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很快开始了。

    小镇上的人很是热情,听说桑梓和薄南生是从远州市来的,便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拉着他们俩攀谈了起来。其中,以薄南生邻座的老先生最为热切,愣是拉着薄南生说个没完,从天文说到地理,最后又落在了自己的几个儿子身上。

    桑梓听得有些无趣,但薄南生却依旧保持着清醒且恭敬的姿态,安静地聆听着老先生的故事。

    桑梓为他的这种对任何人都有的尊重感到心头一暖。

    真的感恩,这样好的优秀的男子,竟然和自己有长长的余生偿。

    在从海市的一天过得极快,临近晚上七点,桑梓和薄南生才好不容易告别了所有人驱车回家。

    白日里陪着律子东奔西跑,到了晚上,桑梓倒是有些疲累,阖眼披着薄南生的西装外套在车上睡了很久,却翻来覆去也没睡着。高速公路上没有路灯,只余下明晃晃的车灯照在路上,打量了一片道路的清明撄。

    “怎么了?睡不着。”薄南生偏过脸,笑意朦胧地看着她。

    桑梓唇角微扬,朝他莞尔:“嗯,明明今天陪着律子到处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可偏偏到了车上,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侧了个身,才发觉口袋里像是有什么硬物硌着了,扎得她有些疼。她恍恍惚惚地掏了掏,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团红纸,已经完全褪色了,连手上也沾了一片的红。一团红色里,藏着一枚一元硬币,银晃晃地在暗夜里发光。

    她咯咯地笑出了声:“哎呀,红包都烂了,待会回家没办法给思思垫在枕头下面了。”

    “没事,我这儿还有一个。”梁延川腾出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白梓岑。

    桑梓拿起来,凭着微弱的灯光,描摹红包的厚度:“你什么时候拿到的,还是这么大一个。”

    “当时律子和新郎跑过来敬酒,你抱着她哭成泪人的时候,她偷偷塞给我的。她说,权当是给思思以前满月酒的贺礼。她怕给你你不愿意要,就转头给了我。”

    桑梓听完,鼻腔忽地有些发酸。她吸了吸鼻子,才缓缓地说:“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以前我缺钱,她也总喜欢偷偷摸摸地接济我。明明自己家里的条件也差得不行,却还是要省吃俭用地凑出一点给我。现在看着她嫁人了,我突然就觉得很难过。”

    “她总要嫁人的,而你不也嫁给我了吗?”他慢条斯理地笑。

    “也是。”桑梓慷慨大方地笑了笑,说:“只不过看着他们的结婚仪式,律子的爸妈把她交到新郎手上的时候,就莫名地想哭。大概是因为已经做了父母了,所以能体会到他爸妈的心思。我想,他们一定很舍不得她嫁人,毕竟要是换成嫁人的是思思,我也一定想哭,很舍不得的。”

    听完,薄南生蓦地笑出了声来,他温润的声线,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在抚摩着桑梓郁结的心脏。

    他说:“你不还有我吗?”

    “也对。”

    桑梓酣甜地笑了笑,随手打开车里的电台,听枯燥的无线电流幻化成喇叭里的震颤,传送在空气里

    。大约是晚间时段,电台节目不是些怪力乱神的恐怖节目,就是无聊的情感话题。终于调到一个音乐类节目,桑梓才幽幽地放开了调频的手。

    电台里温柔的女声,流淌在车厢封闭的空气里,娓娓道来的音调,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漫长的故事。

    “人潮中,怕失散所以轻轻拉你的手,一刻不放松,不放松。

    忍不住想要爱你的冲动,不确定你属于我会不会有点寂寞。

    你给的幸福在我心中,自由走动,抚平我每一个伤口。”

    桑梓依稀记得,这首歌似乎叫做《冲动》。

    女声低缓流动,与此同时,也有一双手也温柔地越过排挡杆,轻微地覆上了她的手背。他掌心的温度,带着经年依旧的熟悉余温,透过皮肤的接触,直抵心脏她最柔软的一处。之后,瞬间崩塌。

    他说:“小梓,等回了远江市,我们补办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婚礼吧。”

    “好。”上次那个婚礼后来被薄金昇捣乱之后就没有好好进行下去,辜负了南生为了这场婚礼付出的心血。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像是此生都不会松开。

