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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部{一梦}]:第四十三章谁言别后终无悔·前尘不共彩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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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婚五年,整整五年,新城第一次紧紧地抱着他、她的丈夫;宛似怀抱一个孱弱无助的初生婴儿。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经久无声,默默回味着五年黯淡婚姻生活之中,所氤氲着的朝朝暮暮、点点滴滴......想不到,本该属于洞房花烛夜的这个拥抱,竟然推迟了这样久才到来、竟然会是这样一副被明白无误的自讨苦吃支解的支离破碎的场景。不过,终于来是到来了;该来的,总会到来......

    拥抱之后,虚无的爱情将高飞而上明澈的天堂。

    而这清寂的世界上,便只剩下了她——一个执着的凝望着迷茫远方的高贵公主,以及她那以单纯的如出一辙的执拗、膜拜顶礼着的纯粹亲情。

    “我至贵无与伦比的公主,究竟是爱情的化身,还是地狱无间里嗜血的天使?”一侧目的距离,诠儿笑得温柔。

    似花半开、若雁无痕:“原谅我,好不好?”纤睫闪闪,盛着薄薄晶花。

    一片凋零残叶,借助风的势力,飘飘荡荡离了枝头,再自由张弛、幽幽远去......这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原谅与否,从来都不是爱情的话题。”诠儿依旧温柔的笑,泪水清冽、潋潋飞扬。

    多少年以后,蓦然回首,发现蝴蝶飞不过沧海,流流徙徙、兜转牵绊,彼岸、已无花开。

    美好的爱情只能存活于神话;单纯的无邪只是期盼的假想;阴谋是并存、而真心一掬,是追求......真实生活,从来都直白残酷。

    “你的错误,只是把亲情看得太过崇高了;我可怜你,我的公主、我的妻......”

    浩浩汤汤,一色贯连的银甲、冰酷的铁锁;诠儿通身这件洁白素服,斑斑点点新鲜的血迹已经干涸、泛漾暗紫,一如人儿心底那些或深、或浅的伤。于这纸秽金迷的唐国盛世,一笑、且倾城。

    兀然发现,诠儿这样的美。

    瓷白肤色、狭纤双目、墨玉眼仁、儒雅书香......辅配以此情此景。这种美,仿佛可以抛开时间、抛开空间、抛开性别等等自然或世俗中的虚幻束缚,孤立依存的祸国殃民......

    举案齐眉这样些年,没有人知道,他从没有真正拥有过她。而她,也始至今日才第一次这样真切的看他,用心去看、看清了他。

    为什么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最好的,也许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就在那一翻身的距离......

    诠儿离开了长安,离开了新城的视线,去到了那片心都无法含及的荒蛮;悄无声息,突兀的一如他经年前的出现。

    新城甚至不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否一开始便已经料到,只是不敢作响、只是无数次的自欺欺人......这样的结果,直到摆在眼前,是否还是自己一初的所愿呢?!

    “为什么我欠你的总是那样多,为什么你总是让我那样心痛,为什么对你、我永远也还不请......”诠儿,你注定会离开我太久太久,可是,我却会这般的想念你,一刻胜似一刻的多。直到,你的躯体、你的心都化作尘土,这想念也不会少,因为它已经入了骨。

    你让我,如此的绝望......

    多少年了,她没有这样彻骨酣畅的真正伤心过。原本以为心儿已经随着洞宾一起去了、再随着注定悲凄绝绝的爱情化为灰烬;不曾想,灿烂中死去、灰烬里复活重生......

    清波氤氲着双眸,却淹没了他的影,如此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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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缠绵红豆易成殇。时过境迁、故人可见,故影却难寻。

    顾盼间尚有几分淘巧的爱人,已经安然沉睡在了自己的枕边。

    香炉袅绕,今时唤往昔,点点滴滴都珍藏、活跃在脑海、心间。日照夕颜,爱入骨,可那最初的一抹感觉呢?物是人非过后,早已,烟消云散。

    一湾梨花月,几点入喉酒;愁肠百结,浊酒熏醉解思量。

    “媚娘......媚娘......”治痴喃,夜光琉璃盏一转,醉意阑珊。

    “媚娘,姐姐......你还是我之前的那个姐姐,温柔和顺、似桂如兰的姐姐么?呵......”几许冷冷的笑,绽放于凭添烈酒温度的完美唇畔,荡涤在齿间:“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

    轩窗薄纸因着幽风的震慑,于半空中发出瑟瑟的抽响,接着便灌进几缕来,冷、一直到心底,冰封雪冻住火热灼伤的烈酒。

    “你变了,变得我看不透、摸不着了......”俊眉颦皱,又一个仰脖,烈酒顺夜光照耀,筛筛入了口唇,顺喉咙滑下、再冻结......

