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下,无是背着倾群走着,两个人的影子拖在身后合成了一个,显得分外臃肿。

    “刚才我看见你肩头受了伤,还疼么?”

    “不疼……”倾群搂着他的脖子,躺在他宽阔的背上,听着他低沉醉人的声音,快要睡着了。

    “告诉我,弘洛有没有逼你,有没有用刑?”无是慢慢地问道,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倾群却听出了其中的杀气,她不由清醒了些,抬起头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他自然是打我了。”

    无是的身体一僵,心里痛得紧缩了起来。他的步伐没有减慢,却变得无比沉重,“还疼吗?”他的声音里竟然带着颤抖。

    倾群鼻子一酸,把脸伏在他的背上,闷声闷气地说:“都好了。”

    无是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并不相信,“你是最怕痛的了,过去练武时,我失手碰你一下,你都要喊上半天疼。”

    倾群听他提起小时候的事,想起了自己当时总是大惊小怪地吓唬他,嘴角扬起调皮的笑意,“别人打我十下,也不及你打我一下来得痛。”

    “我怎么舍得打你?!”无是叫起屈来,“竹枝刮到你一下,我都要心疼一晚,自责一晚。”他想到这叹了口气,心中的怒火燃了起来,“你那么怕疼,弘洛竟然……”

    “现在不是好了吗。”倾群安慰他。这是弘国的皇宫,她真怕无是一时冲动去找弘洛算账。“我其实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再也见不到你了,那比打我还要难受。”

    “都是我不好,竟然放手让你自己出去,竟然让你在弘国待了这么久。我每天都在害怕,你一个人在外面吃苦,果然不到一年,你就瘦了这么多……”无是深深地自责着,这一年来,这自责日日折磨着他。

    倾群躺在他背上,她已分辨不清他在说什么,唯一清晰的就是他的声音,就在耳边。这让她无比的踏实,一年夜不能寐的煎熬与疲惫,在此刻释放出来,让她昏昏欲睡。

    “到了。”

    倾群不知昏沉了多久,听见无是的声音,好像清欢谷里的一个普通的清晨,他偶然路过,在窗外叫她起床。

    倾群睡眼朦胧地从他背上抬起头来,满足的笑意还未退去,便僵硬在脸上。越过无是的肩头,她看到一人负手站在挽圣宫门口,明黄色的袍子在灯光下闪动着,一双冷峻的眸子正直视着她,让她躲闪不及。

    “皇上?!”

    倾群从无是身上下来,她此刻最担忧的,是弘洛发现无是的破绽。无是却捏了捏她袖中的手,他的手温暖有力,让她稍稍安心。

    倾群快步走了过去,“皇上,你来了。”

    弘洛不听她的客气,直接问道:“你去哪儿了?”他从御书房过来,却听说倾群出了宫。

    “我出去走走。”倾群不理会他的怒气,淡淡地说。

    弘洛看了看“南宫肆”,见有人跟着她保护她的周全,他的脸色缓和下来,探究地看着倾群,“是去找我吗?”他可是听宫女说,嬖妃可能去御书房了。

    “找你干什么。”倾群白了他一眼,“我有了侍卫,终于能到处走走了,自然要出去转转。”

    弘洛毫不掩饰脸上的失望,倾群见他迟迟不进去,而无是就站在身后,这让她如芒刺在背,“没事的话,我要休息了。”她转身就要进屋。

    “朕也休息了。”弘洛突然闷闷地吐出一句,霸道地抢在倾群前面,快步迈过门槛。

    倾群不由得回头看了无是一眼,真的南宫肆已经悄然离去,现在他是护送嬖妃回来的南宫肆,是站在宫外守夜的南宫肆。他站在灯笼下,灯光模糊了他的面目,映亮了他的双眸。他好像站在悬崖边,望着这头的倾群,可望而不可即,满怀希望却又必须失望,那目光让倾群心里微微一痛。

    倾群转身走进宫殿,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殿中的烛火并不明亮,倾群讨厌这样暧昧的灯光,她剪了剪灯芯,微弱的火苗蓦地腾起,映亮了大殿,也映亮了大殿中跪了一地的宫人。

