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初,汪旖沫收拾行囊,告别了s市去n市看望姥姥姥爷。

    封蔚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全是汪旖沫爱吃的,早早地等着外孙女,等人到的时候又是一通埋怨,汪旖沫甜蜜的享受着,抱着姥姥撒娇讨饶。穆焱在一旁笑得开怀,时不时打趣两句,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汪旖沫看得心头有些发酸,姥姥姥爷真的是年纪大了。

    汪旖沫住回了自己度过自己童年和少年时期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连家具摆设都不曾变过,16岁离开之后,每次回来小住,这里都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

    吃了姥姥特地准备的宵夜,汪旖沫正在房间研究剧本呢,结果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莫成禹——莫成勋的嫡亲二哥,她的二表哥。

    莫成禹从政,看着十分儒雅,寒暄过后,进入正题:“美国那边,有些传闻传来,所以二哥想来跟你求证一下。”

    “成毅哥不是一直在美国吗,二哥有什么话,应该问他。”

    “可二哥今天问的是你,冰妍,看在舅舅和哥哥们从小疼你的份上,给二哥一个答案,那事,是不是真的。”莫成禹直视汪旖沫的眼睛,平和道。

    汪旖沫闭了闭眼,肯定:“是。”

    莫成禹说话还是不急不缓的样子,只是他的语气泄露了他的急切:“那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拦着,别告诉二哥,你若真想拦,会拦不住。”

    “我拦过,当日我出国,曾经和勋勋提过两个要求,一是放弃赛车,二是和那人分手。”汪旖沫摇摇头,笑得有些凄然:“可是二哥,你能告诉我你今天问我这件事的立场是什么,显示你迟到的父兄般的关怀?二哥,这么多年你们都不闻不问,你今天来问我这个事,不是太可笑了?

    莫成禹沉吟片刻,沉声道:“你能肯定,那个人会对他好吗”

    汪旖沫不语。

    莫成禹沉默良久,决定起身告辞。

    “二哥,我和勋勋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始终都想不明白——”

    清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莫成禹转过身来,面带疑惑。

    汪旖沫直视这位表哥的眼睛,无悲无喜:“骨肉血亲,不是应该是这个世上最深的羁绊吗?为什么,偏偏就能在我们尚在牙牙学语甚至还在襁褓之中,对着这个世界茫然无知的时候,说弃就弃了,被我们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就这么放弃了!”

    汪旖沫苦笑一声:“勋勋自小顽劣,可那年他才三岁,你能对一个三岁的孩子要求什么?表舅妈为了救勋勋意外身亡,你们把失去妻子、母亲的痛苦怨恨加注到一个三岁的孩子身上,可是你们失去的那个母亲不是他的母亲吗?

    母亲为救他而死,父亲和兄长们对他漠然以对甚至怨恨甚深,若是这个三岁的孩子心思敏感一些,你们觉得他要如何自处?二哥,我以为你应该是明白的——”

    说道此处,汪旖沫略一停顿,闭了闭眼,最后缓缓道:“一个母亲为了孩子能牺牲性命,那是这个世上最伟大的母爱,表舅妈用生命换来的孩子,难道不是希望他能幸福快乐的成长?”

    莫成禹身体绷直甚至有些僵硬,妹妹的声音平缓不曾质问过什么,可就是这样的话却如同一把利剑直刺他的心脏。道理,他懂,可感情上,他偏颇了。所以他选择了去无视,无视这个自幼就打架闹事的亲弟弟,母亲用生命换来的亲弟弟,莫成禹心头一片涩然。

    “妹子,无论你愿不愿意接受,无论我有没有这个资格,我都想说一句,谢谢!”

    谢谢你,替我们照顾了这个小弟弟;谢谢你,因为你的存在,没有让我们彻底失去他。

    梁泽熙刚刚出完任务关好禁闭放出来,回到宿舍想到一个多月不曾联系过的妻子,于是拨通了汪旖沫的电话。

    电话进来的时候汪旖沫正在床上挺尸,莫成禹走后,她心绪烦躁,再也看不进去一个字。

    汪旖沫想了很久,终于问道:“你为什么从小就护着勋勋?”明明连他的亲哥都不搭理他了,何况你一个做表哥的。

    “那你呢,因为你觉得你们同病相怜。”

    “梁泽熙,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处境很像,你之于我父母,犹如我之于成勋的父兄。”

