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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里、中里和下里三个县合起来其实是一座“三里城”,只是因为这三个县的地理位置都是沿河而下拉得极长,渐渐的才成为了三个相隔各十五里的小县城。

    其实这三个县城城区范围充其量只能算是个集镇,不过因为临近京城,又是南边进京的水陆要道,干脆改镇为县,每一个县设七品县令一名,九品县丞、主簿、捕头各一名,衙役若干。乔远贵和乔远福便分别在上里和下里任县丞。

    乔木头家的餐馆位置倒是不错,在中里的最边上,却是离开中里前往下里的必经之道上。

    只是……

    云英才刚刚到餐馆门口就被里面传出来的药味熏得差点吐出来,餐馆门口就是官道,官道另一旁就是流向运河的一条小溪,溪边也有一股难闻的臭味,这样的餐馆,怕是谁也不敢靠近的吧。

    “爹,你看谁来了。”乔远昌和顾八娘想是闻惯了这味道,若无其事的就从敞开的大门走了进去,云英也只好跟着进了门。

    内里的空间大概有五十平方左右,散乱地放着六张八仙桌,角落的炉子上瓦罐咕噜咕噜响,浓烈的药味就是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

    乔木头正守在炉子边上一张八仙桌上打瞌睡,闻言望了过来,略过顾八娘和桂花,一眼便见着了云英,云英的长相和几年前变化是有些,但顾八娘都能认出来乔木头又岂会认不出,犹犹豫豫挤出了一声:“苕花。”

    乔木头几年前就老得不成样子,现在看上去更是形容枯槁,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算算年纪,他还不到五十。

    “爹。”挣扎了片刻,云英还是叫了出来,权当是代替这身体尽上一份孝心了吧。乔木头却是因为这一声称呼湿了眼眶,抖抖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行了,行了,如今苕花既然来了,你们父子俩也好有个帮手,日子会好过起来的。”顾八娘不耐烦地打断了乔木头即将澎湃的情绪,将桂花放在地上,理了理头发,“你们爷几个好好聊聊,我去刘员外家交活儿。”

    说罢,去后面取了个大包袱头也不回地出了餐馆,看乔木头父子三个理所当然的模样,像是已经习惯了她这样随意来去。

    “六姐,你坐。我给爹倒药去。”乔远昌背上还有个不小的背篓,就那样杵在一张八仙桌上,猪下水里的水渍从背篓底部浸出来落在桌子上,然后又流到地上。

    “后面就不能熬药、不能放背篓吗?”云英从铺子后门门板看过去,后面是个小天井,地方虽然逼仄点,但放放火炉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在后面熬药就守不了生意,如今家里的开支大部分都是你顾姨到刘员外家接些浆洗缝补的活儿支撑着。”乔木头捂嘴咳嗽了两声,给云英解释道。

    云英扒着门板看了下,后面正对着有两间房,应该是正厅和主卧,左右各一件屋子,左边是乔远昌的寝室,右边就做了杂物房。当下云英便有了计较,拉过乔远昌就问道:“杂物房背后是什么地方?”刚才来的时候云英压根就没注意看左右人家是做什么的,她想要将杂物房改成专门的厨房,在杂物房的后窗外弄个装着小烟囱的火炉专门用来熬药,避免味道全都关在人歇脚的正堂。

    “杂物房背后?是悬崖啊。”乔木头当时买院子的时候就是因为屋后是人无法攀登的悬崖,相对来说很是安全。乔远昌不能理解云英问这个干什么,还猛摆手道:“难道六姐你想住杂物房?不成的,那边屋子后面的悬崖缝隙沁水,屋子里潮湿得很,来给爹看病的大夫说过里面要是住人指定会疾病缠身的。你可以住我屋,我晚上睡铺子里。”

    “缝隙沁水?”云英眼前一亮,拉过乔远昌吩咐道:“远昌你去找两个工匠来,我要把杂物房后窗打通,看看沁水的缝隙有多严重。”

    “六姐,请工匠好贵的。”乔远昌小时候就很听云英的话,现在大了也不例外,嗫嚅着开口道:“家里的银子全都拿来买这次的猪下水了,要卖掉才能有钱请工匠。”

    短时间内,云英基本不打算回李家村。至少,在她没想好怎么面对风独幽的情形下她不会让风独幽找到,大隐隐于市,有这么个现成的躲藏处干嘛要自投罗网被找到。更何况,肚子里的宝宝也不允许她继续奔波,有个好的居住环境休整也是不错的选择。

    云英也不是傻子,听到远昌说没钱不会立刻就圣母玛利亚似的自己出钱。安慰性的拍了拍乔远昌的肩膀:“听六姐的安排,一切都会好的。”

