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紫府别墅。

    白嬗秋睡得昏昏沉沉,发现到了家,才迷迷糊糊的到卧室里睡觉偿。

    这一觉,让她做了个梦撄。

    梦里回到三年前,她的嫂子刚刚离开的时候。

    她其实并没见过乔旎旎本人,或者说,是没见过长大后的她。她还记得那时候她的父母怕乔旎旎的走,让白祈玉想不开,同时又碍于长辈身份不想给儿子压力,所以就派了她这个妹妹回国陪他。

    白祈玉和白嬗秋,区别于乔旎旎和乔熹。他们兄妹一起在洛杉矶长大,是有真感情的。所以当她在抢救室里看到自己骄傲的哥哥奄奄一息血流如注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她的认知里,她哥哥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并且他那一圈纨绔子弟全部要拿他马首是瞻。他身边的女人,那可太多太多了,她都怀疑她哥究竟能不能找到一个老婆,哦不,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哥究竟会不会去爱一个人。

    有一次,她问,“哥,你说你这么花,以后会不会遭报应,孤独终老?”

    当时二十不到的白祈玉,呸了一声,“你懂什么,你哥我这是太专一,年少时遇到了太惊艳的人,以至于现在看任何一个妹子都泯然众人……”

    “我才呸,”白嬗秋当场就笑了,“就你还年少时遇到了太惊艳的人,五六岁的年少算屁个惊艳?再说了,你现在把她当真爱等着,人家说不定早就把你忘了!”

    “忘了就忘了呗,”白祈玉摇晃着手里的威士忌,淡笑着一饮而尽,

    “其实孤独终老有什么不好,只是这样的人生,有点太漫长了。”

    ……

    白嬗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所有的梦境都停止在她哥哥当时说的一句——

    孤独终老有什么不好,只是这样的人生,有点太漫长了。

    她一直觉得那是一句很悲伤的话,哪怕她当时还是个少不经事的无知少女,却依然被哥哥那种深深刻进骨子里的寂寞给刺痛了。

    其实有时候,越是放浪形骸的人,就越是孤独无依。

    所以,当多年后的今天,她轻手轻脚跑到紫府的天台上找哥哥的时候,她依然被他身上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孤寂震撼。

    那是一个很大的天台,天上有星空,身旁有兰花。他一个人坐在大大的沙发上,一个人对着巨大的放映屏幕,英俊无匹的容颜上放映光线明暗交替。

    只是他的身边,已经没有陪他看电影的妻子。

    他这三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白嬗秋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来,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哥哥”。

    白祈玉视线没有从荧屏上离开,似乎看得还挺认真的,只是“嗯”了一声。

    她无话可说,只能跟着他一起看了起来。

    荧屏里放的不是电影,而是一部武侠电视剧。片子已经很老很老了,年龄比他们还大。

    电视剧正在播放整部小说靠后的部分,男主角和女主角已经分离了十六年,他曾以为女主角被南海神尼救走,然而却遇到江湖上的老前辈,告诉他这个世上没有南海神尼这号人。

    男主角很悲愤,适才反应过来这一十六年原来是一场骗局。

    原来是他的妻子,为了坚定他活下去信念,刻意伪造出来了十六年之约。

    而她自己则早就投身断肠崖下自尽了。

    ……

    白祈玉看着看着,表情平静而认真,甚至比他看任何一份数据报表都要认真。

    没有人比白嬗秋更明白,这三年来只要他心情不好,就会重复看这部片子——一部理论上他不会很喜欢的片子。

    其中原因不言而喻。

    “哥,你看,杨过最后还是跟小龙女团聚了,说明你总有一天也会找到嫂子的。”

    她抱着双腿,蜷在沙发上,试探的说着。

    “电视剧罢了,图个消遣。”

    白嬗秋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安慰没用,马上改了口,

    “哥,你要不要换几个版本看看,总是看这一版,多没劲呀……”

    白祈玉这次终于侧脸看她一眼了,然而也只是看一眼,却没说话,而且那个眼神不算很和善。

    白嬗秋,“……”

    她哥哥什么时候开始和她爸爸一样,走高深莫测路线了?

    “哥……要不然我让你一个人静静吧,我先下去了……”安慰不成,她走还不成嘛。

    “不许走。”

    白嬗秋,“……哦。”

    居然还不让人走了。

    她又回来乖乖坐好,电视剧还在放着,刚好放到男主角伤心欲绝,跟着太阳跑,最后用蜡烛在断肠崖上摆出两个人形图案的片段。

    “哥啊……”

    “你说她为什么这么狠心。”

    “呃……?”她跟着他三年,还从来没见他愿意主动提过嫂子,一时间有些猝不及防。

    白祈玉只是说了一句,却没有下文了。白嬗秋被吊着胃口很难受,穷追不舍的问下去。

    “哥,你说的是谁啊,小龙女吗?”

    “不是。”

    “嫂子……吗?”

    “嗯。”

    白嬗秋鼓起勇气又朝他的方向挪了两下,“为什么……突然说嫂子狠心呀?”

    “为什么不狠。”

    这一次,她没有再说话了。她好像明白了,但又不完全明白。

    是啊,为什么不狠,小龙女起码给了杨过十六年的时间当盼头,可乔旎旎什么都没有,

    不对,她留了一封信,白嬗秋虽然没有看过,但她能猜到那里面写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然她哥哥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更不会经常夜深人静反复捏着那封信看,揉碎,又展开,甚至还流过一次眼泪,

    那画面白嬗秋毕生难忘。

    ……

    白嬗秋是个傻丫头,她哥哥要坐在那里通宵难过,她也就在他旁边通宵陪着。

    然而她还是抵抗不了瞌睡虫,坐着坐着,最后还是扑通倒下去睡着了。

    白祈玉把她抱回了卧室,打点好一切后,他又回了书房。

    拉开抽屉,里面是她那封信。他已经记不得这是这些年来第几次看它了,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他都能倒背如流,可是,每次都只有这样亲眼看着、亲手摸着,他才有一点点真实的感觉。

    才有一点点靠近她的感觉。

    ……

    亲爱的白祈玉,展信好。

    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

    我知道你肯定会难过,所以也不说一些安慰你的话。但是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而且我带着你的照片,反复记忆你。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陆蓝港,更没想过要伤害你,我知道你会原谅我,可我却不能原谅我自己。我不能让这样糟糕愚蠢的自己成为你生命中的负担,准确说,我是在自私,我不想留给你不好的回忆。

    我想让你记住那个聪明、冷酷、又有点小恶毒的我——如果这不会让你难过的话。

    好吧,我允许你为我难过一阵子,但绝对不能是一辈子。

    来自,一直一直都爱你的,乔旎旎。

    ……

    很短的一段字啊,短到根本就不配是一封诀别信,可却偏偏漫长到要他一生去接受。

    乔旎旎,你如何不狠心。要我独自去面对这漫漫余生。

    ………………

    第二天,乔熹还在会议室里开会,秘书阿曼达就已经走了进来。

    乔熹有些不耐烦,“阿曼达,随便闯入会议室,就是你跟我三年的水平?”

    “不是的……乔总,是……”阿曼达压低了声线,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下去。

    乔熹一下变了脸色。

    “会议先这样,我们下午再继续。”

    留下这句话,笔直合身的西装裤直接离开了这里。

    贵宾室,白祈玉坐在黑色上好的真皮椅子里,他身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杯还在冒热气的咖啡,但他并没有去喝。除了不断上升的热气,画面的一切都是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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