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救护车来了,沈学要把骏骏带走,晴晴死活不肯,死死的抱着骏骏的身体。他爸爸和几个大人一起过去拉,愣是掰了十多分钟才把晴晴的手掰开。”

    “晴晴爬起来去抓住骏骏的手,求他爸爸别把哥哥带走。”

    “沈学一脚踹开她,红着眼吼她,说都是因为她骏骏才会死,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可能就是因为听到了这句话,晴晴趴在地上好久都没动静。后来救护车的笛声响起,她才猛的站起来喊着骏骏的名字,追着车一直跑。”

    长流不息的眼泪从她被风霜刻画的双眼中汩汩而流,齐远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眼泪有这么多。

    郑红尚且如此,那沈安晴呢?

    她是否在泪流,泪尽,泪流,泪尽这样的循环仿佛中流干了眼泪。变成了现在这幅冰冷的躯壳?

    “你们直到现在都没有原谅沈安晴?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如果死的人是她,是她为了救沈安骏而死,你们会这样对沈安骏吗?”

    齐远觉得实在太荒谬,太不可理喻了。

    “血染的隔膜可能会随着时间变淡,却不会消失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从小到大,他爸爸都最喜欢骏骏,骏骏从来没让他失望过,是他的骄傲。”

    “那您呢?您觉得沈安晴是罪魁祸首吗?”

    “我?”郑红的语气好像在碾死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一般。鄙睨的嘲讽着。“我能阻止什么?我虽然不至于像他爸爸那样恨晴晴,但我怎么能没有怨?我是母亲,我失去了一个孩子。”

    齐远无声的叹息着,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后来呢?”

    “晴晴从回来到骏骏下葬前滴水未进,我偷偷给她拿吃的,她也不吃,要不吃了就吐。”

    “安排完骏骏的后事,沈学直接把晴晴从房间里拉出来,让她跪在骏骏的墓前。他对晴晴说,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为什么你不去死?为什么要让骏骏替你死?我告诉你沈安晴,从现在开始,那棺材里躺着的人就是你,你给我听着,你已经死啦,死啦。活着的人叫沈安骏,你懂吗?叫沈安骏。’”

    齐远感觉有数不清的虫子正在啃噬自己的心脏,怎么能这样?难道晴晴就不是孩子吗?不是你沈学的亲骨肉吗?她才刚刚十多岁,怎么能对她说出那么残忍的话。

    齐远紧紧的握住拳头,控制住自己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眼中爆满血丝。

    “晴晴在墓地呆了整整一个晚上,回来后就真的变成了骏骏的模样。学骏骏写字,学骏骏认真学习,学骏骏说话,学得那么好,那么好。骏骏会的她都会。连我都以为真的是骏骏呢。”

    郑红用嘲笑悲怜的语气说着。

    “学习到半夜三点她不会哭。沈学喝醉了酒,打她的时候她也不会哭。被别人说风凉话嘲笑捉弄,她从来不生气。得了全县第一,她也不会开心的笑。她真的成了骏骏。成了和骏骏一样的木偶。”

    “阿姨,别说了,您别再说了。”齐远站起来吼道。他无法再听下去了。

    在来之前,他曾给沈安晴预设过无数悲伤的故事,但每一个都不及沈安晴在现实中所遭受的十分之一。

    齐远的胸口仿佛被泥石流侵袭了一样,钝痛,沉闷,无法呼吸。

    他甚至怀疑现在和他住在一起的沈安晴到底是人还是鬼?她到底是靠着一股怎样超乎寻常的意念支撑到现在的?

    郑红被齐远突然而至的怒气吓得一愣。

    “对不起阿姨,失礼了。”齐远为自己刚才的行为道歉。

    “不碍事。”

    “阿姨,我能去沈安晴的房间看看吗?”

    “好,我带你去。”

    两人起身,郑红带着齐远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推开门。

    房间里,窗明几净,非常整洁。

    看得出每天都会有人精心打扫和整理。由门口向里看,

    左边摆着像学生宿舍里的那种上下床。正对门口的窗前摆着两张老式的课桌。右边是书柜还有一架古筝。

    齐远走进去,坐在其中的一张课桌前。

    阳光散落在书桌上,映照着齐远的身影。

    “如果骏骏还在,应该像你这么高了吧。你们俩的声音真像。刚才你站在大门口的时候,我在你身后不远的地方看了好久。如果不是知道骏骏不在了,我还以为是他回来了。”郑红在门口看着坐在书桌前的人感慨道。好像又回到了一家人最开心的时候。

    齐远闻言一震,然后佯装镇定的站起来,走到在古筝前问道:“沈安晴会弹这个?”

    “恩,骏骏教的,骏骏也不知道从哪学的,从小无师自通。刚开始晴晴总是不肯学,骏骏一教她就喊手疼。后来骏骏走了,晴晴每天都会坐在这前面弹很久。”

    齐远猛的想到一个问题,虽然这个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阿姨,沈安晴的手上一直带着一条五彩手链,那也是他哥哥送的吗?”

