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寒凉,阵阵北风隔窗入户,我依偎着蒙儿,看着此时的他一双小黑手捧着干馒头狼吞虎咽的样子,实在难以想象在这不久之前他还是个衣食无忧,活泼清爽的王府世子。记得那是我刚入府不久的时候,有一天思渊闲着无事,突发奇想要我作为新妇跟着他到八王府认认门,轿子停在八王府门口的时候,王府管家老张迎了出来,对思渊和我行了个拜礼,说:“不知王爷二夫人大驾光临,您快请进,小的这就去请我家王爷娘娘出来。”思渊听了哈哈一笑,“不用了,我亲自去他床上把他提溜出来。”然后他拍拍我的手,说:“你先跟管家进去,我去去就来。”
    路过小花园的时候,我就是在假山旁边看到了正坐在石阶上捧书而读的芝生,老张笑着对我说:“二夫人,这是我家少爷,王爷的小世子,要不我喊他过来向您请个安吧。”
    “不用了,让他好好读书吧。”
    “是,那您这边请。”老张领着我继续往前走,走到拐角处的时候,我无意中往旁边瞥了一眼,发现芝生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了我,正诧异的盯着我看,我冲他笑了笑,他一愣,急忙把书拿了起来挡在脸上。
    进了屋,丫头倒了杯茶给我,老张做了个请的手势,说:“二夫人在这稍微等我,我家娘娘一会儿就来。”
    “好,我知道了,您去忙吧。”我点点头,等老张离开,我便和丫头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突然不知怎么的,她突然笑了起来,我扭头一看,芝生正趴在门口朝我做鬼脸,我向他招招手,“过来啊,让我看看你。”
    “哎呦,这就是钰凝啊,真是跟画儿里出来的人儿似的。”八王妃笑声朗朗的走过来,见芝生在,推了推他说:“芝生,别在门口趴着呀,快进来见过你七婶子。”
    “七婶?她是我七叔的女人?好小啊。”
    八王妃赶紧拍了他一下,“怎么说话呢,这孩子,没大没小的。”
    我连忙打圆场,“不怪孩子,我才十五,确实也比他大不了几岁。”我微微蹲下身子,摸摸他的小脸,问他:“告诉七婶,你多大了?”
    “我都十二了,别摸我脸。”芝生生气的崛起了小嘴。
    八王妃尴尬的笑笑:“你别介意,这孩子都让我惯坏了。”
    下午我和思渊离开八王府刚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思渊正要扶我上轿,芝生从里面跑了出来,拽拽我的衣袖,说:“七婶,我有悄悄话要和你说。”
    “什么呀?”我蹲下身子,他凑到我耳朵前,说:“我喜欢你的簪子,能送给我吗?”
    簪子?我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头上一阵扯痛,右边的一团发髻散了下来,我抬头一看,芝生已经拿了我的簪子在手里,冲我得意的扬了扬,飞也似的跑了。
    “你这臭小子,得寸进尺了啊,我今天必须收拾你。”八王妃从门口的树上刷下来一根柳条径直追了进去,惹得大伙一阵欢笑。
    唉,我回过神来,发现芝生正看着我,“还要吗?”我问。他点点头,“要,我都四天没吃东西了。”
    我有些奇怪,又取出一个馒头给他,“怎么会四天没吃东西呢?那些护送你去乡下的人呢?”
    “哼”芝生解气似的狠狠咬了一口馒头,“他们把我送到这里的时候,说是要去买点东西,让我在这等,可到今天他们都没回来。”
    “那你没有随身带些钱吗?”
    芝生点点头,“有啊,可是住客栈,吃饭,都花光了,客栈老板见我付不出钱就把我赶出来了,哎?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乡下?你见过我娘了吗?”
    我心里一惊,“见过了。”
    “那她好吗?我爹呢?”
    我看着芝生殷切的目光,嗓子里像堵了一团棉花,该怎么说呢?要不要告诉他实情,可他还这么小,能够承受这一切吗?
    他见我默然无语,神色黯淡下来,缓缓才说:“我爹娘,是不是被流放了?我问过他们,他们也不告诉我,可我懂得,要不然我娘就不会要把我送到乡下了,七婶,他们去哪儿了?。”
    我爱怜的抚了抚芝生的脸,“七婶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是一个很远的地方,听说那里有山有草又有花,他们不会很苦的。”
    “那我还能再见到他们吗”
    我给了芝生一个肯定的眼神,“会的,只要你好好的,努力上进,将来有出息了就能把他们接回来。”
    芝生不可置信的眨巴着眼:“真的?就像沉香救母一样么?”
    我点点头,“对,一样的。”
    芝生开心的把馒头一口吞下去,又饱饱的喝了一碗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怎么会在这?七叔也被流放了吗?”
