴火重生,论心思论计谋丝毫不输枫儿,就连孙氏也不是她的对手。她心里的天平急剧倾斜,若是当年麟儿就如这般,估计就没枫儿什么事了!

    所以,同样是女儿,她对枫儿,还是利用居多一点。

    对枫儿,她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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