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乐队仪仗队,这分明就是噪音乐团。还有那哪是水袖舞和撒花瓣的,分明就是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以及无数五颜六色的冰雹子从天而降,当然热闹确实也是空前的热闹,时不时从某个角落里还会突然响起鞭炮之声,让人措手不及。这哪是婚礼,分明就是抗压能力测试。

    一路沿着白玉石路走啊走,四周都是人,偶尔还会有一两个小男孩儿向我跑过来,季云都会塞一个小红包给他们,算是让我过关了,好不容易走到天殿门前,却又看见一白一红两个门神立在那里,互相看不顺眼。

    是司寇季雀和闻人九色。

    “他们立在这里干嘛?”我不明所以地转头问人。

    “刚才我说了那么多,你没好好听么。这是讨喜,新郎应持捧花给房中待嫁之新娘,此时,新娘之闺中密友要拦住新郎,不准其见到新娘,女方可提出条件要新郎答应,通过后才得进入。”季云道。

    “那…那他们要问什么问题,我答得出来吗?”我结结巴巴。

    季云看我一眼说:“这题目是新娘定的,我也不知道,祝你好运了。”说完一把把我往前面推过去。

    我抓抓头发,越抓越乱,越乱越有型,最后慷慨激昂地说:“问吧!”

    司寇季雀快意一笑,完全无视闻人九色怨毒的目光:“哼哼哼,嘿嘿嘿,呵呵呵,你完蛋了,遇到我们。”

    我被他难得的样子骇了一跳,还是结结巴巴地说:“那你就问呗,反正早也是晚也是。”

    闻人九色摸摸下巴,一甩长袖,妖媚一笑:“我们考你猜谜。”

    我:“…”

    司寇季雀瞬间收起冷笑,正色道:“一只小狗在沙漠中旅行,结果死了,问他是怎么死的?”

    我先是一惊然后是释然的窃喜,然后又是不可置信总之,这…这玩意真的是谜语么,这么幼稚,太坑爹了!

    他们看我面幻莫测的表情大概以为我真的快要抓狂了,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过这个音量和喊大街也没什么差别。

    “还是千寻姑娘厉害,能想出这种谜语,换我我一辈子都猜不出来。”

    “就是就是,不给他一点颜色,婚后还不无法无天!不过这谜语还真的挺愚蠢的…”

    (这个小谜语挤了挤眼睛制造眼泪未果后,抽噎着说:人家是经过智商测试的,好歹也及格了呀!竟然说我愚蠢!!)

    我左思右想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千寻有心给我放水,于是说:“因为沙漠里没有树桩尿尿,他憋死了。”

    闻人九色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继续说:“算你蒙对了,下一个。一只小狗在沙漠中旅行,找到了树桩,结果还是憋死了,为什么?”

    我:“树桩上贴着告示‘此处不许小便’。”

    司寇季雀一手死握紧羽扇,企图垂死挣扎:“一只小狗在沙漠中旅行,找到了树桩,上面没贴任何东西,结果还是憋死了,为什么?”

    我:“很多小狗在排队,没等到。”

    闻人九色牵了牵几近失调的嘴角,几度深呼吸摇摇欲坠:“最后一个,一只小狗在沙漠中旅行,找到了树桩,上面没贴任何东西,排队也排到了,结果还是憋死了,为什么?”

    我惋惜地一叹:“因为后面是两个漂亮狗妹妹,他不好意思。哇哈哈哈哈哈!”

    眼前两人瞬间倒地,同时他们身后的大门也随着一阵弥散出的烟雾为我敞开了,我挥开云雾,才看清了里面坐着几乎来自各大门派的座上宾。

    两个门神被身后赶来的侍女拖走,我又被四大护使和季云驾着快步往前走去,在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踩到门栏之后我终于步入了婚姻的喜堂。

    至今我还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我就不明不白的结婚了,成了已婚男人一族。

    张灯结彩的婚礼殿堂,处处一派喜气洋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天喜地的微笑,或恭维或祝福或看好戏。

    一路茫然着被推到了最前面,四周的殿柱上盘旋缠绕着茜素红的长绸和蓝荷花烛台以及红色喜烛。

    而尽头是一个一身红色嫁裳的绝代佳人。

    广袖褶皱着曳地,两肩后袖皆有红色流苏点缀,层层叠叠的裙摆层次错落有致的交替下来,待她轻轻回头的时候,蜿蜒在她身后的拖摆就像一抹红色的鲜血被拖晕开来。

    过腰的长发被一节一节地绾起来,高高地托起,露出清修细白的脖颈,却又盖了一张朦朦胧胧的红方盖,盖住了被一身烈火艳红衬托在最上方的脸庞,让人透过缝隙猜不透。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突然暴躁个不停,也许是被这么声势浩大的场面吓到了来不及反应,也许是因为千寻的一身火红在我印象中是那么的与她格格不入,也许是因为我不敢掀开那张帘子去正视她的眼睛。