    “你这是干什么?”倾群指着他们问弘洛。

    “主子不见了,不是他们服侍不周么?”弘洛站在床边,宫女都跪着,他自己宽衣解带。

    “我只是出去走走,还有你的侍卫跟着,你还想怎样?”倾群抚了抚额头,为这样无休止的争吵感到疲惫。

    弘洛见她面露疲态,不由走过来,仔细地打量着她,问道:“累了?”他对着地上的人挥挥手,“下去吧。”

    地上的宫人如蒙大赦,忙谢了恩起身退出去,生怕一步走慢了弘洛就改了主意。

    倾群见他退让了一步,便不再做声,走过去躺在床上,刚刚和无是分别,就要和弘洛同床共枕,这让她心里五味杂陈。无是此时又在想什么呢。

    弘洛拿着药瓶走过来,宫人不在,他的声音放轻柔了些,“涂了药再睡。”

    倾群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涂,涂药?可是刚刚她和无是那样……现在一定已经……她的脸蓦地红了起来,不由得握紧了衣领。

    弘洛见她怔怔地出神不理会他,以为她想起了下午的不快,他烦躁又无奈地问道:“还在生气不成?”

    倾群索性板起脸一闭眼,一句话也不说。弘洛看了看手中的药,他已经不能再对着她心硬如铁,他已经没有强迫她的决绝,“你想要冷月明涂药,我就叫她来。来人传冷月明!”

    倾群一听吃了一惊,冷月明来不是一样!她忙阻止,“别!这么晚了……”

    弘洛转头笑着看着她,“终于肯说话了。”

    “我自己来就行。”倾群向弘洛伸出手,要盛药的小瓶子。

    “你伤得那么重,不能有差错,我不放心。”弘洛没有给她瓶子,反而故意会错意,握住她的手。倾群一下子抽回手,弘洛笑了笑,没有计较任她去了。

    “下次想要人背,我背你好了。侍卫是保护你的,不是背你的。”弘洛漫不经心地说着,还用余光瞥了倾群一眼。

    倾群心里一紧,她生怕弘洛生疑,踌躇片刻才小心道:“我腿不好,走不了许多路。”

    “主人。”冷月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倾群没想到,她来得可真够快的。

    “进来。”弘洛略回了回头。

    冷月明推门而入,一股冷气袭来,不知是她带进了外面的寒气,还是她身上散发的寒意。她径自走过来行了礼,“主人有什么命令。”

    “给嬖妃上药。”弘洛递过小瓶子。

    “是。”冷月明接过,眼角扫了倾群一眼,纵然她冷月明多年来阅尽生死世事,早已宠辱不惊,可主人深夜这样兴师动众就为了给这女人涂药,还是让她清冷的眸光小小波澜了一下。

    倾群坐起来,看了弘洛一眼,“你出去。”

    弘洛怕她还生着气,事事都顺着她的意,闻言便点了点头,有些不舍地走了出去。冷月明见门已关上,转过头来,“脱衣服。”她说话一向很快,常带着一种清冷孤高,和隐隐的不耐烦。

    倾群无奈,心里安慰着自己,冷月明总比弘洛好。她不情愿地解开衣服,慢慢褪下肩头,尽管她遮掩着,胸口处斑斑的玫瑰色痕迹还是赫然在目,费无是,他知不知道给她惹了多大了麻烦。

    冷月明伸到半空的手指微微一顿,眸中漾起一丝嘲弄,她将药膏抹在她肩头,轻轻化开,泠然道:“若是这样不自觉,这伤好不了。”她没想到主人平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私下里是这样热情如火。

    倾群含糊地哼了一声,冷月明只说了一句话,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安静,可是为何倾群觉得空气里都是嘲弄,呛得她喘不过气来。算了,只要能躲过这一劫,随她怎么想吧。冷月明顶多就是说说她,肯定不会去叮嘱弘洛的。

    果然,冷月明涂完了药,把药瓶留下,依旧一语不发地拿起药箱就离去。她没有和弘洛有任何交流,不是女孩子怕羞,而是主人的事,她向来不会过问。

    倾群和衣躺在床上,吁了口气,已经极度的疲惫,再也抵挡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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