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了啊?”顾久回还开起了玩笑,看见施檀尔不可置信的表情,揉了揉额头,“我应该是没醉,只是头确实晕得厉害,还发闷,”看着施檀尔依然无法接受的神情,以为她还在担心自己,继续说,“真没事儿,我去睡会,晚饭做好了也别叫我,我什么时候自己醒什么时候吃。”最后还特意嘱咐一句“天塌下来的大事儿再叫我”。

    施檀尔哪是在担心他,从他开口说第一句话就毫不怀疑他没醉这事儿的真实性了,她只是想起了刚刚某人嘟着嘴装醉索要酒瓶的桥段,一时感觉十分奇妙,顺便赞叹他影帝级的演技。

    看着餐桌上一片狼藉,好在菜都消灭得干干净净,倒不是有多好吃,只是原本三个人吃的菜硬生生挤进四个人,下午是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做了,顾久回正好说吃晚饭也别叫,干脆等他自己起来再点外卖。施檀尔摸摸自己有点虚胀的肚子,觉得自己下午实在已经没必要吃,于是有一下午的清闲时间做作业了。打定主意,心情有点好的施檀尔还收拾了毁灭性的餐桌,尽管她认为这是顾久回分内的事。

    回到自己房间的施檀尔心情轻松,没有人打扰地写完了作业,看表差几分钟六点,难得准备看书预习,这倒是实实在在受了顾久回的刺激,亲眼看到一个“懒散”的保送学生的冲击和诱惑比所谓的案例大多了。

    一直平心静气坐到了七点半,施檀尔暗叹自己的毅力潜能,同时发现顾久回还没有起来。距离他保证自己没事睡下已经过去了将近五个小时,这该是睡死过去了吧。施檀尔只是想想,冲进他房间的勇气还是没有。

    这么一想,施檀尔又认真考虑起来两人的关系和现况,其实先前莫歆的话也对,真的成为朋友的怎么反而疏远了她也搞不懂,认识之前那种想挖空心思了解他的心情也在慢慢淡掉,倒不是真的不想了,只是发觉有太多限制因素,她最常用来说服自己的就是关系不够。什么样算关系够了她也说不清楚,然而只是知道关系尚浅却没有试图尝试任何方式改变,偏偏两人这方面出奇的相似,像两只螃蟹不断交错时间地伸出脚,却发现扑空了就尽快收回。施檀尔暗笑这个比喻并不恰当,因为他们甚至连脚都没有伸出去呢。

    两个相似的人真是糟糕透顶啊,或者说他们占到了地利人和,却少了最初的天时?不知道怎么想到了白梓沫,却又不知道在想他什么,只是浮现了他的脸,尤其是标志性的一边的酒窝被不断放大再放大。

    随遇而安吧,施檀尔终于又觉得头疼放弃了。

    “铃——”这是施檀尔住进顾久回家一周以来第一次听见这台电话响,从搬进来的第一天施檀尔就很好奇这台电话的声音,因为是现在已经很少见的手摇电话的样式,还没开口问只是看了一会,顾久回就一句“假的”作为回应。施檀尔还是坚持用手机拨了号,顾久回就抱着胸好整以暇在一旁站着看,看到施檀尔失望的表情笑着,“信了没?”

    而现在这台电话确确实实地响了,施檀尔确信自己还活在现实,声音几乎跟自己想得相差无几,经典却有些刺耳的铃声。想起顾久回说“天塌下来的大事”,总觉得难得的这个电话似乎算得上,却不知道为什么就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接起,“喂,你好。”

    这时候另一间房间里的顾久回刚刚翻身坐起,听到那一声瞬间失了动静,安静地坐在床上,没有出去。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好一会,久到施檀尔觉得举着电话累已经坐下的时候,才开了口,“是顾久回家吗?”是个坚定有力的男声,几乎一下子施檀尔就确定对方是顾久回的父亲,忽然有点恨自己没有叫醒顾久回。其实说是疑问,不如说对方根本就是确定些什么,只是想得到施檀尔的解释。

    “叔叔好,我是顾久回的朋友施檀尔,现在暂时住在这里,他现在不在。”施檀尔流利地说了谎,只是凭着自己的直觉,那个声音很坚定地告诉自己不能说实话,仅此而已。她不知道房间里的顾久回怕听不清已经移动到了房门口,听到她的话居然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怕是从来没有人见过顾久回这副紧张的样子。

    “啊女朋友啊,这小子年纪倒也到了,我不反对。”施檀尔不知道为什么她字正腔圆的朋友会被人自作主张地添了“女”,只能镇静解释,“叔叔,不是女朋友,真的是朋友。”顾久回轻轻怔了一下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电话那头耐心听完却根本不在意她说了什么,继续自己的,语气略威严些,“只是你们这个年纪有些事情需要承担责任,你们自己慎重考虑。”