    “到时候我们把律子他们夫妇都叫上,还有很多你认识的朋友,我的朋友……我们不走那些繁复的礼节,单纯约那些人一起吃个饭。至少要让那些人知道我们已经结婚了。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桑梓慎重地点头,“好。”

    桑梓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他是在很认真地跟她商量,她却不自觉地心猿意马,眼泪淌了满脸。

    在这一生最好的季节,桑梓遇到了薄南生。

    这一生最困顿的时节,她与他分开。

    最庆幸的是,未来无数个春回往复、夏秋更迭——还会有他。

    *

    桑梓以为和薄南生结婚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毕竟还有薄勒海和薄金昇的百般阻挠,但是如果是薄南生,很多事就会有更多的结果和出路。

    周一这天的早间新闻,铺天盖地都是薄家私生子薄金昇的消息。

    据说是来自匿名人的一批的数据证明,薄金昇在回国后,就立即在接手薄勒海手底的一个娱乐公司暗地洗钱。薄金昇在瑞士银行的一笔巨款都是依赖着自家的公司在洗钱。

    也就是说,薄金昇等不到薄勒海过世,为了把一部分钱先占为己有,已经开始大规模洗钱。

    周一消息一出来的时候,整个远州市的金融圈都大为震动。

    桑梓看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注意到了那个传闻中的匿名人。

    她将早餐替薄南生准备好,温和地笑着叹息,“哎,钱总归是他的,怎么就是等不及呢?”

    “他要是等得及那我们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啊。”薄南生摸了摸她的头,“思思还在睡?”

    “还在睡,昨天也不知道写什么,写得挺晚的。”桑梓说着又看了眼房门口。

    意识到被他带偏了思路,她假装严肃地说,“别带开话题!那个匿名人是你指使的吧?”

    薄南生温和地笑了,眉宇之间美好得像落英缤纷,“胡说什么呢

    !是我原来检察院的一个朋友刚好调查到了他洗钱的事情,顺便和我说了声,我就拜托他好好执行公务。”

    倒是和他真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桑梓想了想,又担心的地说,“你爸和你后妈怎么办,会受不住吧,毕竟是亲生儿子呢?”

    “就你每次管得比太平洋还宽。”

    “还有你爸后面那些公司,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落入外人手里吧?”

    薄南生看着紧张担心的桑梓,明白她只是在为他着想,心上的感觉像风吹阳光沙滩,暖暖的,很舒服,很幸福。

    “桑梓,和我在一起,不要去想其他,有我,什么事我都能扛得住。都能解决得了。”

    *

    桑梓是在薄南生上班后见到薄勒海的。他的拜访出乎她的预料。

    但是她还是尽力地去照料这个威严的老人。

    桑梓替他泡了杯茶,茶水泡的很讲究,是用上好的茶叶经过讲究的规矩这么泡出来的。

    薄勒海先开了口,“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吗?”

    桑梓摇摇头,看了他的眼,又点点头。

    他不屑地看她一眼,骄傲地说,“我薄家是不会接受你这样的媳妇的。”静了一会儿,他又说,“但是如果是南生喜欢的,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桑梓明白他算是在认可自己,“谢谢……爸。”

    薄勒海闻言,有些晃神。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我也没有料到他会这么爱你,明明被你害得这么惨,还是爱你跟疯了一样。既然如此,我也希望你好好对他,要是你往后再伤害他一点,我就会毁了你的一切。”

    静了静。

    桑梓点点头。

    “金昇的事,我会再去找他谈谈。”

    “沈坤的事,我希望您以后不要再打扰他的生活,把该还给他的都还给他。”

    “虽然我想还,但是已经不需要了。南生已经把沈坤的事情都打点好了。”

    桑梓闻言,心上重重一暖。

    真好,这个世间有薄南生的肩膀。

    *

    九月的时候,远州市迎来了一场罕见的流星雨。

    桑梓没见过流星雨,一定想去看,薄南生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带她出门上了远州市的一座山上,专门去看流星雨。

    桑梓看着璀璨星光与寂静天幕,有些感慨时光与造物主的神奇。她轻声问,

    “若我八十岁还活着,还想看流星雨,你还会陪我来吗?”

    “every/daynd/night/with/you,ふるえる君の手を握り缔めるから。every/day/every/nightny/way。つながる感触をずっと确かめよ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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