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他就是有一秒钟把她眼泪逼出来的本事,现在他这么说,显得她特别矫情。

    他手机调到静音模式开会,等看到消息时,算了算时间,她那里已经是深夜,就没好意思打扰,但却吩咐了助理帮他退掉房子,又订了回国的机票。

    而他离开公司回国那一天,黎乙也告诉他,舒楚曾打来电话询问他的情况。他本来奇怪她为什么不直接问自己?但自认虽然其他经验比不上,但恋爱经验绝对比晏衡丰富的黎乙表示,女人就爱旁敲侧击的查岗,这是她们的天性,说明在乎你。他就没多想什么,安心登上飞机,谁知道一回来就见到了一个病怏怏、气恹恹的女人……

    “你以后要找我,就直接给我打电话。”短信容易被他忽略。想到她平时节俭的性格又说:“电话费给你报销。”

    “你觉得我是怕花钱?”她简直气得无话可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不理解她体谅他的苦心,“你为什么不能主动联系我?”

    “我这不是主动来看你了?”通讯工具里说来说去也就那几句话,哪有亲眼看见她,握着她的手来得实在?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舒楚甩开他的手,“你这样,难道你以前女朋友就受得了你吗?”

    “好像受不了。”他蜷起食指,用关节刮了刮她下眼睑,轻声哄:“都快要被气哭了,怪可怜。”

    这人分明就是皮痒,舒楚拿起枕头要揍他,被他半路灵敏拦截,颇无奈地问她:“你要怎样才能不生气?”

    “你现在把短信回了。”

    “现在……?”

    “不可以?”

    “你说的。”他掏出手机,在上面敲了一行字,“回好了。”

    她看完差点气得摔倒,“你这写的是什么东西?”

    “写的是,你原谅我,我就亲你一下。”

    居然还敢再重复一遍……

    我不仅要原谅你,还得让你亲,为什么占便宜的永远是你?

    “没关系,你不原谅,我也愿意效劳。”他很大方地说。

    “……”舒楚无言以对,一不作二不休把人赶到门外,再一把将门关上。

    这一晚,她入睡很快,不过早上五点多钟就醒了。他在对面房间里,她心里沉甸甸的,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最后决定起来到厨房煮奶茶给自己喝。

    茶煮好,舒楚窝在沙发里慢慢喝下去半杯,想到客房的床上好像连个床垫都没,这一夜过去了,也不知道他睡得好不好?

    来到客房门口,她犹豫了半天,好几次强迫自己掉头回房,但最终手还是不听使唤地打开了门。

    窗帘是她搬来后换过的,遮光效果好,而他不像她一样有开一盏小夜灯睡觉的习惯,现在房间里很是昏暗,她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楚了。

    晏衡这会儿的睡姿是侧身向左,压迫着心脏,很糟糕的习惯,一度被她纠正过来,现在不知道怎么又重蹈覆辙。

    她轻轻叹口气,走到他床前,怕吵醒他,当然不可能直接搬动他的身子,而是撩开左侧的被子。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扭头向右侧过身去。

    这招真是百试不爽。

    三个小时以后,睡醒回笼觉的舒楚起床洗漱完毕,来到客厅,看到晏衡正好把两个盘子端过来。

    今天的早餐由他负责做好,包括煎蛋、煎火腿肠,还有加热的虾仁蛋黄酱饭团,及一杯温度正好的牛奶。

    “谢谢,早餐很可口。”她穿着睡裙,外边披着一件宽松的粗线毛衣开衫坐在餐桌旁说。

    “等下有什么安排?”

    舒楚把一段香肠放到嘴里,缓慢地咀嚼,“没有安排。下雨天的周末,当然要在家猫着。看看电视剧再好好睡一觉。”

    “那就是没有安排。”他完全忽略了她后面说的完美计划,“我们去博物馆吧。”

    “可是外面在下雨。”以为他只是随便提议,她也没当真随便应对了一句。

    “我开车带你去。”

    “你知道博物馆周末人多少吗?”她吓唬他。不过也不只是因为自己懒才不想出门,还有其他的原因。

    “旅游淡季加上下雨。人应该不多。”他说,“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去上海博物馆。”

    那次王应天请他们吃饭,她说过想去上博看瘦金体,想不到他还记得。

    舒楚默默喝完一杯牛奶,“那好吧,我去换衣服,你吃完我们就走。”

    她房间里有一个斗柜,置放一些零碎的东西。舒楚从柜子最下面那一层,取出一只口罩戴好。然后就这么戴着出了门,直到博物馆里也没有摘掉。

    晏衡起初以为她是因为感冒未完全痊愈怕再被传染的缘故,倒也没多说什么。

    老实说,今天他们来的这处场馆对舒楚来说并不陌生,刚来这个城市第一年,每一两个月她都要来一次。但是没想到,她只是对展品较为了解,晏衡却是到了精通的地步。

    一层展厅的展品,他顺着历史脉络从远古一直讲到唐宋,不仅熟知每样物品的工艺、材质,还知道其中较为珍贵的某些展品都过了哪几道手,哪一年由私人收藏家捐献给国家,或被高价从国外购回……

    “看过几本博物馆收藏图鉴,所以知道。”他解释的轻飘飘的,好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报出两三种丛书的名字,问他看的是不是这几种。

    晏衡点点头,说:“你怎么知道的?”

