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传禀,一个蓝衣年青男子翩翩走上大殿。

    无痕与挽月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太出人意料了,无尘——姻缘宫一名普通弟子,怎会也是律管司的一员呢?

    但片刻就又释然,他若不是律管司,岂能随时随地下至凡间?即使师尊有命,也是不可以的啊。

    无尘与两人擦肩而过,走至大殿中央才停下脚,朗声回禀“回玉帝,律管司小监无尘应召前来。”

    玉帝至如至终都保持着淡淡笑意,语气却不象先前与阎王那般和气“无尘,知罪么?”

    无尘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列仙大赛,你专司监察无痕,结束时你的回禀是未见过失,却为何会出了无痕杀阎王爱子阎金之事?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没监察到,尽的是什么责?或许你与他之间有什么隐晦?”说到此,玉帝和询如春的神情已是一去无踪。

    无尘身不由已单膝跪下,声音低得微不可闻“无尘知罪,愿接受惩罚。”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若不是此事尚有一线弥补之术,三界将会因你因无痕变得永无宁日,会有多少无辜丧生在其中,介时,就是杀了你们又有什么用?李天王,他是你的属下,依律惩治。”玉帝板起脸,帝王威仪立显。

    无尘虽早有心理准备,听闻却依然脸色如灰。

    托塔天王李靖听令,沉着脸走到庭上,一把扯起无尘,交给身后两名天兵“将他用仙索绑了,压至天目峰下,受尽五百年风吹日晒雨淋雪打。”

    无痕与挽月百感交集,特别是无痕,一直对无尘芥蒂深重,没成想,最后他竟然维护了他。

    他抢先一步跪在庭上“玉帝,一切事端皆出自无痕,与无尘师兄并无关啊,求玉帝饶了无尘师兄吧。”

    玉帝扫了他一眼,冷声说“你替他求情?一会儿惩治你时,或许轮到那小仙女来帮你说话了吧?李王天,还不带下去?”

    无痕一下哑口无言。

    无尘望着他,眼光很复杂,良久,又将视线转向挽月,深沉的目光有痛有无奈也有不甘,随着两名天兵走至无痕身边时,脚步未停,却用仙力逼出一道无言声线“不必感激,别以为我只替你隐瞒了这一件事,你为那凡女施还阳术之事难道我不知晓吗?那件事一说出,你会是什么下场,你我皆知,所以替你隐瞒,并不为你,只是怕挽月姑娘伤心而已,她冰清玉洁,貌美赛花,却独对你情根深种,为何你宁愿与一微不足道的凡人相恋,也不多看她一眼呢?五百年后再见,但愿你们已是一对恩爱仙侣。”

    随着他人影消失,声音渐渐细如游丝,只至不闻。

    无痕听得浑身冒汗,更是感慨万千,原来无尘爱着挽月,才会对他网开一面。

    木然跪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等着未知的惩罚。

    “无痕,听说你师尊受了伤?知道是什么伤么?”玉帝忽然问出一句出人意料之言。

    无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回玉帝,月老修习时不慎伤了筋脉,修养一阵即无大碍。”就在无痕发怔时,挽月及时开口替他回答。

    玉帝上下瞅着他两人,突然一笑“众位仙家,看,我说的没错吧?这小仙女还当真替他说了话呢。”

    站列两旁的众仙无人敢搭腔,玉帝一向莫测高深,都怕一句话不对惹出什么事端。

    挽月脸莫名一红,张嘴想为自己解释,她刚说出一个“我。”字,玉帝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峰“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不必再浪费口舌,我来问你,你为何会私自下到凡间?又为何会与无痕在一起?又是怎么遇到的阎王?”

    挽月登时语塞,唇开开合合,好容易想出一个谎言,但刚想开口,却又被玉帝打断“想好了?好,李王王,封了她的听力,让无痕先说,看两人说词是否一致,相同就做罢,若是不同,各自罢除仙籍打落凡间。”

    挽月张嘴结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无痕也变了脸色,忙低下头,用仙力无声向她传过去两个字“偷情。”虽然这会毁了挽月的名声,但总不至于让她失去仙籍。

    万幸,阎王一上天庭就只顾提儿子惨死一事,对遇到两人的经过没详细诉说,更没有提雪妩。

    他只来及说出这两个字,挽月已被封了听力。

    听到无痕说出“偷情。”两个字,玉帝“哼。”了一声,继续发问“如何遇到的阎王?”

    无痕尽量实话实说“我与挽月发生争吵,她发了仙力,冻了百里冰原,以致惊动了阎王。”

    当挽月被解制后,很巧,回答得与无痕天衣无缝。两人幸运地躲过了一劫,但两人违规私下凡界,当律被罚封足一百年。

    “偷情。”一事倒未引起多大哄动,两人不知,无痕能在列仙大赛的下半年,与挽月一起,实是嫦娥仙子找了王母娘娘说情,所以,玉帝才会对两人串通的“偷情。”一谎认可。

    天兵将无痕押回悔过崖,先布下一道仙力无法击破的结界,将无痕牢牢困住,又布下一道同样的结界,封了整个悔过崖,这是防止有仙家前来救助。

    无痕闭目合掌盘膝坐于结界中心,面沉如水,心却如狂潮翻腾,他在犹豫是否察探雪妩的生死。

    虽然他失去了自由,但仙力却丝毫未损,他完全可以察知雪妩的死活,以及行踪迹遇,可是……不管是什么结果,他又能怎么办?

    她活着,将与他无关,死了,更与他无关,他伤她那么深,那么重,就是他没有失去自由,又如何?她说过“再不相见……再不会出现在他眼前。”

    倒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无痕思过的同时,每天脑子想的都是那片冰原,想着雪妩孤独的背影,想着那些凶恶的野狼,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她一定死了,她绝对逃不出那片荒原的,至于那些甜蜜的相拥,美好的契合,他不敢想,不能想,他怕有一天会受不了,以致发疯发狂。

    但不知是哪一天,他忽然忍不住施出了仙力,无论如何,他还是想确认她到底是生是死,是好是坏。

    随着双手加力,圆圆的水晶球慢慢浮现,模糊的影像也渐渐清晰可见。

    这是一间豪华的屋子,陈设高贵典雅,随着水晶球不停变幻的角度,一个女人的背影一点一点显出,是一个美丽的背影,黑而亮的长发直直垂在腰际,正面对一张镜子而坐。

    透过镜子的折射,无痕看到一张美丽而忧伤的脸庞,那么熟悉,那么温暖,一个不期然,与镜中的目光相触,那眼中的痛楚,一下狠狠扎入他心田,让他胸口一窒,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没死……她这是在哪儿呢?她是怎么逃出那片没有生机的冰原了呢?她眼中的痛楚……可是为了他?

    他沉思中,只见一只骨节鲜明显然是男人的大手落在那黑亮的长发之上,随后,一个男子锦袍玉带的半身轮廓挡住了雪妩的身影,当露在镜中的容颜射入他眼中时,他不由怔住,似曾熟悉的眉眼,是——花锦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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