    季云走到最前面,在双喜字前站定。四大护使走到她四周也站定了,而我走到了千寻身边,犹犹豫豫地看着和我一般高的新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一瞬间仿佛之前的热闹喧嚣都瞬间关闭了,我只能看到一张张笑脸,一张张开开合合的嘴,一个个夸张欢腾的动作,我开始害怕有人和我对视。

    就算是主婚人季云的说辞我也像是耳边风一样地听过就过了。

    “一拜天地。”

    我好像已经发呆出神,只能眼角看着千寻的动作来跟她一起动作,就这样对着门外广阔的天地,我弯下了腰。

    “二拜宾客。”

    别人做什么我也做什么,第二次弯下了腰。

    “夫妻对拜。”

    我被千寻稍稍侧拉过身体,然后也跟着她一起互相弯下了腰。

    “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不知何时有人在我手里塞上了一个喜秤,我低头茫然地看了一眼,不知道要做什么,直到有人打断了我。

    “印公子,请挑喜帕。”是小木讷的声音,他在叫我。

    我一下子就反应要朝他的方向转过去,左手却被人抓住。

    是千寻的手。

    我这时才如梦初醒,赶忙用秤将那张红色的谜底庄重地揭开。

    盖头飘落之际,是满场倒抽气的声音还有我心猿意马的恍惚。

    她确实很美,被点染上红色艳唇和金色眉眼之后,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她的光芒,她就像天人一样,美撼了凡尘。

    眉峰凝聚的地方是一种超脱于世的淡然,她最好看的地方就是那双眼睛,琥珀色还玲珑剔透。

    高盘起的发上,对称着插上了水滴形的坠子,似金非金,似银非银。

    她只是看着我,就好像第一次的惊愕,第二次的戏谑,第三次的淡雅,第四次的温婉,第五次的平静,第六次的认真,这一次是第七次,生动。

    觥筹交错间,我们互相挽着手举杯共饮,我却不由自主地透过眼角扫视着一个又一个千姿百态的人,做贼心虚地生怕给人发现,却始终没有…她。

    她这是去了什么地方,还是就在这里消失了。

    我心神不定地放下酒杯,再次装模作样地在面子上看过去,心中再次失落。千寻轻轻地挽着我的手牵引着我步入我们的红帘喜房。

    “相传中国最早的婚姻和婚礼仪式从伏羲氏制嫁娶、女娲立媒约开始。《通鉴外纪》载:‘上古男女无别,太昊始设嫁娶,以俪皮为礼。’......”季云的声音还在身后余音漫漫,天殿深处的雕花木门却在缓缓封闭。

    “印橙。”心底深处仍然渴望有一个人用一种可爱的笑容呼唤我的回头,那么我就会撒开一切朝她走去,猛然间,真的就好像听到了这样的一种声音,我的心跳也跟着发愣地回头,穿透木门的缝隙,我看到热闹的大殿之外,有一个人卓然独立在门口。那里没有欢笑声,没有杯盘狼藉,没有整个世间的祝福,没有我和她,也没有红色。

    看到清澈的泪水滑过那张熟悉的脸,我却在跟随着另一个人女人走上一条长长的不归路,每一阶台阶都走得痛彻心扉,在最后一点微光里,我看到的是她曾经的笑眼和泪水重叠了。

    对视,我能给她的只有对视?是我太高估了自己,还是我太自私,觉得没有希望的爱情没有前途的未来就应该理智决绝地扼杀在彼此的眼泪里,用欢笑为它送葬。

    那么前天晚上又算什么呢?我曾经做出过的承诺又算什么呢?难道我真的就是这样一个懦弱逃避的人?伤害了别人,裹紧着自己。

    触目所及是一片红色的世界,我却看见了红色中的那一滴眼泪。

    千寻坐在床沿上,红色的纱帐将昨天一片清白的世界替换,这就是昨晚我闯入的千寻的卧室,尽头还是那个通往云雾深处的天桥。

    很华美的房间,很叹为观止的双面绣,墙上还挂着我的画像,我却觉得更想要逃。

    “我想再去在和他们喝两杯,找个招呼。”我匆匆忙忙说完这一句就要拉开门出去,因为我知道我是想要逃出去,也许她走的并不远,我还能够追的上。

    “我等你。”千寻仙鸣般的声音如入魔音。

    我双手抓紧门框,硬得我手心很疼,犹豫不决的时刻,我恨着她的执着。

    “我等你…等你回来”淡淡的声息失去了希望地支撑,带着强烈的忧伤向我席卷而来。

    我紧闭眼睛,痛苦地合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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