    哪怕莫成勋和家中闹翻,哪怕汪旖沫和莫成勋关系再好,汪旖沫和莫家也不可能翻脸,因为莫父也好,三位表兄也好,对汪旖沫真的很好。

    莫父这个表舅舅,在汪旖沫心里比她的父亲更让她觉得像是她的父亲。

    汪旖沫永远记得,那是她到姥姥姥爷家的三个月之后,她见到了那个只见过照片的表舅舅。

    那时已是10月,姥爷已经1个多月没有回来,那天早上姥姥就说了姥爷今天会回来。放学之后,6岁的汪旖沫就坐在院子门口等着姥爷回来。

    大院里的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他们的小女儿回家来,小汪旖沫乖乖巧巧的和叔叔阿姨打了招呼,等他们走远,视线也一直跟着他们,因为那个小女孩是骑在她爸爸脖子上的,小汪旖沫曾经很多次看见她的小妹也是这么骑在她父亲的脖子上的,可是她一次都不曾尝试过。

    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子挡住了小汪旖沫的视线,那中年男子微微俯身,那严肃刻板的脸上想尽力扯出一个笑容,面容显得有些诡异:“囡囡想骑吗?”

    小汪旖沫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随后小身子一个腾空,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她就已经骑到了中年男子的脖子上,小汪旖沫不确定地叫道:“表舅舅?”

    “咱们囡囡真聪明,走,表舅舅带你回家去!”

    小汪旖沫抱着莫父的脖子,红了眼眶,甚至忘了说她要等姥爷回来。

    还有她的三位表哥,她到了当年的寒假才见到在外读大学的大表哥,给素未谋面的小表妹买了一大堆的东西,洋娃娃、小裙子、巧克力、牛奶糖什么都有,小汪旖沫吸吸鼻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梁泽熙淡淡出声:“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可他又能说什么,在汪父汪母还不是他的岳父岳母的时候,就是他的干爹干妈,对他好自不必说,莫父是他的亲姨夫,难道他一个做晚辈的还能仗着长辈的疼爱去戳他们的心窝子?他不能,汪旖沫自然也不能。

    梁泽熙为什么愿意护着莫成勋那个表弟?

    一开始的心或许没那么真诚。一来,他上头尽是哥哥,那是他唯一的弟弟,莫成勋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他摆摆哥哥架子的人;二来,莫成勋的性子太过执拗好勇斗狠,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成天拽的五万七万八的,比他还拽,梁泽熙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他就不信他一个七、八岁的男子汉会降服不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屁孩儿;

    三来,莫成勋打架闹事对他完全没有压力,男孩子哪个不打架的,反正他也没少做坏事,他们狼狈为奸正好一起闯天下!所以在梁泽熙地刻意接近之下,莫成勋接受了这个表哥,甚至把他当亲哥一样对待。

    莫成勋的防备心理很重,他不会轻易去接受一个人,而且他本能的害怕,害怕被伤害被再次抛弃。

    汪旖沫说,勋勋其实是一个很缺爱的孩子,可是他宁愿一个人缩在龟壳里独自舔舐寂寞孤独害怕也不愿意轻易去接受别人。

    莫成勋觉得,若是他的父兄都可以这样轻易地对他置若罔顾,那些不相干的人凭什么要对他好呢?又会不会在对他好之后再一次抛弃他,不要他?若是那样,那他宁可不要,宁愿自始自终都是一个人,那样他就不会受伤了。

    一开始汪旖沫对莫成勋好,他是很排斥的。而且他们两个一个太好斗,一个太安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玩到一起的人,尤其汪旖沫还想拘着他不让他去打架闹事,他怎么受得了

    莫成勋和汪旖沫两个人,正好是两个极端,莫成勋想要爱,但他绝不会去付出爱而来获取爱。但是汪旖沫不一样,姥爷说,若想取之必先予之,你想要别人对你好,自然得先对别好。

    汪旖沫对这位表弟,一是她觉得他们确实同病相怜,她就亲眼见证过三、四岁的莫成勋一个人暗自伤心哭泣的样子,想获求父兄的关注怜惜而不得。她想到了自己,她看得心疼,所以她就想对他好。

    二是有一种乌鸦反哺的心里存在着,莫父和表哥们对她很好,可是她无以回报,尤其莫父很忙,哥哥们也是经常见不到人的,那她就回报在莫成勋身上了,自觉的地承担起一个当姐姐的责任来照顾弟弟。

    莫成勋慢慢接受这个姐姐,接受地让汪旖沫哭笑不得的同时倍觉心疼。

    比如,他想让汪旖沫为他做某样事情,可他从来不明着说。他班里有一同学他的妈妈给那个同学做了盒饭,莫成勋就把这事告诉姐姐,汪旖沫琢磨了好久才终于弄清楚合着这孩子是想让她给他做饭吃!

    汪旖沫对莫成勋,她给他做过饭、洗过衣服、织过毛衣、参加过家长会、给过零花钱,直至最后,她做了莫成勋的监护人,凡事一个当长姐的该做的甚至一个做母亲的该做的事,她都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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