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梦泽僵立在门口,不敢动,更不敢开口,只能垂着头等母亲教训,背上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

    过了半晌,才听到母亲开口道:“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连我也欺瞒起来!若不是今日凑巧,你还要胡来到几时?”

    萧梦泽知道此刻唯有先认错服软,再慢慢缠磨母亲,方能过这一关,所以也不辩解,只快走到母亲面前,扑通跪了下来:“儿臣错了,愿受母后责罚,只是还请母后息怒,不要气伤了身子!”

    李李贞儿此刻生气,一是气儿子私自出宫,万一遇到意外,可如何是好?更是气如今刚刚遣戍了萧云泽,正想借此机会让萧梦泽多在萧天祚眼前做些贤孝之举,好为以后铺平道路,哪知道偏偏这个时候他干出此等事来!但眼下,若是真的责罚他,此事必然会传扬开去,倒时若是被萧天祚知晓,对她母子二人都不利,所以见萧梦泽此刻认错,也只能忍了气,不再训斥,而是先转向庭前跪着的众人:“高升,本宫将皇儿交与你,本是看你是在这宫内当差几十年的老奴了,办事稳妥,可如今出了此事,你当如何解释?你若是一双眼睛看不到也罢了,你手下这么些人,几十双眼睛,竟连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而且不是一时一日,又当如何解释?可见平日里你们都是如何做事的!……”

    高升和众宫人除了磕头请罪,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李贞儿训斥了一阵,看众人的情状,知道也到了火候,便话锋一转,叹了口气道:“本宫知道,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们,若是梦泽执意要做,你们如何拦阻得住?何况,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哪个不是只想哄着主子开心?看主子高兴,你们也乐得省心!说到底,还是本宫教子无方,本宫难辞其咎。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只责罚你们,就姑且饶你们一次,只是高升你作为澹碧台的总管,出了这等大事,后知后觉,监查不力,好好反省,我也不叫人革你月俸,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还有文篆,你为殿下出此主意,实在罪无可赦!但本宫念在你这些年来也是一心一意伺候殿下,这次就饶你死罪,高升,你着人打他六十板子,罚他半年的月俸,给他另外安排粗使活计,以后绝不可再让他伴着殿下!……”

    高升等人本以为这次要受重罚,没想到李后就这样放过了他们,哪里还敢再说什么,个个都磕头谢恩,只有文篆一听不能再伴随萧梦泽左右,已经哭倒在地,但毕竟已是捡回了一条命,也不敢再申辩,就被高升叫了两个太监拖出院门去受罚了。

    萧梦泽见文篆被自己连累,心里也是懊恼不已,但知道此刻即使求情也没用,只好硬了心肠,不作一声,听凭李后处置。

    李贞儿发落完众人,又警告他们此事到此为止,以后绝不许再提,更不许传扬出去。众人也都知道利害,都连连磕头称是,李贞儿让众人都散去,只留下萧梦泽。

    见眼前没了别人,李后脸色又阴沉下来,抬手一掌就扇在萧梦泽的脸上,咬牙道:“你这个逆子!你怎敢如此胆大?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萧梦泽挨了这一巴掌,还没来得及做声,就见李后已经是眼泪滚滚而下,泣不成声,心里也顿时酸来起来,跪行几步,抱住母亲道:“孩儿错了,惹了母亲生气伤心,孩儿不孝!”

    李贞儿挡开萧梦泽为她拭泪的手,长叹一声,缓缓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万万不可做出逾规之事,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你是皇子,这深宫之内,处处都是规矩,有半点不到之处,恐怕就是祸事,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虽说你父皇喜欢你,可这宫闱之内的事,有谁能预料?我母子虽说现在尊荣,可若是这件事被你父皇知晓,惑是被有心之人借机生事,你又该怎么办?…….”

    萧梦泽自幼深受父母,尤其是母亲娇宠,象今日这样挨打,还是头一遭,他虽然平日对母亲这些宫廷权谋之术不满,但也知道她是一心为了自己,何况自幼长在内宫,对宫内生存之艰难,后妃倾轧之激烈,他也耳闻目睹,此刻见母亲如此伤心,不禁也难受起来,默默陪着母亲流泪。

    李贞儿哭劝了一阵,渐渐平息了下来,这才细细追问起萧梦泽出宫一事。萧梦泽无法,只好去如何去见杜若,在离宫内都做了些什么,一一说了出来,只是隐瞒了杜若的身份和妖异之处,只按照哥哥事先的交代,说她是已故的杜恒山大将军之女,是哥哥前次出门游历,在狄州境内偶然寻获的。