    那几套大部头的书,价格最低一套都要3000多块钱,她扔在网上的收藏夹里一直没买,一方面是觉得价格有些贵不舍得,另一方面也是怕买回来没时间看。

    “对了,上次看到你家里有一本平装的红楼梦上册,想帮你补上,但发现已经绝版了。不过我倒是拖朋友帮你在旧书网买到一本下册,九五成新。回头我让他直接寄给你。”

    舒楚“唔”了一声,没想到他连这种小事都注意到了,有点小小的感动。

    一层没有禁止拍照,她低头拍完一个陶塑,起身看见五步外展出的一个石棺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穿汉服的女孩。

    博物馆为了保护展品,灯光配置的不是特别明亮,以致女孩的脸在光线下惨白惨白的(应该也有特别化了妆)。甫一看见,舒楚真的吓了好大一跳。往后退了半步,被晏衡接住了。

    “博物馆为什么要在石棺旁设置休息座椅?”他有些费解,没带她继续往下面的朝代看,“我们上去吧,上面有你喜欢的明式家具。”

    舒楚点了点头,“这里好像也有点冷。”

    他把外套脱下来要给她披上,她忙摆手说不用了,到上面就好了。

    家具展厅中,志愿讲解员周三上午和周六下午,免费为参观者讲解。

    今天是周六,正好被他们赶上。

    参观途中,由于讲解员口误讲错了几个地方,舒楚随口纠正了几回。但跟着听讲解的人似乎觉得她讲的有道理,频频回头用有点敬佩的目光看她。

    她担心自己再说什么,就太拆人家台了,拉着晏衡打算离开,可不想竟被那名女讲解员叫住,“美女,我看你也是位行家。正好,我下面就要讲这张紫檀书案。你能否说说案和桌有什么不同?”

    舒楚莞尔,“书案和画案的腿足是缩进设立的,桌腿一般是和桌面或束腰齐平的。”

    “我还以为是碰上行家,原来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年轻的女讲解员得意地笑了下,成功借此重新引起在场听众的注意,“除了刚才她说的,在中国文人心目中,案的精神意义要高于桌。这也是二者的重要区别。”

    ……

    舒楚拉着晏衡从人群里出来,有点自讨没趣地说,“我就不该乱说话。反正对这些感兴趣的游客会事后详细看讲解牌或者上网查证。不感兴趣的人,至多也就是听个热闹,听完就忘了。”

    “别人有意借‘文人情怀’让你难堪,你对她倒挺宽容。”他笑着随她走到一个百宝嵌的四件柜面前,看她俯腰向前去看上面绘制的图画。

    “不然呢,计较那么多,累都要累死了。”舒楚指着旁边一个木制镜架要他看,“你看这镜架做得多巧。清晨女人坐在镜前理妆,她们的夫君便会上前来询问是否要代为画眉?虽然这些是古人生活中很平凡的一幕,但恐怕越是这样也越是珍贵。”

    “像赵明诚和李清照?”

    “不能像他们,太早死别了。”这话不小心说得太大声了,舒楚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自己,却还是往上提了提口罩,“感情这回事,大抵是有今生,没来世。太早分开了可惜。”

    晏衡没再往下接话,当下表情显得有些凝重,只不过他高她不少,两人并肩走着,舒楚没能注意到。

    从博物馆出来,他开车载她到一家西餐厅吃饭。

    坐在餐厅靠窗的包间中,他说:“这里没人,可以把口罩拿下来了。”

    舒楚其实很不喜欢戴口罩,冬天再大的雾霾天她都没戴过,经他提醒,不由马上上手摘掉口罩,但一边挂绳仍在耳朵上时,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止住了动作……“你……知道了?”

    “你不就是怕被人认出来,知道我们在一起?”

    答案确实是这样。

    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得用手机随便搜了一篇关于他的报道,“你看——”手指点了点手机里他的照片,“虽然你很少在国内活动,但还是会有人因为你在媒体上的曝光记得你。博物馆人流大,我担心有人认出你……发现和你在一起的是我。”她咬唇,停顿了会儿,说出下面这句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所以,我们能不能以不公开的方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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