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泽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将杜若托付给弟弟萧梦泽虽说是李贞儿的亲生儿子﹐但为人却是极良善正义,自幼和自己手足情笃﹐而且以他的身份,只要掩饰得当﹐在照顾杜若上自然极为便利。

    见哥哥面色凝重﹐突然如此客气央求自己﹐萧梦泽便知事关重大,赶紧接道﹕“哥哥﹐你有什么事只管直说﹐只要能做到﹐我一定尽力﹗

    萧云泽轻叹一声﹐道:“我这次去固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别的都还罢了﹐只是有一个人﹐实在无法放心﹐想托付给你照看。”

    萧梦泽听了先是一怔﹐随即唇角便泛起笑来﹕“哥哥说的可是女子﹖”

    萧云泽索性也不隐瞒﹐屏退了左右宫人,原原本本将当年那次狩猎﹐如何误杀巨狐和云如意﹐为了赎罪﹐如何编了身世将杜若带进宫来﹐以及她怎样妖性难泯等一一道来﹐只是掩去了自己对杜若的感情﹐只说他怕自己走后﹐杜若再因妖性惹祸﹐想托付他想办法帮忙遮掩。

    萧梦泽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抚掌感叹道﹕“这世上竟会有此等奇事﹗”

    萧云泽垂眸道﹕“若是被人知道杜若她非常人﹐恐怕她性命难保﹐所以﹐我将她托付你﹐就是想让此事除你我外﹐不能在被他人知晓。”

    萧梦泽急忙点头道﹕“哥哥说的是﹐你只管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然后便连声催促萧云泽,要见一见这非同常人的杜若。

    萧云泽便扬声叫伺候在门外的福安去请杜若来。

    萧梦泽这里和哥哥又说了些闲话﹐不多时﹐就见一名女孩儿走了进来﹐她一进屋子﹐目光就只落在萧云泽身上﹐只见她快走几步,似乎要扑入他怀中,萧云泽一声轻咳,她这才猛然惊觉房中还有他人﹐顿时收住了脚步,垂了头﹐一张小脸羞得通红﹐立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萧梦泽不禁轻笑出了声。

    萧云泽看了弟弟一眼﹐起身拉过杜若﹐柔声道﹕“这是我兄弟梦泽﹐今日特意过来给我送行﹐不必见外。”

    杜若听了﹐这才敛去羞涩﹐给萧梦泽问了安,然后挨着萧云泽坐了下来。

    萧梦泽细看杜若﹕眼前的人儿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模样﹐﹐一张清水鸭蛋脸儿﹐衬着黑臻臻的头发﹐愈发显得五官精巧﹐眉目如画;她的装扮更是简洁﹐除了头上的一枚云头如意碧玉簪和耳上的翡翠坠子外别无他物﹐身上也只是一件素色鹅黄春衫和玉色绫裙﹐整个人如出水嫩荷﹐带露杏花﹐虽然算不上倾国之色﹐但裊娜清丽﹐动人心弦﹐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波光流转间灿若朗星﹐此刻虽含着愁云,犹在上下打量着他,见他目光投来,方赧然别开了脸,垂眸盯着自己的一双脚尖出神。

    萧梦泽不由看得呆住了,直到萧云泽叫他,才恍然回神,不觉面上一红,仓促应声,好在萧云泽心里有事,并未留意到。

    他听哥哥又将让他照管杜若的话说了一遍,口中赶紧连连答应,心里却还在回味杜若方才那神色。萧梦泽自幼居住在深宫內苑,平日接触的除了父皇母后,就是太监宫人,父母对他虽宠溺,但毕竟是尊长君上,很难像寻常人家父子母子之间那样亲近,宫人自不必说,对他更是唯唯诺诺,哪里有人能象眼前这个女孩儿,对他不卑不亢,又想起哥哥先前所讲,心里便对她存了十二分兴趣,此刻见她对萧云泽的嘱托只是低头不语,知道她是难舍萧云泽,想他这十九年来,也无人对他如此依恋过,这样一想,真是对哥哥又羡又妒,心里竟然平添了一缕酸涩,不由也少了言语。

    萧云泽见弟弟突然沉默,以为他心里有所顾忌,不由暗叹一声,可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道:“梦泽,我今日所说,关系到杜若的性命,只求你能看在我兄弟一场的份上,好歹替我照看她!”

