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的车在我面前绝尘而去。

    手上的盒子似有千斤重,不然我的手腕为何会酸痛?妈妈劝过我,她说爱不爱和结婚不冲突,或者结婚也会发现有爱情,重要的是自己的决定。我不知道妈妈口中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她不爱爸爸的时候嫁给了他,她爱上他的时候,却决定离开。我只知道自己的决定,为了祖父的遗愿为了乔氏,我并没有不甘愿。我已有过最美好的感情经历,但那是在今日之前。父母或许给我做了不好的榜样,对于我和唐逸的这桩婚事,我始终是平静的,我想到的,只是以一个妻子的身份,维系唐、乔两家,我的心愿是如此简单,不管爱或是不爱,都准备做个对他有用的妻子而已。怎知他如此讨厌我呢?

    倏地,一个黑影闪到我的面前夺走我手中的盒子。我戒备地向后退,对方却欺身上来,攥住我的腕子将我拉到隐蔽的藤花花架下。

    “elaine,别和他结婚。”曾经熟悉的体味带着朦胧的烟草气息模糊了我的记忆,他柔声叫着我,似是诱惑一般,叫我不要和唐逸结婚。

    我苦笑了一下,默默地摇头。如果这是件仅仅说不要就ok的事情,我何苦用四年换一生。只可惜,他不会明白,如果有更好的选择,祖父就不会为乔家选择唐银,不会为我选择唐逸,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那样生活,可以抛弃自己不在乎的一切。更何况,我在乎乔家,在乎乔氏,我所拥有的这些,我的家人、家业,我的责任……我全都抛不下。

    “你不愿意?非他不可?给我个理由,说服我。”他的声音低沉宛如大提琴般醉人,他在哄我与他说道理,他自己一身歪理,同他说道理便只会被他洗脑重组,我头很疼,却很想笑,于是,我不准备说话。

    “蒂凡尼?哈?真丑!”他打开盒子,像是碰到脏东西那样翘着手指将戒指捏出来,眼睛鼻子嘴巴都在嫌弃这枚小小的戒指。“真的丑的可以了,是不是?还有点臭!”他重复着,还煞有介事地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我的头更疼了。

    他自说自话地,又说:“不要它好不好?”然后,就真的用力一甩丢到玫瑰花丛里,我气得将他拨到一边,也不顾玫瑰花刺要去捡,他哪里肯,死死抓住我的肩,扳过我的身子强迫我面对他,我不想理他,气得闭上眼睛。

    “那么重要?不理我?还闭上眼睛!睁眼,不然我要吻你喽!”我慌忙睁开眼睛,他的唇还是吻下来,干燥的温暖的柔软的,斯磨辗转,舌尖时而探过我的唇。一如回忆中美好。可是,我们是舅甥啊!

    熟悉的话语,温热如昨的甜蜜,调皮的戏耍,他给我的四个月原本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可以用一生温习的故事,可现在却成为我的不堪羞耻。他,怎么就能够这样坦然,在一切发生之后?

    我开始哭泣,颤抖着身体默默地流泪,他放缓了亲吻,并没有因为我紧闭的唇松开来而进一步攻城略地,他停顿一下,亲吻着我的眼睛,我的眉毛,我的脸颊,直到我开始放声大哭,他缓缓地抱住我,说:“对,就这样哭出来就好了。”

    从小,我就很少哭,因为哭太软弱,太脏,太不雅,像所有淑女一样,我学会默默地流泪,适当的收放感情,及时地用柔软的手帕擦去泪水。可这一切在他眼里都是错的,他教会我哭,他说:elaine,人难过的时候就是要痛快地哭出来,该是带有破坏性的坏脾气的,哪怕是伤害别人,这是人的本性。

    他总是有这样的魔力,让我这样一个不爱哭的人轻而易举地在他面前眼泪决堤。

    我抽抽搭搭地怨他:“你……你老是这样!不,不讲理……无赖,欺负人……”

    “是是是,我承认。可是,男人若是和女人讲道理,女人就不会无理取闹了,那样多无趣。男人会很闲的。我很抱歉,宝贝。”他笑着哄我,然后拉开我,将一个圆环套上我的中指。是方才的戒指,我以为他扔掉了,又是在骗我。我瞪着眼睛,眼中的剩余的眼泪滑落下来。他低着头说:“有一天,我会把戒指换成我的,这么又丑又臭的戒指你想戴得抓紧了时间赶紧多戴几天。”

    他是怀着什么心情说这种俏皮话的?是什么意思?他难道还不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么?我永远都不会戴上他的戒指。

    “小舅,我是你……你外甥女,你……姐姐的女儿。”我吸吸鼻子,补充道:“亲生的。”

    “没说你不是婷姐的亲生女儿。那要是我不是婷姐的亲弟弟呢?”他咕哝一句,尾音极轻。我听得心里一颤,止了泪仰头看他。

    “哭好了?”他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为我擦去泪痕,他这样随性不羁的粗野男人却有一个精致的习惯,会随身带着一块kenzo的手帕。我还怀疑过是某个女人送给他的。

    他语气松松地,调笑般说:“哭的我心都疼了。来,告诉小舅,为什么哭?”

    我已经被罪恶感耻辱感折磨的快要疯掉,尤其是他竟是这般不在乎!他是疯了,可我没有,我亦不能!我拍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小舅,这是乱伦!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我已经快要疯掉。”

    “我已经疯了。”果然,他之前所说的都是疯言疯语罢了。

    他烦躁地将头发全都拨向脑后,那些头发又都恢复原位,他闷闷地说:“是你先招惹我。”,他手指摸向口袋,开始抽烟。

    “咳——咳——”我不喜欢烟味,大学时曾和美国女孩偷偷抽过雪茄,烟味总是让我喉咙疼痛。他没说错,是我邀他跳舞,约会……可我那时并不知道自己会错得如此离谱。

    “抱歉。我需要尼古丁。我怕我会失控,我需要镇定一下。”我心里酸酸得疼着,他不是喜欢沾染烟酒的男人,他只是要借着尼古丁镇定,曾见过有抑郁症病人使用尼古丁镇静,因为尼古丁的成分可以麻痹神经。

    “s……林……”不管是stephen还是林少延,我口中喊他小舅,心里却从不想那么叫他。可我从小就知道,一件事,不是不想就能不去做,“小舅,你……”

    “该死的,不要再那么叫我!”他扔掉香烟狠狠地踩灭火光,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我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我问他:“你哭了?”

    “嗯。哭了,狠狠地哭了。”他牵起我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还哭着呢。谁也听不见。”

    他不说,我也知道,他在怨我了,怨我先招惹他,怨我什么都没说就将他一个人抛在西班牙,怨我冷言冷语伤害他,怨我不能面对他,怨我声声喊他小舅,怨我……看不见他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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