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说了。”颜冬偏过头,“郑涛,走了。”

    “是……是。”郑涛从柱子后跳出来,手里的文件已经被他抓得有些变形了。糟了,自己貌似听到不该听到的话,可是自己不是故意的啊。

    “快点。”颜冬说。

    “好。”

    路过纪珊身边时,郑涛重新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原来这位就是冬哥的前女友,没想到啊。之前郑涛对纪珊的印象就是精明干练,但因为刚刚那番话,他眼中的纪珊已经变得强悍起来。听他们的刚刚说话的内容,似乎分手闹得不太愉快。也是,双方性格都那么强势。

    纪珊看着颜冬走远,才走出大门,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

    “冬哥,文件。”颜冬下车后,郑涛才发现文件还放在座位上,忙跳下车追上去。

    “算了,你拿回去吧,我不看了。”颜冬挥挥手。

    秦暖正蜷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关门声,她出声,眼睛却还盯着电视:“这么晚,你应该吃过饭了吧,还要不要我给你煮点东西吃?”

    过了一会,颜冬靠到她身边,下巴硌着她的肩膀。

    “你走开,我都洗好澡了。”秦暖略带嫌弃地说。

    “……”颜冬的呼吸声听起来很重。

    “怎么了,太累了?”见颜冬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应,秦暖摸摸他的头发。

    客厅里只剩电视机里发出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颜冬站起来身来:“好了,我去洗澡了。”

    *

    颜冬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关于纪珊的任何事情了,即使那日知道纪珊即将,他也只是心中微微起了波澜。但今晚的对话,却在他刻意封锁许久的记忆上挖开了一道小口子。

    去年六月颜舜的生日会上,当他决定向纪珊求婚,纪珊却扔下他一走了之时。他还不知道这只是一场风暴的开始。在与颜舜就这事吵了几次后,颜舜又莫名其妙地要他跟她毫不相识的人结婚。他觉得爷爷简直胡闹,于是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

    那日,秦暖跟颜舜提出不愿结婚的意向后,颜舜居然答应了她。这让颜冬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他相信,只要后面好好工作好好表现,爷爷对自己的态度一定会好转。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不如他所设想的那般。毫无症状地,颜舜突然切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从他的秘书手中收走了他的车钥匙,自己负责的项目突然被空降了总部派来的人手,身边的伙伴也在有意无意地暗示,没错,颜舜的意思很清楚,这是给他的最后通牒。

    “爷爷,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就不能在这件事情上放过我吗?”

    “如果说,我就是要在这件事上跟你扛到底呢?”

    从初中开始就进入叛逆期的颜冬,到如今究竟惹自己的爷爷发了多少次脾气,他自己也不清楚。无论是打是骂,还是也曾经用过极端的方式,过去爷孙之间矛盾总能以双方相互妥协的某种方式得到解决。颜舜是他的爷爷,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这么多年的“斗争”中,颜冬早已了解什么时候可以稍稍强硬,什么时候可以适当低头。但如今,这一关似乎只有自己向爷爷服软才能解决,只是这代价,太大了。颜冬无法理解爷爷的想法,仅仅是为了打磨自己孙子的脾性吗?就算如此,他也不愿意拿出自己的终身大事做代价。

    在此之前,颜冬仍不了解纪珊离开的原因。颜舜生日那天起,他前后尝试联系纪珊好几次,她却仿佛人间蒸发一样。或许,她认为彼此都需要一段冷静的时间,也好。

    但现在,留给他回还的时间已经没有了。他疯狂地联系他所知道的可能联系到纪珊的所有人,托他们向她带话,请她无论如何一定要联系他。只要纪珊回来,只要纪珊回来就好了。

    终于,手机屏幕亮起,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接通电话的那刻,颜冬的手是颤抖的:“喂。”

    “颜冬。”电话那头纪珊的声音,平静从容,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掀起了多大的风波。

    “为什么?”颜冬拼命压住自己的怒气,但仅仅三个字,话到最后他还是有些吼了出来。

    “你事先并没有跟我说。”

    “这是我给你的惊喜!惊喜!”

    “换做别的女孩子可能会是惊喜吧,但对我来说,在那样的场合,那么多人面前,这样的求婚不算是惊喜,更像是一种绑架。”

    “绑架?纪珊,用不用说得这么难听?”颜冬苦笑道。

    “在我看来,求婚是你我之间水到渠成的一种默契,而不是在这么多与我们无相关的人面前,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答应你呢?”

