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马家奶奶进餐馆大门之际,人群中的乔远贵悄悄退了出去,眉头皱得死紧。

    他身后还有两个中里县的衙役,来此之前并不知道是为什么事情,原本小刘被打的时候都准备冲出去的,却被他伸手拦了下来;此时见他非但没出去给小刘父子“主持公道”,反倒迎上了两个匆匆赶到的官差模样,不由大奇:

    “县丞大人,为何你不让我兄弟二人助你家小厮一臂之力?”

    乔远贵也是满口黄连苦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餐馆里的人是谁?那可是他家亲叔叔。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死!不管他出走的方式有多不堪,也不管他现在是做了什么事惹上了刘家,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叔叔,作为夹在中间的他来说,偏帮谁都不好。

    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先把中里县来的官差应付走,把事情压下来私底下解决。塞了一两银子打发走了两个官差,乔远贵这才吩咐身边跟着的两人:

    “你们带刘三叔他们先到前面找个清静点的茶馆坐下,我随后就到。”

    两个衙差纵使满腹疑问也只得依令行事,追上前面蹒跚逃走的几人,一行人转身进了街口一家两层楼的茶馆。

    乔远贵见状松了一口气,这才整了整衣冠,施施然迈步进了餐馆,“这怎么这么乱?还做不做生意的?”

    风独幽和云英自然是不在餐馆中的,只留下辛离和辛震搀扶着乔木头在一张桌子后面做好,远昌和马原两个忙着打扫屋里的一团乱。

    听到有人问生意,都是下意识往门口看过去。辛离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之前调查乔家的那堆破事可都是他一手经管,乔家的人就没他不认识的。不过这乔远贵比起乔家别的人来说还算良善,他也就没开口说话。

    “你是……远贵?”乔木头离家之时乔远贵十五岁,和现在二十一二的模样相差不大,乔木头稍一犹豫就认了出来。

    “三叔?!”乔远贵很“惊讶”地问道:“三叔。你没死?这……这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就成为了这叔侄俩叙旧专用,旁人都把屋子收拾了一遍,做了两单生意,这边终于是说到今日的混乱来了。

    “三叔,你放心。侄儿如今虽说只是一个小小县丞,但这等小事还是能帮上些许。我丈人便是中里县有名的刘员外。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在这稍等,小侄这就去帮你周旋一二。”乔木头可不会说谎,连着顾八娘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的个清楚明白,乔远贵稍微一寻思便拍着胸脯保证从中周旋。

    乔木头这时候早已经沉浸在侄儿有出息这大事上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高兴地直点头:“这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吧?这事儿也怪我没出息,差点就护不住你弟弟妹妹。”

    乔远贵心说你谁也护不住,嘴上却是好言好语劝了两声,寻了个由头出门去找刘三父子威逼利诱去了。

    辛离和辛震从头到尾都没发一言,两人现在紧张关注的可是被风独幽抱到后面去的云英。好在有马家奶奶有力证实,云英身体很好,只是之前太紧张造成的痉挛,休息一下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倒是什么事都没有。风独幽的事儿出来了!一反以往要么一言不发要么言简意赅的形象,从马家奶奶离开房门就开始念,

    “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要是我来晚了一步,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的躺在这儿吗?你难道就不知道为自己的身体想一想?你不是你自己一个人,你以为还能像以前那么拼吗?……”

    风独幽简直难以想象那个“万一”的后果,一边说着一边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我这就带你回王府去,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你都不能离开我半步,我不能……不能……”

    这句“不能”说着说着。风独幽开始哽咽起来,再难将句子说完整。侧躺在g上的云英本来想继续装装高冷的。见此情景哪里还装得下去,从g上下来直接从后面抱住了风独幽的腰身:“今天的事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把自己和孩子置身危险当中。”

    正在风独幽勾唇想要得意一笑之时,云英却是嘴巴一扁:“其实这还不是怪你!要是你直接带我到京城不就什么事都没有?或者是你早点把你身份这么显赫的事情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也不至于措手不及啊。”

    “父王的死讯太突然,要是当时带你日夜兼程回京,你的身体能允许吗?或许结果会让我更难受。你知道吗?要不是父王死得这么意外,兴许我们一辈子都只会待在岐山,这样一来,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而且,你也见过……她,你觉得我能怎么说?”最后想到顾惜月,风独幽更深深厌弃自己身世起来。

    低头轻抚云英环在他腰际的手,叹了口气,风独幽伸手环着她的腰将整个人揽到胸前,送到g上躺好,“我已经向皇上辞了诚王之位,只是皇上不允。不过许了我装满江南粮仓之日便是回岐山做我的逍遥闲人之时,再过七日就是我启程的最后期限。”

    “江南富庶,还需要你去装满粮仓?”云英就困惑了,自古往来最富庶的不就是江南吗?

