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保持同样的姿势坐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往门口看了好一会,毅然地拔掉手上的输液管,下了床。

    她本想等韩斯诺回来跟他说一声再走的,但实在没耐心继续等下去了。

    因为病还没好,脚刚着地,温凉就感到一股强烈的晕眩感,她慌忙扶着床站定,慢慢地缓过来,才一步一步朝门外走去。

    她出了门,看到电梯那边有些挤,而且为了避免遇到风家人,就选择了走楼梯,艰难地爬到上一层楼,在最后一步台阶上站住,扶墙休息,喘息甫定,往走廊那边看去,目测了一下位置,将目光停留在韩斯诺所说的风逸轩的病房门外。

    她估计着这层楼都是高级病房,也没住几个人,特别安静,外面也不见有人走动,但恰恰因为太安静,让她有些忐忑,因为想到韩斯诺所说的风家人可能会找她麻烦,没准,这会他们全都呆在风逸轩的病房里。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地走上了最后一步台阶,朝那间病房走去,一步步靠近,目光一直看向那个方向。

    近了,近了,就在她隔那间病房只有两、三米远,停下思考万一撞上风家人如何应对时,那扇门突然开了,她的心急促地跳了下,猛地睁大了眼睛,却看到江洛城从里面走出来,随即长舒了一口气。

    他一眼就看了了她,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快速向她走过来,拉着她朝前走去,直到了楼梯口,下到中转台上才停住。

    “你怎么找来的?”江洛城的语气不太好。

    “他就住在你刚刚出来的那间病房,对吗?”被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温凉过了好两分钟才呼吸喘匀,没有回答江洛城的问题,而是急切地反问。

    “对。韩斯诺告诉你的?我就知道他不可靠!”江洛城有些气恼:“你来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把风家人敷衍过去,你是要自找麻烦吗!”

    江洛城花了好些时间才说服自己面对现实,然后将风逸轩住院的消息通知了风皓然,风皓然和苏兰正为他失踪担心,接到电话,就一起过来了。

    得知风逸轩成了植物人,苏兰当场就晕倒了,而风皓然也心脏病发作,好在江洛城早有准备,医生和护士等在那里,很快就救醒了两人。

    苏兰一番哭天抢地后,就跟风皓然一起向江洛城追问事情经过。毕竟搜救时出动了不少人,人多口杂,遮掩不过去,江洛城只好说了绝大部分事实,但隐瞒了温凉相约这件事,把风逸轩跳下山崖说成失足。

    对于江洛城的说法,风皓然和苏兰半信半疑,他因此担心他们会很快把事情经过调查出来,正准备通知韩斯诺带温凉离开,他本不是那么在乎温凉会遭遇什么,但他知道,保护她不被伤害是好友的心愿,他必须替他完成。

    虽然江洛城语气不善,温凉却能觉出,他其实是出于一片好意,尽管这好意绝大部分都是因为风逸轩,她仍然领情了,所以,并不计较太多,诚恳地看着他:“我想去看看他,你让我去吧。”

    “你还跑去做什么,是觉得害得他还不够吗!还是说你想去欣赏你的杰作,好好的一个人,就被你这样毁了!”江洛城显得有些激动。这几天里,他已经为了风逸轩的事心力交瘁,绝望和无力感,让他很容易就情绪失控,他知道事实并不是自己说的这样,可恶言恶语就这样脱口而出,说完心里又有些后悔,风逸轩不愿看到他这样对待她的。

    “他真的已经成了……植物人,永远就只能那样吗?”温凉说出这句,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却赶紧伸手去擦,看江洛城现在这么厌恶她,只怕会认为她流泪其实是在他面前装可怜,她不愿这样。可是越是急着擦掉,眼泪反而越流越多,他态度越恶劣,不是说明情况越糟糕吗。

    “……。”江洛城没说话,只是用不善的目光看着温凉,事实正如他说,可是,他不想听到,不想承认,不想被提醒。

    虽然江洛城什么都没说,他的表现,在温凉看来也等于默认了,其实来之前,她还是存了那么一点点幻想了,而此时,最后的泡影会这样破灭了,强烈的心痛了好一会稍稍舒缓,再次艰难地开口:“让我去看看他,我怕风家会把他接回家去,那样我就永远见不到了。”

    温凉说到“永远”二字,想到自己跟风逸轩被风家的宅邸隔开,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情形,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扯开,撕成两半般,此时才觉得,自从爱上他,心脏有一半就是为他在跳,现在,属于他的那一半被彻底拿走了,这颗心,永远都不再完整了。

    温凉的语气里满带祈求,目光又是那么楚楚可怜,让江洛城忆起久远的曾经,她和风逸轩的美好岁月,她曾是被风逸轩捧在手心极力保护的珍宝,不忍让她受一丝一毫伤害的,尽管他现在毫无知觉地躺在那是她造成的,她也并非存心,而且风逸轩做出牺牲也是完全自愿的,他不该阻挠他们相见。

    “现在安媚可正在里面,你去不方便,我晚上帮你安排。”想到那些,江洛城的语气终于软了下来,心里深深地叹息一声。

    “嗯。”温凉生怕江洛城改变主意似的,慌忙连连点头,随后又看着他,诚恳地说了声“谢谢”,但只有她知道,这声谢不止是感谢他让她见风逸轩,还感激他为风逸轩所做的一切,如果不是江洛城告知她真相,风逸轩至今还会被她误会,如果不是江洛城在第一时间找人营救,他可能连躺在医院的机会也没有了。

    江洛城眼神波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掉头向病房的方向走去。

    温凉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江洛城的身影,直到他打开那扇风,随后消失在门口,才收回目光,她突然很希望自己跟孙悟空一样能变幻成多种模样,那样,就可以悄无声息地进去看风逸轩了。

    原来安媚可从来就只是个傀儡,江洛城说,风逸轩是借她来抵挡外面的桃花的,他此时一定希望陪在病床前的是她,而不是安媚可吧,听说,植物人还是有一定知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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