    长孙无忌的死、以及长孙一脉因牵连而所遭惨痛处理,明明白白的摆在了高宗的眼前。媚娘没有隐瞒毫厘、也不想隐瞒毫厘。

    这样一场事端,引得高宗心底近十年来,第一次对媚娘有了隐隐介怀。

    月满则缺,长孙无忌当年过分的利用一桩风流案,升华为谋反罪,并成功的牵连进李恪等一干皇室成员的谋权做法,一早便为他最终的下场缔结了定义。如今,媚娘压抑于心多年锤炼的深爱与复仇之火焰,致使她只一心想要达成灭去长孙无忌、并要长孙一脉一并陪葬,是以应验吴王临死之前诅咒亦或心愿的阴狠手法,早便扰乱了所谓的步步为营谋权方式;同样,也不可避免的为她日后不久,平生历经的一次最为重大、足以夭折双翼的废后变故,埋下了昭然若注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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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恪,我做到了......”

    唐宫深院,一眼的白素素柳絮、落花。

    女子含情的明眸拢了深深浅浅的烟雾,愈加的若幻似晨、美如仙子。焦躁碾磨的滴血的一颗心儿,略有快意、实之,早已便就缔结千疮百孔。

    “我想为你平反、还你公道,可我还是不能......”秀眉颦皱,垂眸、一湾浅泪如流星陨坠,“为你平反,等于否定了皇上;他的地位才刚刚稳固,我又怎么能加以动摇......我欠他的太多了,欠新城的也太多了.....恪,为了你,我负尽了爱我的人......可是,我却依旧不能给你周全。恪,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做......”爱生痴、痴生怨、怨生恨,循环往复、因果不熄......

    晚星灿灿,一昆仑广袤如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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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皇后娘娘......”

    未待回禀完备,高宗便一个抬袖摆手,示意其退下。

    宦官会意,恭敬低头一俯身,再转过去,对着已经将身步入的武后鞠躬行礼,微瞥一眼左右林立侍从女婢;俄顷,领走于前,带着这一干人匆匆退出大殿。

    对于媚娘的到来,治并未曾如同往昔那般急急行过,热切牵其玉腕。

    是的,他是该生气的。毕竟是自己欺骗了他,逼死了他的亲舅父、贬斥了舅父一家。这一点,媚娘很有自知。

    “治,快到盛夏了,天气眼看便热得发紧,不宜出行;莫不如,趁着眼下这般尚且不及大热的时候,臣妾陪着你出去走走散散可好?”巧笑盈盈,媚娘主动莲移至高宗身前,侧目,云鬓花颜碎玉步摇晃荡;合轩窗外三四缕若有还无的悠曼鸟语,别具一番陶然熏彩的风情。

    一低头的温柔,惹得原本怒意弥漫的高宗有了瞬息失神。

    这样美丽圣洁的仙子般的女人,就这样真实、温柔百媚的亭立在你的面前;只消一眼,便恨不得弃了一切给她,只为她眉宇间的一笑,袖手天下也罢!还有什么神思忍心怨怪她的背叛,恼怒她的百般玲珑令自己看不通透?

    夏风料峭、暖意丝丝荡涤。时过须臾,到底政治利益及男人天然渴望独当一面、不容爱人对己态度存有瑕疵纹毫的心态本性占据了灵魂上风,高宗收住痴神、儒朗淡泊的精致眸子深情几许图腾成锐利火焰,一层一叠弥漫开来,似乎想要撕碎一只力抓之下瑟瑟发抖的猎物、再吞并一切:“我倒不怎么嫌天气燥热,只是有些着恼于皇后何时才能为朕生下一位如同皇后一般模样、性情的大唐公主?”淡淡冷凝的语气,却诉着这样一番本该热切的话,大为不合时宜、耐人深寻。

    华盖荡漾、飘然若谪仙的武后略微一定,姣好绝姝的柔柔身段下意识颤动一下。只俄顷,一切恢复平和如常。

    到底是同自己齐眉睡了近十年的丈夫,他的性格、他的深情自己再了解不过;眼下言出此话,想必当是竟日辛劳及其略存恼意所致,应不会有什么它处用意吧!想于此,朱丹盈唇润润微抿,莞尔轻笑:“不急呢,若你喜欢,早晚会有......”眉心一点淡淡梅妆自由张弛、巧合般凸显出怃然一段妖娆非常。

    “呵,华姑如此聪明,连朕都能勾搭的上了榻,若有一位公主,想必也会青出于蓝的冰雪聪颖吧!”宛如火热的烈焰遭遇无情的寒冰蹂踏,高宗冷冷一启唇,目光错落开去,偏目侧身,伴随鼻腔轻蔑。