    李贞儿听后半日不语。

    萧梦泽心里忐忑,只能恳求母亲千万不要为难杜若,并再三保证日后再也不私出宫门半步。

    李后叹气道:“你且管好你自己吧。我会说给上书房的师傅,日日盘查你的课业,我也会日日派来人来看你。至于那个丫头,我自会处置!”说完便拂袖而去,只留下萧梦泽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满心都是担心着杜若的安慰,偏又无计可施。

    李贞儿回了凤翥宫,越想越觉得杜若身世蹊跷,便让长寿出宫去请自己的兄长,吏部尚书李显来。

    午后,李显赶来,李贞儿便屏退众人,将此事细细讲了一遍。

    李显听罢,思忖了片刻,方皱眉道:“娘娘,依我看,萧云泽他把杜恒山的女儿藏匿在他宫内,只怕是别有用心。娘娘想,当年杜将军的声威是何等煊赫,至今仍为人所称道,萧云泽把他女儿寻来,养在自己宫中,这一招,可算是一举多得,既让人觉得他救了杜将军之女于孤苦,赚尽仁义之名,又可笼络将军当年旧部,若是日后有什么变动,自然是有了支持之人,再说,杜将军之女流落民间这么多年,如今才被他寻得,这不是反讽皇上这么多年没有善待旧臣遗孤么……”

    李显几句话,让李贞儿皱起了眉头:“照你这么说,如今该怎么办?”

    李显道:“照梦泽所讲,这杜若已经在离宫内住了四五年来,想那时萧云泽自己也不过是个黄口小儿,怎么会有如此韬略计谋?我看他身后必定也是有高人指点,若我们如今贸然行事,恐怕不妥,何况,娘娘您方才也提到,杜将军夫人当年抱着幼女投江,皇上也曾亲下了旨,赏赐重金找寻尸体,若那渔夫真救起的是杜夫人母女,且不说尚有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是尸身也可报到官府领取赏银,怎么就私自将此女养了那么久?这本身就令人生疑!我只怕这就是有人给萧云泽出的主意,假借忠良之名,沽名钓誉。不如我且让人去暗中查访此女的来历,若真如我们所想,到时就好办了,强似如今动作,不仅打草惊蛇,若是惊动了皇上,恐怕节外生枝。”

    李贞儿听了连连点头,兄妹二人又计议了一番,李显这才出宫而去。

    李后让李显暗中调查杜若身世,自己也不曾闲着,她借口萧云泽不在,离宫内无主,且他走时将吴钺等侍卫带走大半,怕生事端,让人安排了一队禁军到离宫,说是加强防卫,实则暗中监视离宫内的一举一动。温良春明知李后平时为人,但对此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暗暗地叮嘱自己宫内的众人,小心谨慎行事,只恐怕落下把柄,对自家殿下造成祸害。

    李后又将自己宫内的一名心腹宫女绮罗,派到离宫内,说是协助温良春打点离宫内的事务,但实际上就是暗中监察杜若。好在包括杜若在内,离宫上下众人都已经得了温公公的提醒,平日都规规矩矩,所以绮罗来了几日,倒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抓到什么把柄。这日午后,看天气凉爽,杜若说要到园子里走走,红菱、含烟等几人也闲着无事,便说陪她,绮罗刚好在一旁,见此就笑道:“我来这宫内也有几日了,还不曾逛过,既然杜姑娘你们要逛逛,可否带上我,让我也瞧瞧这园内的景致?”杜若不好拒绝,就只能让她一起。

    因为是六月天气,众人就到了芙蓉堂看荷花—这芙蓉堂凌水而建,碧水风荷,夏天最是宜人。几个人就凭栏坐着赏花闲谈,不多时,就看到一个人自水榭内转了出来。

    绮罗一看,便笑着招呼道:“萦儿,怎么是你?”

    原来当日李后挑选教引宫女,挑的都是自己宫内的女子,意在在萧云泽身边安插自己的眼线,来的人正是当时宫内送过来的四名教引宫女之一,她平日和其他三人就住在这芙蓉堂内,方才听到外面说笑声,这才出来查看,不料竟然看到了宫内来的绮罗,两人当即就亲热攀谈起来。

    杜若和红菱她们见绮罗和萦儿说的热闹,便撇了她们,去别处逛去了。

    绮罗问起萦儿在这宫里这几个月过的如何,不料萦儿看周围再无别人,竟然冷笑一声,对绮罗说出了一件惊人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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