    成,施檀尔放弃解释了,各有各的说法吧,您是长辈,我服您。迅速调整了心态搭话,“您说得对,我们有分寸。”对方察觉到施檀尔的放弃抵抗,弯了下嘴角,电话一旁的一个女人经过正巧看见,“你儿子说什么了,这么高兴。”

    他无暇搭话,饶有兴致地跟施檀尔聊起来,语气亲近了许多。倒是施檀尔没想到,以为对方听到不是自己儿子接的应该很快挂断才对,左右也没什么事儿,只是瞬间犹疑就继续维持形象陪聊。

    两人的谈话内容简直上天入地,起先只是简单地询问顾久回的生活情况,经过一段交谈时间施檀尔已经察觉到对方希望的顾久回的生活状态,如实转告恐怕顾久回没好日子过,于是就含含糊糊地塑造了顾久回模范高三生的形象。只是对方似乎对她的答案很怀疑的样子,却最终轻笑一声没说什么,纵然如此施檀尔还是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房间里面的顾久回听着施檀尔一本正经地编着朝五晚九勤勤恳恳学习的顾久回,简直笑到不能自已。却笑着笑着停了笑容,决定了什么的神情。

    这头施檀尔继续应付,对方已经问到了施檀尔的家庭情况,这实在没什么好编谎的,施檀尔如实以告,觉得不用说谎的话简直好回答得要死。房间里的顾久回早收了笑意,听着门外施檀尔认认真真一句句回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对方提出了想要一张施檀尔照片的请求,让她装在信封里寄来,还有一个奇怪的前提是别告诉顾久回这件事。施檀尔这才觉得事情有点大了,怎么会这么正式,难道顾久回历届女朋友都要经过父母的审核?虽然惊疑还是记下了对方的地址,国家让施檀尔略惊讶,却很快释然,看样子家庭也跟自己很像,父母常年不在身边。

    挂断电话施檀尔简直筋疲力尽,劳累程度堪比刚写完最难过的数学作业,深刻意识到“老姜”的厉害程度绝不是小辈一朝一夕能攀比的。跟自己爸妈都不用这副德行,施檀尔暗暗给自己记了一笔功德账,准备找时间向当事人讨回。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这是自己特别闲的时候打电话跟莫歆闲扯的时间长短,施檀尔一时无语,又看了一眼紧闭的顾久回的房门,心里有点担心却只是一闪而过,一步一顿地回房间。

    还靠在门上的顾久回干脆坐到地上,没有任何表情地考虑着什么。良久才一皱眉,像是刚反应过来冬天木地板也会凉的现实,从地上站起,然后深呼一口气打开房门。

    似乎,有什么不同了呢。

    房间里正在看小说的施檀尔听见那声“咔嗒”声就放下了书抬起头来,默默听着淅沥沥的倒水声和清晰的吞咽声,之后是渐远的脚步声去往厕所,哗啦啦开了水,之后是长达十几秒的寂静,也没有脚步声,施檀尔还是默默听着没有表情。

    终于,拖鞋踢踏的声音再次响起,施檀尔不清楚是不是自己敏感的错觉,只觉得它像是要通往自己房间,于是也不由自主站起来了,这一切动作都不在她的支配之下完成了。

    于是顾久回轻轻推开她房门的那一瞬,施檀尔是以几乎狼狈的样子站在那里的,手足无措,一副刚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想要重新坐下的样子却迟迟没有坐下,看见顾久回果然进来了,疑惑自己为什么这副德行定定神还是稳稳站着了,“好点没?”其实是废话,眼看着他明显已经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脸色,毕竟也是睡了那么久的人。

    顾久回笑开,“好了,”然后凑近一点勾住她的肩,还是有隐约的酒气传来,“饿了,想喝粥。”奇怪得很,俩人勾肩搭背啥的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次施檀尔不知道怎么了觉得背后阴寒,抖抖身子从他怀里钻出,尽量保持平常的语气无奈道,“知道了,我去弄。”

    本来说好要让他自己叫外卖的,结果他自作主张地对她点了餐,事实上人家又没做错什么,总不能冷着脸说“不做”,摆脱不掉的煮饭婆命运。施檀尔一路这么想着走到厨房开始忙活。

    背后的顾久回缓缓放下手臂,笑得愉快,“她好像老挣开呢,”然后耸肩自我安慰地走出去,“没关系。”没关系啊,反正我好像想开了,帮你打开你那边,撬也能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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