    瑞脑金兽消去黄花未及人瘦,媚娘猛的一滞,美丽的笑容僵在绝姝的面上,纤慧的脑海瞬息一片空白。

    “你刚才,说朕......”静默晌久,残酷死寂的空气、迥异尴尬的心情,花唇微张,媚娘目光空洞,自语碎碎呢喃。

    林立前方几步开外的王者闻得这好若游丝的自语,心间一颤。有灵犀不必说破,纵她不说话,他又何尝不识她的想法言语?况且她还说出了口,即使这语声低微到恍如地底钻出,他又怎么可能入不得深沉的耳廓呢!

    全且不提句子是否过于绝狠、过于不能承受之重,一个“朕”字,就足以将她伤得支零破碎了;要知道,在她面前,他一直都自称“我”,“朕”这样的尊称,他从不用。

    明知会伤她,可还是说了,不是有心,真的不是有心。只是一个下意识,仅此而已......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太宗在朝时的一个预言。”再一开口,治语气明显低柔些许,称呼被自己望似无心的换了回来,“李唐三代,女主武王。”鬼使神差,还是继续追溯了去。

    他并不信这条见鬼的预言,即使是在如今也不相信。为这条不置可否、荒唐至极的预言,自己的父皇甚至还拉去了一个好好的武将李君羡去做陪葬!简直哭笑不得、无奈之至......眼下说出,无非是在赌气,气她欺骗自己、不同自己商量便私自赐死了自己的舅父,到底还有没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一抹青烟越出了“劈啪”作响的浮金炉子,干柴遇到烈火的无法呼吸逼得它不得不将身迅速离开,漫无目的的四散在空气里、低回曲折的绕。

    武后被包裹在这片白茫茫的雾霭中,仿佛置身于一处微型的天堂,整个唐宫大殿静得可怕,衬托物换星移、百转沧桑、华美异常......

    “你终究,还是有心防着我了。”柔媚悦神的声音,此时此刻却低沉涩涩的有些可怖,未见半点得以觅之的酥醉婉转,全是冷冷哗然。

    “我......”一语出口,高宗伟岸绝尘的身子不由自己颤抖一下,猛转过,面上女子那张娴静的脸、平和的眼,一时间,竟没了言词;厚唇轻张,只是一个“我”字,再不知该说些什么。

    与此同时,女子低回心碎的冷笑泛漾于这空旷雄浑的大殿,一层一层,绽放着晶亮的花瓣飘悠到望不到头的远方,一如突忽而置的厚重忧伤。

    转身,泪水掉落下来,顺着芙蓉娇面;突然之间,媚娘觉得,头顶的那一片天,崩塌了。

    “姐姐...姐姐!”寻觅这抹缓缓移行向敞亮殿门而去的身影,治终于迅捷反应,急急提了袍角捉住而上,口中连连高唤挚爱。

    这么一瞬,突然看清了心中最深最沉处,隐匿经久的东西。原来,他是这样怕失去她,为了她,他竟可以不顾一切。

    急唤入耳,焦躁、懊悔、自责全全浸在其中,这一声高阔真切的“姐姐”,包含百味呀!

    媚娘将身停住,并没有避开三步并作两步奔跑追过的高宗,任由他将自己揽入温良开阔的怀,紧紧抱着,连声道歉、合着清泪一并倾诉着他的懊悔,以及日后宠爱有加、信任万千、包容无数的保证。

    这个怀抱,依旧温暖如往昔,依旧处处散发弥漫着好闻的檀香与依靠、安心的气息。只是,媚娘凤目半眯,再也没有闲暇感受这些。

    在灵魂契合、神思清醒非常的辗转、忖度中,她清楚的知道,这个怀抱,已经成了虚幻的空架子,再不会存着安全......或许,一直都不曾安全过。

    所有对爱情单纯、美好的向往,到底说死了的,只能存活、灵动于少女含羞的春梦里......

    恍然间,她突然深刻理解到了当年,安平公主原本因爱而走极端后,又因自保而发生的、不得不继续着这条一早选定、注定是错的歧路走下去的轮换初衷。

    世间万事,原本便是残酷、无常。从一开始,那一个干练、从容的选择,便注定前途万劫不复的孤独傲僻、无路可退。

    所能保证、经久萦绕不曾散去的,唯有那份因爱而做出选择的对于初衷的回忆吧!

    只是随着时过境迁,这个初衷,注定消失泯灭的面目全非、体无完肤;再随着不再属于自己的玉璞生命,一并进入亘古跌宕的幽梦里,永远无法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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