    “嗯,六姐很能干。”在乔远昌的心中,或许还有乔木头和顾八娘的言传身教中,远昌一直都觉得云英是个很了不起的姐姐。

    有个听话的小弟,云英又带着他来到了官道底下的溪边,发现溪水水流还是挺大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动物尸体滞留此地,那臭味又是从何而来的呢?远昌倒是给她指了个方向,不远处水流边上的浅滩堆了几堆风干的牛马还是人的粪便,现在是春末,已经有大大的绿头苍蝇飞舞,还能见着缓慢蠕动的痕迹,让人难忍的恶臭便是从那处传出的。

    这样恶心的情景让孕期都还没犯过孕吐的云英顿时就朝着溪水呕吐起来。吓得乔远昌不知所措得差点哭出来。

    “你把那些东西都弄到河里冲走。”云英可管不了什么环境不环境了,这个问题要是不解决,她指定不会留在这儿。留乔远昌在河边处理那堆“黄金”,云英一个人上了岸观察了下左右的环境。

    不愧是中里县的最边缘,除了乔家的餐馆外上首基本没什么铺子了,都是些沿着悬崖修建的低矮棚户区,门口放着木板,稀稀落落放着些烙饼、茶水、牛皮袋、鞋垫等小东西。

    往下面走的房屋倒是越来越好,大体都是乔家餐馆那样的门脸四合院,餐馆、茶水铺子、小客栈、车马行……,各类铺子应有尽有,不过都没远远看去的县中心位置高档,想必吸引的也只是来往的脚力和小客商,倒也算有部分客源,如果餐馆味道不是太差,环境不是太差,指定客人还是能有两个的。

    这一耽搁,回到餐馆的时候正是晚饭饭点,想不到餐馆里还有两三个农人模样的客人。

    许是种地的农人,对餐馆里的臭味倒是没多大反应,聚在一桌喝着杂酒高声谈论着什么,云英靠近后才听清他们是中里县乡里的农人,来县里是想看看能不能买上些夜香作为农肥。春耕正忙,乡户人家谁不需要些粪肥,自产自销肯定是不够的,许多人就把目光投向了这顺着路边的“县城”。只是僧多粥少,这三个村的代表跑了一天了也没个音信,正聚在这儿诉苦呢。

    想起刚才那股子味道云英都还恶心想吐,偏偏那三个人在那边说个不停,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同时怎么把还散发着微微臭味的猪大肠给送到嘴里的。不过,听着听着,云英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趁着送杂面饼子的时候凑了上去:“三位大叔,其实我有个主意,不知道三位有没有兴趣?”

    “小娘子你说啥?”桌上其中一个刚才抱怨得最大声的村长转头就见着长相清秀、一副妇人装束的云英,声音都情不自禁放轻了几分。

    “大叔们其实可以在沿途修建公共茅厕,派人专门看守,这一路上过的人啊、车啊都挺多的,谁没个三急,孤身一人倒是可以去茶楼酒肆借个茅厕,这牵着牲畜的可怎么办?再说了,可不是随便哪家茶楼酒肆都能容人借茅厕的。”云英也是想着但凡能够当村长的都不笨,只是在古代并没有“公共厕所”一说,她不过是提供个思路,究竟怎么操作还是让这个时代的人自己操心去吧。

    果然,那声音最大的村长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桌子跳了起来:“那些牲畜也是要吃喝拉撒的,在公厕旁边在弄个牲畜棚子,让村里的女人和娃子们弄点青草什么的还能换两个钱花。这法子地道!今儿这顿饭还真吃得值了。”

    “呵呵,要是大叔觉得值,以后多照顾照顾咱们家生意。”云英眼角余光见着顾八娘又提着个包袱进了门,满面春风的样子像是得了什么好处,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云英觉得她红光满面的样子不像是去做苦工,倒像是和人滚了g单身心舒畅似的。

    云英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脑外,转身看向守在炉灶边一边咳嗽一边烙饼的乔木头,他那枯槁腐朽的模样和三十多岁正虎狼之年的顾八娘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对夫妻,说他们是父女都有人相信。

    “拿去,这是这次的工钱。”顾八娘从袖子里掏出一粒小小的银裸子丢到了云英手里:“这个家我是当不了的,既然你来了你就当这个家吧。”

    云英皱了皱眉,把银子推还给了她,“顾姨你先收好,我这里还有几两银子,就算是餐馆的入股。顾姨要是信得过我就别去接浆洗的活儿,在家照顾着爹和小桂花,但凡有我一口吃的铁定饿不着你。”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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