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出血对沐挽挽而言是一件好事,可清心肺残留毒血。

    云倾给她搭个脉,脉象平稳,只是心憔力悴体力不支累晕,于是放下心,将她脸颊的血迹细细擦干净。

    云寺端一盆热水进来,他自醒来就内心愧疚,他虽并不完全懂云倾为何“暗算”他,也不懂为何毫无预兆给他医治哑疾,他只知道他将要离开云倾哥哥,他心里虽百般不愿意,但也懵懂地读懂云倾的意思,能保护沐姐姐也等于保护云倾哥哥。只是他真的舍不得云倾哥哥,得知现在要辞别,说什么也不肯躺在床上休息。齐穆殇拗不过他--这傻孩子执拗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云倾看着沉睡的沐挽挽,目光柔和,轻声道:“云寺答应倾哥哥,日后寸步不离沐姐姐,仅听命她一人,不得违背。”这句却是对云寺说的,字字透着威严。

    云寺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朝云倾一拜,山远水阔不知何时见;二拜,今后仅听命他人;三拜,愿君安好无恙。

    云倾扶起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个孩子,终于长大了!

    云寺写道:“保重。”

    云倾借着宽大衣袖遮掩,暗暗将一件小玉坠子塞在云寺掌心,并写了一个名字,轻声道:“在绍靖遇到麻烦,就告诉沐姐姐,云寺万万不可憋在心里。”

    云寺点头。

    刚走到门外的十二皇孙一听这句话,很不雅地翻个白眼,还没有到绍靖呢,就已经笃定他会欺负这一病一哑姐弟,他是立志做大事的,才不屑于与女人斗个鸡犬不宁好么?

    十二皇孙走进来,想在言语上讽刺一番,但又想到先生告诫,没好气地说:“少宫主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云倾正色地道:“日后还请十二殿下多庇护沐小姐和小云寺,此恩情云某定不忘。”

    十二皇孙道:“小王能说不吗?”

    云倾道:“一切劳烦十二殿下。”

    十二皇孙很不情愿地俯身将沐挽挽抱起来,然后安放在一辆宽敞的马车上,云寺和云倾也上了这辆马车。燕尔先生与崔静娴坐另一辆马车。

    两辆马车朝沙河方向行驶。

    十二皇孙当马夫,手执缰绳,一双鹰眼睛虽盯着前方的路,但耳朵却细细听辩马车厢的这三个人动静。

    沐挽挽因马车的颠颇,感觉像是一脚深一脚浅地行走泥地里,眼前云里雾里,她想努力看清,那光亮一点一点扩大,直至看见光源--

    那个光亮就是头顶的夜明珠发出青幽的光。她瞧了一会儿,才将眼珠转到车厢里的两人。

    云寺见到沐挽挽醒来,很开心,脸上浮起纯真笑容,露出两个小虎牙。

    “这是……去……哪里?”沐挽挽问。

    云倾回答:“绍靖。”

    沐挽挽看向云倾脸上的表情,她全身器官受毒血影响,视力尚未完全恢复,看东西像是隔着一层雾霭,越是想看清越是看不清。

    “一起去?”

    云倾摇头:“你和云寺去。”

    沐挽挽不再说话,哀凉一笑。

    时已至今,你仍选这个糟糕透顶的国家,你仍眷恋这个荒凉无情的土地。

    云倾心里抽痛,他就知道,他再次伤透她。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十二皇孙竖尖耳朵也没有听见接下来戏文里所说的“互诉衷情”,心想这两人真是薄凉无情。

    马车行驶约莫一时辰,到了沙河边上。

    十二皇孙手一勒紧缰绳,马车缓缓停稳。

    有一个士兵手拦住马车,云寺伸出一个令牌,士兵一看立马恭敬道:“末将接令在此送云公子等人渡沙河。请!”

    十二皇孙朝车厢里喊:“若无话要交待,咱们就要启程了啊?”

    云倾轻声道:“挽挽,保重。”

    沐挽挽轻轻笑了起来,像是对云倾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不信神,不信佛,可我曾求过神,有人告诉我,世间真情并非求就可以求的来。那不求神,我还可以求谁?”

    云倾心里一震。

    沐挽挽接着说:“后来,我走啊走,就见到一座桥,有婆子在卖汤。我领到汤的时候,婆子说,很少有人像你一样喝这么多。为什么呢?我问婆子,为什么呢?”

    她看着他,忆及那年他一袭素衣,她妆;他一池柔光,她舞;他一纸休文,她嫁;他一别恩绝,她死。

    沐挽挽一脸决绝:“过了这河,沐挽挽已死,我,叫奈何。”

    黄泉忘川,三生石旁,奈何桥上,此情开始于斯,恩断于此。

    从今往后,她只是她,名奈何。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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