    “你听谁说江南富庶的?”风独幽手上动作顿了顿:“是了,百家集那地方也没什么准消息。”

    “……”云英想了想京城、边城、朝日城,乃至于腾云朝、望月国这样的地名,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气候都和她记忆中的那个历史无一处相似;所谓的“江南”大概也和她印象中的江南没太大的干系吧。

    “待会儿大夫来了还是给你把一下脉,没事的话我们启程回京吧,离京之前,你我二人还需进宫谢恩的。”找到云英,风独幽就觉得一切都圆满了,想到即将远离让人窒息的京城就觉得轻松。

    “我有说要跟你回京吗?”云英其实早已经心软,只是出于一个怀孕小女人的情绪不定听风独幽这一副什么事情都安排好的口气就觉得不爽,就想要唱唱反调;“我爹在这里,我弟弟也在这里。京城不错,明年开年远根还要来考会试,我要写信让他带着曼儿一起来,我要在这里等他们。”

    “云英,你都已经嫁给我了。”风独幽无奈地叹息一句,听得出这只是云英任性的话语。曼儿任性他倒是见过不少次,云英的任性难得一见,若不是在和他任性,他指定会耐心在一边看个够本。然而轮到他,他就只有束手无策拿事实说事了。

    可是,有经验的男人都应该知道,女人的任性是不能用理性来解决的;你越是理性,女人越会觉得你在敷衍。怀孕的女人尤其如此,云英对这个答案显然十分不屑。

    “风独幽,要是我记得不错,好像是你‘嫁’给我的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是不是该跟着我生活?”云英越想越对,谁知道江南那地方怎么样,粮仓是个什么概念,哪里是说装就能装满的?倒不如拿着这借口把风独幽绊在这儿几天先想想办法再说。

    这下子轮到风独幽哑口无言了,在边城之时哪里想到会有今天,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云英,我是很想在这里陪着你和孩子,可这不是皇命难违吗?”

    “皇上有下圣旨让你带家眷赴任吗?”借着窗口透入的微光,云英看清了风独幽脸上的纠结,也看清了他因为这些日子的憔悴带来的忧郁气质,一颗心不争气开始乱跳,冲着他勾了勾手指。

    勾手指这个动作是两人私底下闺房之乐时云英专用,此时用来分外让风独幽心跳加快,下意识倾身吻上她额际,低喃回道:“没有。”

    云英双手勾了他颈脖,方便嘴角贴上他的嘴角,眼中波光滟滟亮得惊人,“这不就对了!没让你带着家眷赴任你就一个人去吧,反正要不是我不要脸追到京城来,我和孩子还是会被你丢在岐山的。”

    “云英,你这张利嘴还是堵着的好。”风独幽懊恼地咬了口她的红唇,干脆将语言付诸现实,堵上她只会气人的利嘴。

    然而他却没料到云英根本不是和他说笑,被大夫的到来打断了两人的亲热后,云英就像是看不到他了似的,一会儿和乔木头说起乔远贵的事情,一会儿又说起明年即将来京城参加会试的远昌。

    没有顾八娘搅局,云英打算让远昌和曼儿在年前就来京城,住在中里县离京城也不远。说起考试之事,云英也是满口的抱怨,腾云的教育制度还是不错,连百家集那样的小镇都设有书院,照理说科考不该这么麻烦的,说来说去制度上还是有许多的缺失。

    反正也要等着乔远贵那边的情况反馈回来,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云英趁着用饭的时候当着风独幽的面,将她所熟知的乡试、府试、院试、会试、殿试等科考制度详细说了一遍;让乔木头和乔远昌等人莫名其妙之余,风独幽眸中倒是异彩连显。似乎,有理由多留上那么些时日,待得云英的胎相再稳一点才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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