    我心头一紧,“对,他也被流放了。”心被流放了,跑的很远很远。
    “你说,这是咱俩的缘分吗?”他顿了顿,“我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我淡淡一笑:“对呀,是上天安排的缘分,让咱们俩个苦命人相遇,以后咱们娘儿俩相依为命你说好吗?”
    “真的吗?我能和你在一起?”他问。
    “傻孩子,当然了,只是会很苦,你怕吗?”“不怕,有你在,就有馒头吃,有馒头吃就够了。”
    我扑哧笑了出来,“好,那我每天给你做馒头。”
    芝生的话提醒了我,为什么不开个馒头铺子呢?我用了三天时间拿剩下的银子置办了一个小铺,又请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这间荒弃的屋子,修葺了灶台,买了粉面,新的生活就这样一步步的开始了。芝生从小没有做过活,自然能干的不多,不过十三岁的小后生,有的是力气,所以他便承担了劈柴,挑水的工作,我则负责和面,烧火,叫卖。顾客从一开始的几个人,到十几个,最后到络绎不绝,每天能挣个几十文,虽不富裕,但也能混个温饱。晚上我把账目一条条核对了一下,除去每日的吃喝开销,给芝生买衣服的钱以及他后天上私塾的钱,剩下的已经足够我请产婆,坐月子了。
    “钰凝,都头更了,你还不睡呀?”芝生一觉醒来见我还在对账,撩开被子走过来,从背后搂住我,“明天小心起不来哦。”
    “芝生。”我搁下笔朝他头上打了一下,“你这没大没小的毛病咋还没改呢,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叫我婶儿。”
    “不,你才多大,想得美。”
    “我告诉你啊,别说我大你三年,就是大你一年,我也是你长辈儿,你得懂礼数,要不然人家都笑话你。”
    芝生撅起嘴,颇为不满的说:“什么礼数,你就是爱占我便宜。不理你了。”
    唉,我叹了口气“好,好,不叫,行了吧。”
    芝生瞬间变恼为乐,“这还差不多。”
    “但是......”我补充道:“你也不准像刚才那样直呼我名字,知道不?”
    “好吧。”芝生这才高兴地跳上炕,“被子我都帮你铺好了,赶紧来睡吧。”
    “等等”我从柜子里取出钱袋,分出一些钱递给芝生,芝生接过数了数,问:“这钱多了吧,上私塾用不了这么多的。”
    “这里面有一些是另外给先生的,后天你去的时候,问问先生,能不能让你在他那里住些日子。”
    “为什么?”芝生紧紧地抓我我的胳膊“你要赶我走?不要我了吗?”
    我连忙解释,“不是不要你,你也知道,婶儿再过五个月就要生了,咱们这间小屋子实在纳不下了,而且也不方便,你提前跟先生打个招呼,看看他能不能答应,要是实在不行,咱就得赶快另想法子。”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儿照顾你,我看过府里的姨娘们我知道,女人肚子越大,就越需要人照顾,我不能丢下你不管的。”
    “听话,婶儿能照顾好自个儿......”
    “我不听,我不管,反正我就要照顾你。”芝生蒙上了被子再不理会我,我只好作罢,打算明天再好好和他说。
    都说三月春光无限好,可北方的三月却还是寒风处处,天快亮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听着北风呼呼地拍击着窗棂,正想起来再拉一条被子给芝生盖上,却感觉身子异常的重,有什么压着我似的,我爬起来一看,吓了一跳,芝生正紧紧的挨着我,一只手臂还搭在我的腰上,而他的被子却都不见了,他尽把被子都盖在了我身上!
    芝生真的长大了!我眼眶一热,把被子都盖回了他身上,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我泪眼汩汩的样子,问:“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傻孩子。”我擦了擦眼角,“这么冷的天要盖被子呀,不然冻坏了怎么办。”
    芝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还说我呢,我半夜醒来,看你的被子跑到了一边,自己在那瑟瑟发抖,就把自己的被子一起给你盖上了。”
    早上起来,芝生从外面提水进来,结结实实的打了好几个喷嚏,接着不久便发烧躺下了,我赶紧抱了柴火把炕烧的旺旺的,绞帕子给他敷上,芝生强撑着笑说:“你看,要不是我,生病的就是你了,看来你还是得有人照顾嘛。”
    “还说呢,你呀尽给我添乱,来,把水喝了,我去给你请大夫。”我喂芝生喝了水,赶紧取了钱到济人堂请大夫。我刚走进去,就与一个同样形色匆匆的人撞了个满怀,我一个不稳歪靠在了门上。
    “真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我站直身子,“没关系,我......”
    看到他的脸,我一下子呆住了,
    “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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