    “是,好像是他们三岁生日的时候。”

    “阿姨,今天打扰您了。我该回去了,下次再来看您和叔叔。”齐远觉得一阵麻木从脚底慢慢的往上爬。

    郑红听说他要走,表情显得欲言又止。

    “您有什么要我告诉沈安晴的吗?”

    “你能不能跟她说别再给家里打钱了,家里不缺钱。每个月打那么多,我和他爸爸也没动过。从她出去上学就没用过我们一分钱,还反倒总是给我们钱。”

    “您为什么不自己跟她说呢?”

    “她出去上大学的时候,她爸爸说让她以后再也别回来了,只要看到她就觉得痛苦。晴晴真的就再也没回来过。后来她给我写过一封信,夹着她离家时我给她的□□,里面的钱一分没动。信里说她以后每个月都会往里面存钱,让我和他爸爸保重身体。就这一句话。”

    所以这就是沈安晴一毕业就无视导师们的劝阻执意要工作的原因吗?

    父母这般残忍的对待你,你却还行着为人子女的孝道。

    这样的你,纯良的你,叫我怎能不爱?

    可是如今这爱多深,痛就有多深。

    “好,我会转告她的。”

    出去的时候,齐远忍不住看向墙角的那颗梨树。花落了,可是待春来后,依旧会再开。

    s市最近一直阴雨绵绵。

    周言和苏晨懒懒的躺在沙发上看电影。

    “言,你闭上眼睛。”

    “怎么了?”周言笑着问。

    “你先闭上嘛。”

    周言好笑的闭上眼睛。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苏晨忽然哼起了结婚进行曲。

    周言将眼睛睁开,两个红色的本子跃入眼帘。

    “亲爱的,我们结婚了。”苏晨的嘴贴着齐远的耳朵,小声愉快地说。

    “你什么时候去办的?”周言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他真的很意外。眼里喜悦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打开结婚证,里面印着他和苏晨的名字。这个时刻他从来没有奢望过。

    “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什么都不重要。”

    “我知道,言,我爱你,真的好爱,同生共死的爱。可是爱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它需要一份神圣的仪式为它加冕,让它完整。我要让你知道,我爱你的决心。”

    苏晨跨坐在周言腿上,坚定的说。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周言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苏晨心疼的吻上他的眼睑,吻掉他的泪水,低声安慰道:“不要哭,要开心才对。”

    点燃的火种很快熊熊燃烧和蔓延开来,两人正纠缠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不识时务的门铃声百折不挠地响了起来。

    “有人按门铃。”周言好不容易挪开嘴说道。

    “别管他。”苏晨的头上简直要冒烟了,哪个神经病那么不识相。狠狠地又堵上周言的唇。

    门铃声依然在响。

    “别闹了,这么晚会不会是齐远?”

    “shit,我真是上辈子欠他的。”虽然嘴里骂着,但苏晨还是放开了周言,整了整两人的衣服,然后去开门。

    “楚恒远,你他妈又哪根筋搭错了?”苏晨骂骂咧咧的打开门看到站在外面的齐远时吓了一跳。“你刚从伊拉克逃难回来?”

    周言也走了过来,看到门口的齐远俱是一愣。

    门口站着的人浑身湿漉漉,头发一团糟,胡子也没刮。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先去放热水,你赶紧带他进来。。”周言对苏晨说。

    苏晨把齐远领进洗手间。扒了衣服,推到浴缸里,齐远都没反应。

    “你倒是说话啊,装什么死。”齐远还是不出声。

    “他受什么打击了?”苏晨转回头问周言。

    “不知道,不过应该和小龙女有关吧,只有她对齐远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我真是服了他和温栎,一个整天失魂落魄,为了个女人亦悲亦喜。一个明明苦等了五年,等人家回来又爱答不理,自己偷偷借酒浇愁。没一个省心的。”

    苏晨看到齐远这个样子简直想掐死他。

    “会好的。”周言说,我们经历的痛楚不比他们少,没有苦又怎会知道什么才是甜呢?

    “你要再不说话,我直接去把沈安晴打晕,提过来。”苏晨对着浴缸里的齐远叫道。

    “不要。”

    “怎么?终于有反应了?”

    “别去找她。”这个声音是齐远的声音吗?苏晨看着坐在浴缸里垂头丧气的人。

    “行,你赶紧洗好了出来。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

    “恩。”

    苏晨和周燕出去后,齐远疲惫的躺下,憋着气将自己整个身体都沉入了水中。

    “你到底怎么了?”苏晨丢了块儿毛巾到齐远的头上,周言端来一杯热茶递给他。

    “小晨子,你猜,沈安晴为什么会同意我住进她家里?”齐远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二胡的低音。让听者无来由的联想到风卷残阳,西风萧瑟,空无一人的悲凉荒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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