    “难道……你不想嫁给我?”

    “不是,只是我觉得,我们现在还不适合结婚。”

    “不适合?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我们已经熟悉得如同左手握右手,求婚并不是我的一时冲动,我渴望可以让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对不起,只能说,我现在对于步入围城没有太大的信心。”

    “为什么我们的结合就一定会是围城呢?我了解你,这些年,你做的所有决定,我有哪样不依你的呢?就算是在这个电话之前,我也希望可以给你段时间,让我们冷静一下,只是……”

    “我暂时还无法想象我被婚姻套上枷锁,我还无法想象一种新的关系,虽然还是在你我二人之间。”

    “枷锁?好吧,你尽管要你的自由去吧,可是你知道,为了你的自由,从那天起我一个人承受了多少吗?”

    “关于这些我很对不起,其实从那天起到现在,我的心里也不好受,直到今天做好心理铺垫,才敢打电话给你。但是,颜冬,我还是想说,我不后悔我当时做出的决定,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别说了,纪珊。”颜冬停了停,“爷爷要我和另一个人结婚,你愿意回来吗?只要你愿意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五秒钟,“我现在在机场,马上就要飞了……”

    “好,那你自由地去飞吧。”

    五年的感情就这么灰飞烟灭。

    最后一根稻草,就此落下。

    *

    颜冬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收回已经飘散的思绪,睁着眼看漆黑的房间。

    “还没睡啊?”秦暖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你今晚情绪不太对劲,怎么了?”

    “我没事。”颜冬低低地说。

    “别骗我了,你这几天几乎是一沾到枕头就睡,今天晚上却不停地翻身。”

    “吵到你了。”

    “没事。”秦暖转过头,看着颜冬的侧脸,“遇到什么事了吗?”

    “想到了之前的一些事,在想过去的自己是否真的那么不成熟。”

    “你的确有点晚熟,”秦暖抓过他的手,靠了上来:“明天再想吧,已经十二点了,快睡。”

    *

    “还有三个号。”小陈伸了个懒腰,“吃一顿好吃的真不容易。”

    这天下班,因为晚上颜冬要跟着李辉去应酬不在家吃饭,秦暖便应了小陈的邀约,去她新发现的一家川菜馆吃饭,这家店的生意一直很火爆,两人下班便打车赶过来,没想到门前已经坐满了在等位的人。两人也只好领号后在旁坐等。

    “我还以为工作日人会少点呢。”秦暖说。

    “哎呀,就是工作日人才多,辛辛苦苦工作一天,只有痛痛快快地吃一顿才能慰劳自己疲惫的心灵啊。”小陈说。

    “啪。”一杯可乐突然摔到地上,溅出的可乐飞了几滴到秦暖的裤脚上。

    秦暖拿出纸巾擦了擦裤子,抬头望去,坐在她们对面的一位女士正抓着一个小孩的手。那女士扎着高马尾,穿了一身职业套装,看来也是下班后过来的。她比秦暖要惨,穿着的丝袜估计被可乐洒透了,小腿上的一截已经湿成了深色。

    “小姐,你这是干嘛?”一位中年妇女走了过来,搂过自己的孩子。

    “这位女士,你的孩子把可乐泼到了我的脚上,怎么都得说声对不起吧。”

    “小孩子手滑没拿稳,这不是不小心嘛,你不必这样抓着他吧。”中年妇女看着还抓着自己孩子胳膊的手,用眼神示意对方放手。

    “不,你的孩子并不是手滑没拿稳,他是过来拿椅子的时候,椅子腿把刚刚他放在一旁的可乐给扫飞的。”

    “那他就更不是有意的了。”中年妇女的眼神透着“你事真多”的不满。

    “可是你的孩子拿的这张椅子,原本是我同事坐的,她刚刚离开去打电话,你的孩子连问都没问,就想把这张椅子拿走。”

    “不就一把椅子的事吗?大不了我们就把这张椅子还给你。”

    “你的孩子拿东西之前不会先问别人,做错了事也不会说声对不起。如果你说这就是一把椅子的事,那我也不想说什么了。”那女士站起来,松开孩子的手。

    “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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