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兰依皇后的吩咐亲自拿着荷花来到冷宫。

    已是夏日炎炎,可闻兰走进屋里还是感到一阵寒意。她睨着眼环视这个屋子,摆设被褥等都是旧的,屋里北面的墙角还是阴暗潮湿的,她皱皱眉,一瞥看到床边站着一个,不禁吓了一跳,退后几步。

    那是怀妃!

    她身上穿着的那套衣服已经脏地沾满了油脂,头发瘪成一堆挽起,脸上暗淡无光。她盯着闻兰,嘴角蛊惑似地笑:“你是谁?来到这种地方。”她边笑边移步靠近闻兰身边,“晚上,这里的风刮得可大了,呼呼……好象在向本宫讨债……你知道那声音吗……呼呼……”

    闻兰听得几乎软下身来,拼命往后退到门口,单手靠着门褴,“娘娘……”怀妃已被蠲免了封号,但此时此刻,闻兰还是情不自禁地喊出口,“皇后娘娘让奴婢给娘娘送来荷花。”说着她急急地把拿着的荷花递到怀妃怀里。

    “荷花?”怀妃呆呆地看着含苞待放的荷花,又凝望着闻兰,不再嗤嗤地笑,“为什么送荷花?”

    见怀妃情绪有所恢复,闻兰咽了咽气,“皇后娘娘说今年荷花开得最好,特地上奴婢给您送来最新鲜的两束。”

    怀妃用脸庞摩挲着花瓣,闻着淡淡荷香,“这花真美。”此时,她的目光柔和,静静抿笑。

    闻兰瞧着怀妃此时的模样,趁机道:“皇后娘娘特意让奴婢给娘娘送来最美的……”她把目光看向外面,杂草被阳光晒得倦怠垂首,有意无意道,“娘娘还不让奴婢给柔妃娘娘送去……”

    怀妃一抬头,迎上闻兰那躲躲闪闪的神色,闻兰忙跪下:“奴婢多嘴。”

    “哼。”怀妃坐在就近的凳子上,姿势傲人,似乎又恢复往日怀妃的神采飞扬,她看着跪着的闻兰,问,“娜贝柔为什么没有?”

    闻兰不敢抬头,可言语间却无半分害怕:“娘娘说怀妃娘奶奶感就是怀妃娘娘,不管别人怎么着也只是她上官尹的替身罢了。可怀妃娘娘不同,您还有宵容格格,皇后娘娘对格格视同己出。”

    一听到宵容,怀妃的脸顿时变了色,手里荷花一晃飘落在了地上,静悄无声。怀妃支着桌子站起来,用食指着闻兰:“你……你们……”闻兰抬眼注视着她,眼里仍是不亢,怀妃虽深居冷宫,她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纤细,毫不粗糙。闻兰站起身,掸掸衣襟上的埃尘,垂手笑道:“皇后娘娘一直亲自把格格带在身边,不舍得让别人亏待了她。说起这格格,真讨人喜欢……”

    “宵容……宵容……”怀妃蓦地落下滚烫的泪珠,那是她的孩子她的心肝啊,她两手捂着耳朵,嚷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怀妃突然跪下来拉着闻兰的裙角,恳求道:“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她……她还是个孩子啊……”她泪声俱下,宵容是她愿意活下去忍受冷宫折磨的。

    闻兰笑笑,把怀妃的手抽出,为自己斟一杯茶水,只饮了一口便眉头紧锁,她放下杯子,过去扶起怀妃:“娘奶奶感何出此言?皇后娘娘怎么会那样对格格,要说狠心,当日你在热河对皇贵妃下手才……”她的笑,口蜜腹剑,直刺怀妃心头。

    怀妃无力喃喃造:“对……这是报应……哈哈哈……报应!”她狠狠咬着最后两个字,怒视着闻兰,“你们到底想怎样?”

    闻兰看到怀妃目光凶狠,有些顾忌,但的手紧紧捏着裙袂,装做镇定,强笑说:“怀妃娘娘是个明白人,奴婢这么愚钝,反怕传错了意思。”

    怀妃冷笑道:“告诉皇后,本宫明日在这里等候皇上驾到。”

    闻兰虚行一礼:“谢怀妃娘娘。”走出冷宫时,闻兰背脊冷汗涔涔。

    夏夜的星空总显得特别清晰,风拂面袭来,是热的。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小路子掩开门往里传话。

    喁琰一听到是皇后,心下厌恶,他拂拂手:“朕不见。”

    “皇上。”皇后却自顾推门而入,喁琰叱责,“皇后!你!”

    后面奶妈却抱来一人,小手粉嫩若人禁不住怜爱,可此时却哭得厉害。喁琰伸手去抱,“宵容乖……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喁琰疼惜道。

    皇后看看宵容,双眉微蹙,“宵容她……”

    喁琰顾着哄宵容,“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他伸手去抚孩子的额头,孩子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她嚷着要额娘……”

    喁琰骂道:“胡说,这么小怎么会叫额娘!”他看看哭泣不止的宵容,她的眼睛大大闪闪的,粉扑扑一个人,很可爱。

    皇后跪下:“皇上,格格毕竟尚年幼,您该让她见见亲生娘亲。”

    “见怀妃?”说起怀妃,喁琰忽然一怔。

    皇后又进言:“怎么说她也是格格的额娘。”

    喁琰看着怀里哭泣的宵容,无辜的眼里渗满泪水,尹儿说得对,她没了额娘很可怜。喁琰把孩子递给奶娘,叹口气,“朕明天去接她过来看看孩子。”

    第二天,喁琰是和柔妃一起去的冷宫。

    当他见到怀妃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怀妃。她仿佛憔悴很多,眼里也褪去很多以前骄傲的光芒。

    柔妃福了福身:“臣妾先告退。”她出去顺带掩上了门。屋子里只剩下其余俩人。

    喁琰欲过去。怀妃却福身:“罪妾参见皇上。”喁琰放下拿出的手,淡淡道,“起来吧。”

    又是一真静默。

    怀妃突然想起什么,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喁琰,喁琰一怔。怀妃把茶杯复又放回桌上,笑中带着几分苦,“皇上怎么会习惯这粗烂的东西。”

    喁琰忍不住道:“怀妃……”

    怀妃突然制止道:“我不再是怀妃,怀妃已经死了。”

    喁琰只得说:“朕到你去看宵容。她很想念你。”

    怀妃听到这两个字,便会舒心一笑,她看看喁琰,低头道:“我现在才知道有孩子是一件最幸福的事。”

    “那当初对尹儿你就下得了手?”喁琰这才明白自己原来也恨怀妃,而且这恨这么深。

    怀妃望着他:“当我明白时已经太晚……”是的,当生下宵容后,她才明白做母亲的滋味,尤其是被打入冷宫后,她对孩子更是日思夜想。她又看看喁琰,他紧抿着唇不语,两眼直只盯着地面,怀妃站起来,走到窗边拿出一个东西,细心摊开来。她背对着喁琰:“皇上,臣妾没有其他所想,只是舍不得宵容,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好好待她。这……就当是臣妾……求您的……”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似有啜泣声。

    喁琰道:“朕几时亏待过她,她这么可爱,其实,她长得同你挺像……”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忙跑过去:“怀妃!”

    怀妃再无力支撑,她倒在地上,眼里殷殷情:“好好……照……顾……”她已经阖上了眼,她的嘴角是鲜红的血。

    喁琰不住唤:“怀妃!怀妃!”怀妃的眼再没睁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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