    又拉过杜若,让她给萧梦泽施礼,“杜若,我已将你托付给这位哥哥,日后我不在,你一定要听他的话,切不可任性妄为。有什么事,只管对他说,见他即如见我一样。”

    杜若虽然心里难受,可也清楚萧云泽一片心为了自己,只好含了泪,向萧梦泽道:“梦泽哥哥,日后若儿多谢你费心照管,若有什么不是的地方,哥哥尽管责惩。若儿这里先谢过了!”说着便低头拜了下去。

    哥哥的一番话已让萧梦泽为刚才的想法暗生愧意,再看杜若如此乖巧惹人怜惜,他心里早是一阵热潮涌动,赶紧伸手挽住杜若,道:“哥哥说的是什么话?你我亲兄弟,哥哥既然视杜姑娘如亲妹妹,我自然也是一样!日后,有我一日,必然尽心尽力,关照姑娘。杜姑娘你既然也叫我哥哥,就不该如此见外!”

    萧云泽见他如此说,这才放下心来。

    三人重新归座,免不了又是离愁别绪。不知不觉已近子时,外面跟萧梦泽来的太监催请了几次,他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回宫。

    萧云泽和杜若这里也回了房,但一夜两人皆无眠,依偎在一处,低语直至天明。

    此意愿天怜,今宵长似年。

    用过早善,萧云泽便动身启程,杜若拽着他的衣襟,从听涛小筑一直跟出宫门,也不说话,只是泪眼汪汪,最后萧云泽无奈,只能硬起心肠,扯开她的手,低声道:“我走了!”即翻身上马,和吴钺及几名亲随卫士打马而去,杜若在后面哭着追了几十步,就被红菱她们拉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马绝尘而去。

    杜若早已经哭成了泪人,温良春等一众宫人好说歹说才把她劝回宫去,可接下来几日都茶饭不思,后来还是红菱她们苦苦劝解,再加上自己也想着萧云泽说过不过数月,安顿好了就回来接她,这才慢慢好转起来,不过,还是整日恹恹的,全然没了萧云泽在时的活泼,人也瘦了一圈。

    且说萧梦泽自从回宫后,便一直惦念杜若,不光是记挂着哥哥的嘱托,更是那日杜若的言谈举止让他头次意识到,原来除了宫内这些整日对他笑脸相迎的宫人之外,世间竟然还有这样一位清丽女子,她不光身离奇,更是一颦一笑性情皆发乎于心,随性自然,让人喜欢,尤其是她对哥哥那种依恋,更是让他羡慕不已,心中便暗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愫—不知和她久相处下来,她是否也会对自己这样情意深重?

    有了这个想头,萧梦泽在内宫简直是一刻都按捺不住,只恨不能天天到离宫去见见杜若。奈何萧天祚和李后对他看管极严,上次能为萧云泽送行,还是苦苦求了父皇半日才恩准的,这再想出宫,哪里还有理由?萧云泽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个借口,郁郁了几日,人也怏怏不振起来,真的快要急出病来了。

    身边伺候的众人见他这样子,就慌着要去禀报皇后,萧梦泽又怕被母后知晓杜若的事,就拦着不许,只是自己整天坐在剪秋轩书房里下发呆叹气。

    这天,萧梦泽又坐在书案前,苦苦思索出宫之法,亲随小太监文篆进来送茶,见他愁眉不展,便又问他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文篆是萧梦泽自幼随身的小太监,很得信任,这几日萧梦泽心神不宁,他也比平时更伺候的殷勤。萧梦泽想到他为人机灵谨慎,做事周全,干脆就把想出宫的念头告诉了他,只说自己在离宫内见到了一位姑娘,这几天心里一直惦记,想再见一面,让他给自己想个法子。

    离宫内的姑娘?文篆思忖道,那不就是一名宫人嘛,既然如此,何不直接恳请皇上或娘娘将她要到自己宫里来就是了,何必定要劳烦出宫?于是便将自己想法说了出来,可还未说完便被萧梦泽打断:“绝不能让父皇母后知晓此事!”

    小太监一听便犯了难:“那这可就难办了,既然不让皇上娘娘知道,那又怎能出宫?要出宫,那可是要奏请根由的……”

    “我当然知道,要不还要你想什么主意?”萧梦泽一听难办就愈加烦躁,“你赶紧给我好好想几个理由!”

    “捏造理由,要是被皇上娘娘识破,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文篆哪敢应承。

    萧梦泽此刻满脑子都是要出宫的念头,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盯着文篆,咬牙威逼道:“你只管给我想主意,若是出了事,自然是我担着!但若是到了午膳时你还想不出来,那我就先把你打六十板子再送到圊厕司去,告诉管事太监,让你天天洗刷各处的净桶,清倒粪便!”

    说完也不顾文篆哀求,就把他赶出房外。

    萧梦泽本来也只是发发脾气泄泄烦闷,实在也未指望文篆真能想出什么点子来,不料过了片刻,文篆竟然又探头探脑地挨了进来,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梦泽一听,先是皱起眉头,但随即又展演笑道:“我看这个法子好!就这样做!你赶紧去准备着,我明日就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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